第253章 新的魔王,正在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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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羅巴南部,在炎黃共和國的鋼鐵洪流下,化為一片火海與廢墟。
然而,令人感到詭異的是。
麵對如此規模的入侵,麵對如此慘重的損失。
那個被整個歐羅巴世界,視為“救世主”和“守護神”的沐瑤女王,以及她那支神出鬼沒的黑色艦隊,卻始終沒有出現。
她們就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對南部的慘狀,不聞不問,不發一言。
這種詭異的沉默,比炎黃軍隊的炮火,更讓歐羅巴人感到寒心和絕望。
“女王陛下在哪裏?!”
“她為什麽不來救我們?!”
“她不是說,會保護我們嗎?!”
“我們被騙了!我們被她當成棄子了!”
在那些被圍困的城市裏,在那些被戰火摧殘的土地上,無數的歐羅巴人,對著天空,發出了絕望的質問和憤怒的咆哮。
他們曾經有多麽崇拜這位,帶領他們走向“偉大複興”的女王。
現在,他們就有多麽憎恨她。
這種被背叛,被拋棄的感覺,比死亡本身,更讓人難以忍受。
……
西海岸,“蜂巢”基地。
指揮中心內,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實時播放著南部戰場的慘狀。
城市在燃燒,人民在哭嚎。
鋼鐵的洪流,正在一寸一寸地,碾碎他們的家園。
阿黛爾副官,麵色凝重地站在沐瑤的身後,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她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陛下,我們真的……什麽都不做嗎?”
“南部軍區,已經崩潰了。再這樣下去,不出一個星期,整個南部平原,都將徹底淪陷。”
“更重要的是,民心……民心已經開始動搖了。現在,到處都是指責和謾罵您的聲音。他們說您是騙子,是魔鬼,是把他們推入火坑的罪魁禍首。”
阿黛爾的聲音裏,充滿了憂慮。
在她看來,陳慶之的戰術,實在是太毒了。
他不殺人,卻誅心。
他用這種“圍而不攻,摧毀一切”的方式,將所有的仇恨和矛盾,都成功地,轉移到了沐瑤的身上。
他這是在逼著沐瑤,自己毀掉,她在歐羅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統治根基。
然而,麵對這一切,沐瑤的臉上,卻依舊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
她隻是靜靜地看著屏幕上,那些燃燒的城市,和那些絕望的人群,仿佛在欣賞一幅,與自己毫不相幹的,壯麗的油畫。
“急什麽?”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好戲,才剛剛開場。”
“陛下?”阿黛爾更加不解了。
沐瑤轉過身,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阿黛爾,你覺得,陳慶之為什麽會選擇,在南部登陸?”
“因為……因為他想避開我們在西海岸布下的重兵,想用一場閃電戰,來摧毀我們的戰爭潛力?”阿黛爾思索著回答。
“這隻是其一。”沐瑤搖了搖頭。
“更重要的,是因為他知道,南部,是我在歐羅巴,統治最薄弱,也最不穩定的地方。”
“這裏的人,雖然表麵上臣服於我,但骨子裏,依舊充滿了對舊時代的懷念,和對我的不信任。他們隻是懾於我的武力,才不得不低頭。”
“陳慶之的這一把火,就是要將這些潛藏在水麵下的矛盾,徹底點燃。”
“他想讓我,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陷入一場永無止境的內耗之中。”
阿黛爾聽得心驚肉跳:“那……那我們豈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懷?”
“不。”沐瑤的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笑意。
“他以為,他是在釜底抽薪。”
“但他不知道,我早就想,把這鍋不聽話的‘薪’,給換掉了。”
“歐羅巴,太大了,也太傲慢了。這裏的人,享受了太久的安逸和富足,已經失去了血性,和敬畏之心。”
“這樣的一群綿羊,是無法成為,我征服世界的軍隊的。”
“我需要的是,一群餓狼。”
“一群在絕望中,被逼到極限,為了生存,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真正的餓狼!”
她伸出手,指向了屏幕上,那些在廢墟中,哀嚎,哭泣,咒罵的歐羅巴人。
“而現在,陳慶之,正在幫我,把這些綿羊,變成餓狼。”
“他摧毀他們的家園,斷絕他們的希望,讓他們一無所有。”
“當一個人,連最後一塊麵包,都被搶走的時候,他就會爆發出,最原始,也最可怕的力量。”
“他會為了生存,去戰鬥,去撕咬,去吞噬一切!”
