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沒有理會那段錄像，他的神魂如水銀瀉地，無聲無息地滲入主控電腦更深層的邏輯結構中。
    冰凰站在一旁，看著葉安隻是伸出一根手指點在控製台上，便再無動作。
    她不知道，葉安的戰場，早已不在這個物理空間。
    在數據構成的虛無之海深處，葉安的神魂之力化作一道金色利劍，輕易剖開一層又一層的加密防火牆。
    很快，他捕捉到了一道極其隱秘，正在高速流動的數據流。
    “找到了。”葉安在心裏默念。
    這道數據流，並非普通的通訊，它承載著一種獨特的精神烙印，是守門人與他最核心的親衛部隊，“幽影部隊”，進行單線聯係的專用頻道。
    葉安沒有打草驚蛇，隻是像一個最耐心的漁夫，悄然掛上了一根看不見的鉤子，截取了一段通訊內容。
    “‘命運之鑰’的波動在減弱，但他似乎並未察覺蔚藍星的真相。中央聖域的內應傳來消息，葉安重創未愈，正在收縮力量，整合聯盟。”
    這是守門人的聲音，充滿了壓抑的興奮與一絲不解。
    “繼續監視，不要輕舉妄動。吾主即將蘇醒，在‘門’開啟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意外。‘萬界融合體’才是最終的保險。”
    葉安的神魂退了出來。
    他睜開眼，看著麵前的全息屏幕，上麵依舊是實驗室的監控畫麵。
    冰凰看到他醒來，上前一步。
    “有什麽發現？”
    “他們比我想象的，還要著急。”葉安的指尖離開控製台。
    “而且，他們的狗，不止一條。”
    他轉身朝外走去，冰凰立刻跟上。
    “我們現在做什麽？毀掉這裏？”冰凰問。
    “不。”葉安的腳步沒有停頓，“一個全是瘋子的組織裏，總會有一兩個，還想當人的。”
    回到臨江別墅，天已蒙蒙亮。
    鬼手早已等候在客廳。
    “先生。”
    葉安將一個加密U盤丟給他。
    “這裏麵，是一些可能會讓你睡不著的東西。”
    “另外，幫我查一個人。”葉安的聲音很平淡，“神諭科技，幽影部隊，代號，影蛇。”
    鬼手接過U盤，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沒有多問一句，轉身消失在晨光中。
    葉安坐到沙發上，閉上眼睛。
    他調出了“大道弈棋”係統。
    “因果律觀測。”
    他將神念集中在剛剛截獲的那段數據流，以及“影蛇”這個代號上。
    眼前的世界瞬間褪色，化作無數交織纏繞的黑白線條。
    那是因果。
    代表守門人、幽影部隊其他成員的因果之線，都呈現出一種被墨汁浸透的純黑色，散發著歸墟的腐朽氣息。
    唯獨一條線，那條標記著“影蛇”的線，呈現出一種奇異的灰黑色。
    黑色的主調中，夾雜著一絲絲不甘、掙紮的灰色。
    【目標‘影蛇’，與‘歸墟’因果契合度73%，存在18%的搖擺變量。】
    【策反成功率：24.5%。】
    葉安看著這個數字，並不意外。
    對於一個被深度洗腦的精英特工來說，這個概率已經高得離譜。
    “那就再加一把火。”
    深夜，神諭科技太平洋基地，一間風格極簡的金屬房間內。
    一個身穿黑色作戰服的年輕人，正端坐著擦拭一柄造型奇特的匕首。
    他就是影蛇。
    幽影部隊最年輕，也是最鋒利的一把刀。
    忽然，他麵前的個人終端，無聲無息地亮起。
    一封匿名郵件，繞過了基地的最高級防火牆，直接出現在他的私人信箱裏。
    影蛇的動作停住了。
    他眼神一凝，手指在終端上快速操作，試圖追蹤來源。
    結果是，一片虛無。
    他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開了那封郵件。
    沒有文字，隻有一段視頻。
    視頻的畫麵，正是葉安他們去過的那個地下實驗室。
    一個個曾經鮮活的“覺醒者”，被浸泡在培養皿中，生命力被不斷抽走。
    一個個由科技與血肉融合而成的扭曲怪物，在蠶繭般的艙體中痛苦掙紮。
    影蛇的瞳孔，猛地收縮。
    他認得其中幾張臉。
    那都是在任務中，“意外失蹤”或者“實驗失敗”的同僚。
    指揮部的報告上說，他們為了更偉大的進化，光榮地將自己奉獻給了科學。
    可視頻裏的他們，臉上隻有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視頻的最後，畫麵定格在一個扭曲的，不成人形的怪物臉上。