阿黛爾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天靈蓋。
她終於明白了。
原來,女王陛下,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要救南部。
她就是要眼睜睜地看著,陳慶之將南部,變成一片人間地獄。
她就是要用炎黃人的屠刀,和歐羅巴人的血,來為自己,淬煉出一支,真正忠於自己,也真正渴望戰爭的,魔鬼軍團!
這個計劃,太瘋狂了。
也太……冷血了。
這簡直就是,在用自己同胞的屍骨,來鋪就自己的王座!
“可是……陛下,那些人,畢竟也是您的子民啊……”阿黛爾的聲音,有些顫抖。
“子民?”沐瑤嗤笑一聲,那笑容裏,充滿了神明般的漠然。
“阿黛爾,你要記住。”
“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永恒的子民,隻有永恒的利益。”
“他們今天,可以因為我帶來的秩序和富足而擁護我。”
“明天,就可以因為陳慶之帶來的恐懼和毀滅而背叛我。”
“對於這些牆頭草而言,忠誠,是最廉價的東西。”
“所以,我從不相信忠誠。”
“我隻相信,被絕望和仇恨,所扭曲的人性。”
她轉過身,重新將目光,投向了屏幕。
“現在,還不到我出場的時候。”
“我要等。”
“等到南部的血,流得足夠多。”
“等到他們的哀嚎,變成憤怒的咆哮。”
“等到他們對陳慶之的仇恨,超越了對我的怨恨。”
“等到他們,跪下來,像狗一樣,祈求我,去拯救他們,去為他們複仇的時候……”
“我,才會以救世主的姿態,降臨。”
“到那時,我收獲的,將不僅僅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南部。”
“更是一支,由數千萬,懷著刻骨仇恨的戰士,所組成的,無敵大軍!”
“而陳慶之,他那所謂的‘雷神之錘’,最終,隻會砸在他自己的腳上。”
阿黛爾沉默了。
她看著女王陛下那絕美的,卻又無比冰冷的側臉,心中,再也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和憐憫。
她知道,自己正在追隨的,是一個,何等可怕的,君主。
在這盤以世界為棋盤的對弈中,眾生,皆為棋子。
而陳慶之,和那些正在被毀滅的歐羅巴人,都隻不過是,女王陛下為了達成最終目的,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炎黃共和國的戰爭機器,在歐羅巴南部平原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雷神之錘”計劃,正在以一種超乎想象的效率被執行著。
裝甲集群如同外科手術刀般精準,所過之處,橋梁斷裂,鐵路扭曲,發電站化為廢墟,通訊塔轟然倒塌。現代文明賴以運轉的脈絡,正在被一根根地挑斷。
然而,在這份堪稱完美的戰報背後,一股看不見的暗流,正在士兵們的心中湧動。
第三裝甲師,二團一營。
士兵陳飛靠在一輛“玄武”坦克的履帶上,擰開水壺,猛灌了一口。水是涼的,卻壓不住心裏的那股邪火。他抹了抹嘴,看著遠處被他們剛剛摧毀的一座小鎮水塔,那水塔倒下的樣子,像個被砍了頭的人,讓他心裏很不舒服。
“排長,你說咱們這打的叫什麽仗?”陳飛悶聲悶氣地問著旁邊正在擦拭電磁步槍的排長李響。
李響是個剛從軍校畢業的年輕軍官,一肚子理論知識,滿腦子都是解放全人類的崇高理想。他曾經把總司令陳慶之的照片貼在床頭,覺得那就是自己一生的偶像。
可現在,他有點迷茫了。
“上級的命令,我們執行就是了。”李響的聲音有些幹澀,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沒什麽說服力。
“執行?是,咱們是軍人,天職就是服從命令。”另一個老兵,趙鐵牛,把嘴裏的煙屁股吐在地上,用腳碾了碾,“可咱們當初參軍,是為了啥?宣傳裏不是說,咱們是去解放受苦受難的歐羅巴人民,把他們從沐瑤那個女魔頭的獨裁統治下救出來嗎?”
他指了指遠處那座死寂的小鎮:“現在呢?咱們炸了他們的水塔,斷了他們的電,毀了他們的路。城裏的人出不來,外麵的人進不去。我聽說,聖洛倫佐城裏,已經開始餓死人了。這他娘的是解放?我瞅著,咱們比那個沐瑤還狠呢!”
趙鐵牛的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在場所有士兵的心裏。
是啊,他們都是懷著一腔熱血,為了一個偉大的理想才不遠萬裏來到這裏的。他們是來當解放者的,是來當英雄的。可現在,他們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摧毀,摧毀,再摧毀。他們看到的,不是歐羅巴人民喜迎王師的笑臉,而是一雙雙在廢墟中,充滿了恐懼和仇恨的眼睛。
“別胡說八道!”李響的臉漲得通紅,他壓低了聲音嗬斥道,“總司令的戰略,是我們能揣測的嗎?這是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打垮敵人的戰爭潛力,是為了減少我們自己人的傷亡!長痛不如短痛,懂不懂?”
“我他娘的不懂什麽長痛短痛!”趙鐵牛也來了火氣,“我隻知道,咱們的槍口,對著的不是敵人的軍隊,是那些手無寸鐵的老百姓!我昨天親眼看見,一個老婆子跪在路邊,求我們給她孫子一口水喝。可命令是不準接觸平民,我們隻能眼睜睜看著那孩子咽氣!排長,你說,這叫什麽事兒!”
李響沉默了,他握著步槍的手,指節因為用力而有些發白。那個場景,他也看到了。那種無力感,讓他第一次對自己的信仰,產生了懷疑。
這樣的對話,發生在遠征軍的每一個角落。士兵們私下裏的議論越來越多,士氣也肉眼可見地低落下去。他們打贏了每一場戰鬥,卻沒有絲毫勝利的喜悅,反而像是背上了一副沉重的枷D鎖,壓得他們喘不過氣。
旗艦“應龍”號,指揮中心。
陳慶之麵無表情地看著巨大的全息地圖。代表著己方部隊的藍色箭頭,已經將歐羅巴南部切割得支離破碎。
“報告總司令,A集團軍已經完成對‘克羅托’工業區的合圍。B集團軍切斷了南部地區最後一條鐵路幹線。‘雷神之錘’第一階段作戰目標,已基本達成。”沐北辰匯報道,他的臉上雖然帶著一絲完成任務的興奮,但眼神深處,卻藏著一抹憂慮。
“我剛收到政委沐淵亭轉來的報告。”沐北辰頓了頓,還是決定說出來,“前線部隊……思想上出現了一些波動。很多士兵不理解我們目前的戰術,認為……認為這與我們革命的初衷背道而馳。”
“思想波動?”陳慶之連頭都沒回,聲音冷得像冰,“打仗不是請客吃飯。告訴沐淵亭,現在不是他搞思想教育的時候。讓他管好他的人,誰敢質疑命令,動搖軍心,就地槍決。”
沐北辰心裏一寒,他沒想到總司令會是這種反應。這已經不是殺伐果斷了,這簡直就是冷血無情。
“是……”他艱難地應了一聲。
就在這時,另一名參謀快步走了過來,遞上一份剛剛收到的情報。
“總司令,根據情報,被我們圍困在聖洛倫佐的敵軍,有向東突圍的跡象。他們似乎想和克羅托方向的殘餘部隊匯合,打通一條通道。”
陳慶之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上,聖洛倫佐和克羅托之間的那片區域。那裏,還有幾個沒有被戰火波及的,人口密集的村鎮。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計算著什麽。
然後,他抬起手,在地圖上那片區域,畫下了一個血紅色的叉。
一個讓整個指揮中心,都瞬間安靜下來的命令,從他的嘴裏,一字一頓地吐了出來。
“命令,距離該區域最近的第三裝甲師,立刻行動。”
“將這片區域,給我從地圖上抹掉。”
“我要在聖洛倫佐和克羅托之間,製造出一片寬度不少於三十公裏的,無人區。”
“把那些村莊裏的人,全部趕進聖洛倫佐城。我倒要看看,一座幾十萬人的城市,在斷水斷糧之後,再湧進去幾萬張吃飯的嘴,還能撐多久。”
“總司令!”沐淵亭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指揮中心門口,他的臉色慘白,聲音都在發抖,“您不能這麽做!這是在製造一場人道主義災難!那些都是平民!”
陳慶之緩緩轉過身,看著自己曾經的“沐大哥”,眼神裏沒有一絲波瀾。
“政委,我提醒你,這裏是戰場,不是你的道德講堂。”
“我們是在打仗,不是在做慈善。我的目的,就是用一切手段,贏得戰爭。如果你接受不了,現在就可以回你的船艙裏,去讀你的聖賢書。”
“子由!你醒醒吧!”沐淵亭衝到他麵前,幾乎是在哀求,“我們不是屠夫!我們是有信仰的軍隊!你這麽做,會毀了我們的一切!毀了所有士兵的信仰!”
“信仰?”陳慶之笑了,那笑容裏,滿是嘲諷,“信仰能擋住敵人的炮彈嗎?信仰能讓死去的弟兄複活嗎?”
他一把推開沐淵亭,走回地圖前,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
“命令,立刻執行。”
“任何延誤,都按貽誤戰機論處。”
沐淵亭絕望地看著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山,卻也冰冷得,像一座墓碑。
他知道,自己再也拉不回這個,一心衝向地獄的男人了。
而這道魔鬼般的命令,正通過電波,飛向了毫無準備的,第三裝甲師。
李響的排,隸屬於第三裝甲師二團一營,是距離命令指定區域最近的部隊之一。
當那份蓋著總司令部最高級別印章的命令,通過加密通訊,傳到營指揮部,再一級級下達到他手上時,李響感覺自己手裏的那張電子命令板,有千斤重。
“命令:你部,協同友軍,於六小時內,對坐標XXX至XXX區域內的所有人類定居點,進行‘清場’作業。目標:確保該區域內,不存在任何可供敵軍利用的建築、物資及人員。任務要求:將所有平民,驅趕至聖洛倫佐城方向。對任何反抗及滯留行為,可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一切必要手段”這幾個字,被加粗,放大,像烙鐵一樣,燙著李響的眼睛。
他身後的士兵們,也都圍了過來,看著命令板上的內容,所有人都傻了。
“清……清場?這是啥意思?”陳飛結結巴巴地問。
趙鐵牛的臉色,比鍋底還黑,他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意思就是,把村子燒了,把房子扒了,把人像趕牲口一樣,趕到那座死城裏去。”
整個陣地,一片死寂。隻有風吹過被炮火熏黑的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哭。
“排長……這命令……是不是搞錯了?”一個年輕的士兵,聲音顫抖著問。
李響沒有回答,他隻是死死地盯著那份命令。他想找出一個字,一句話,來證明這是個誤會。可那上麵,總司令陳慶之的電子簽名,清晰得讓他絕望。
這就是他崇拜的戰神,下達的命令。
讓他去燒毀平民的家園,讓他把嗷嗷待哺的嬰兒和步履蹣跚的老人,趕向一座注定要餓死人的城市。
“狗娘養的!”趙鐵牛狠狠一拳砸在坦克的裝甲上,發出“鐺”的一聲巨響,“老子不幹!老子是來打仗的,不是來當畜生的!誰愛幹誰幹去!”
“老趙!”李響猛地回頭,厲聲喝道,“你想抗命嗎?!”
“抗命又怎麽樣?!”趙鐵牛梗著脖子,眼睛通紅,“槍斃就槍斃!老子就是死了,到了閻王爺那兒,也能挺直了腰杆說,老子手上沒沾過無辜百姓的血!總比當個沒心沒肺的劊子手強!”
“你……”李響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何嚐不想這麽吼出來?可是,他是排長,是軍官。服從命令,是刻在他骨子裏的天職。
“都別吵了!”李響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也許……也許事情沒我們想的那麽糟。命令隻是讓我們驅趕,我們可以……可以溫和一點。隻要把人勸走,不就行了?”
他這話,連自己都不信。
就在這時,營部的通訊接了進來,營長那焦躁的聲音在通訊器裏響起:“李響!你排怎麽還沒動靜?上頭的催命符一道接一道!程耿將軍親自坐鎮師部督戰!誰敢拖延,就地免職,送上軍事法庭!”
程耿將軍?
那個在拉包爾海戰中,死戰不退的英雄?那個趴在總司令肩頭,為死去弟兄嚎啕大哭的漢子?
連他,都來當這個監工了嗎?
李響的心,徹底沉了下去。他知道,沒有任何僥幸了。
“是!我排立刻出發!”他咬著牙,掛斷了通訊。
他轉過身,看著手下這三十多個,眼神裏充滿了迷茫、憤怒和祈求的士兵。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決定他們所有人的命運。
“全體都有!”李響的聲音,嘶啞得厲害,“目標,前方三公裏,‘白鴿’村!執行……清場任務!”
沒有人動。
所有人都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再說一遍!執行命令!”李響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拔出了腰間的手槍,指著天空,“誰敢違抗,軍法處置!”
趙鐵牛死死地盯著他,眼神裏,充滿了失望。他搖了搖頭,轉過身,默默地開始收拾自己的裝備。
其他士兵,也在沉默中,一個個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們沒有再爭辯,也沒有再咒罵。但那種沉默,比任何聲音,都更讓人感到窒息。
李響知道,有什麽東西,在他們之間,徹底碎掉了。
半小時後,李響的排,開進了“白鴿”村。
這是一個很寧靜的小村莊,村口還有一座小小的教堂。或許是因為偏僻,這裏並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村裏的居民,看到炎黃的軍隊開進來,都嚇壞了。他們躲在屋子裏,從門縫和窗戶後麵,驚恐地向外張望。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神父,拄著拐杖,從教堂裏走了出來,攔在了部隊的麵前。
“士兵們,你們想要做什麽?”老神父用生硬的炎黃語問道,“這裏沒有士兵,隻有一群隻想活下去的平民。”
李響從步兵戰車上跳了下來,他看著眼前這個老人,又看了看那些躲在暗處,驚恐的眼睛。他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排長?”陳飛在他身後,小聲地提醒。
李響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眼神已經變得麻木。
他舉起手裏的擴音器,用同樣生硬的歐羅巴語,念出了那段他準備了一路的,冰冷的通告。
“所有居民,立刻離開你們的房屋!收拾好你們的東西,向東邊的聖洛倫佐城轉移!重複一遍,立刻離開!半小時後,我們將對這裏進行……爆破清理。”
他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遍了整個村莊。
村子裏,先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了一片哭喊和尖叫。
人們從屋子裏衝了出來,跪在地上,哭著,喊著,哀求著。
“求求你們!不要趕我們走!”
“聖洛倫佐已經沒有吃的了!去了就是等死啊!”
“這是我們的家!我們哪兒也不去!”
老神父的身體,氣得發抖,他用拐杖指著李響,悲憤地喊道:“你們是魔鬼嗎?你們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李響的身體,微微晃了一下。
“良心”這兩個字,像一把錐子,狠狠地紮進了他的心髒。
他想起了自己在軍校的誓詞,想起了自己穿上這身軍裝時,對國旗許下的諾言。
“排長!”趙鐵牛大步走到他身邊,一把搶過他手裏的擴音器,對著村民們大吼,“都別哭了!趕緊收拾東西走!走得越遠越好!別去聖洛倫佐!往山裏跑!聽見沒有!快走!”
“老趙!你幹什麽!”李響大驚失色。
“我幹什麽?我他娘的在救人!”趙鐵牛紅著眼睛吼道,“也是在救我們自己!李響,你他媽的給老子清醒一點!我們是人!不是機器!”
就在這時,一陣刺耳的引擎轟鳴聲,由遠及近。
幾輛塗著第三裝甲師師部標誌的指揮車,卷著煙塵,停在了村口。
車門打開,一個身材魁梧,滿臉煞氣的身影,走了下來。
正是第七特混艦隊司令,如今被總司令倚為左膀右臂的,程耿。
程耿的目光,掃過亂成一團的村莊,和遲遲沒有行動的李響排,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怎麽回事?”他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為什麽還沒有完成清場?”
李響的心,猛地一沉,他一個立正:“報告將軍!我們……”
“報告個屁!”程耿根本不聽他解釋,他指著那些哭喊的村民,對身後的衛兵命令道,“給他們十秒鍾!十秒鍾後,還敢站在這裏的,就地射殺!用他們的血,來告訴剩下的人,什麽叫命令!”
“是!”衛兵們舉起了槍。
“不要!”李響和趙鐵牛同時喊了出來。
程耿轉過頭,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們兩個身上。
“你們,想抗命?”
那一刻,李響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著程耿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那已經不再是他記憶中那個鐵骨錚錚的英雄。那是一張,屬於魔鬼的臉。
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隻知道,如果今天,他讓程耿的衛兵開了槍。
那麽,他李響,就再也不是人了。
他猛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槍。
槍口,沒有對準村民,也沒有對準程耿。
而是對準了,自己腳下的土地。
“砰!”
一聲清脆的槍響,打破了所有的喧囂。
整個村莊,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響的身上。
李響丟掉了手裏的槍,他看著程耿,一字一頓地說道。
“報告將軍。”
“第三裝甲師,二團一營,一排排長,李響。”
“拒絕執行,此項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