    那怪物的嘴巴無聲地開合著，仿佛在控訴。
    一行血紅色的文字，緩緩浮現在畫麵上。
    【這就是守門人賜予的‘永生’。】
    【你，也想要嗎？】
    影蛇猛地關掉了終端，房間裏恢複了寂靜。
    他握著匕首的手，青筋暴起。
    那個畫麵，那些扭曲的臉，像烙印一樣刻在他的腦子裏。
    他想起了守門人溫和的笑容，想起了那些關於進化、關於新世界的美好許諾。
    也想起了自己親手“處理”掉那些任務失敗的“廢品”時，他們眼中最後熄滅的光。
    他一直以為，那是必要的犧牲。
    現在看來，那隻是謊言。
    影蛇在黑暗中靜坐了很久。
    最終，他從床下，取出了一個從未用過的，物理隔絕的通訊器。
    開機，輸入一個加密頻道。
    他隻發了三個字。
    “你是誰？”
    消息發出後，石沉大海。
    整整一天，都沒有任何回應。
    影蛇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
    或許，這隻是某個敵對勢力的心理戰術。
    就在他快要放棄的時候，那個頻道，終於有了回音。
    依舊是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一個戴著鬼臉麵具的男人，鬼手。
    “我是誰不重要。”鬼手的聲音經過處理，沙啞而低沉。
    “重要的是，我們能給你什麽。”
    “我們能給你真相。”
    “我們能給你，真正的力量。一種，不需要出賣靈魂，就能掌握自己命運的力量。”
    視頻結束。
    影蛇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他知道，對方在等他做出選擇。
    這是他人生最大的一場豪賭。
    贏了，或許能看到另一片天空。
    輸了，萬劫不複。
    就在他天人交戰之際，一股莫名的暖流，毫無征兆地從他身體最深處湧出。
    這股暖流，精純，溫和，帶著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氣息。
    他體內那股常年盤踞，讓他既強大又備受折磨的陰冷歸墟之力，在這股暖流的衝刷下，如同積雪遇上了烈陽，迅速消融了一小部分。
    他的頭腦，從未有過的清明。
    他的五感，也變得異常敏銳。
    他甚至能“看”到房間空氣中，那些漂浮的塵埃。
    影蛇的身體僵住了。
    他猛地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種感覺……
    這種擺脫了枷鎖，真正掌控自己的感覺！
    這，就是對方所說的，“真正的力量”？
    他不需要再猶豫了。
    比起守門人那虛無縹緲的“永生”許諾，這種握在自己手裏的真實感，才是最致命的誘惑。
    他再次拿起通訊器，這次，他的信息同樣簡短。
    “我需要做什麽？”
    這一次，回複來得很快。
    一個地址，一個時間。
    江城郊區的一個廢棄信箱。
    第二天深夜，影蛇利用任務間隙，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基地。
    在那個鏽跡斑斑的信箱裏，他找到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打開盒子，裏麵靜靜地躺著一枚通體溫潤，如同頂級羊脂玉雕琢而成的，沒有任何花紋的玉佩。
    玉佩的旁邊，還有一張紙條。
    【戴上它，它會保護你的神魂不被窺探。】
    【你的第一個任務：回到你原來的位置，當好你那把最鋒利的刀。】
    【看著，聽著，記著。】
    【當時機到來，我會告訴你，該做什麽。】
    影蛇拿起那枚玉佩，入手溫潤，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純的暖流，順著他的指尖，緩緩融入體內。
    他能感覺到，這枚玉佩，和他體內的那股暖流，同出一源。
    他深吸一口氣，將玉佩貼身戴好，然後將盒子與紙條，化為飛灰。
    他轉身，重新融入無邊的夜色。
    隻是，他眼底那份屬於工具的冰冷，已經悄然改變。
    一簇微小，卻無比堅定的火苗，正在那片黑暗的最深處，悄然點燃。
    “守門人……”
    他輕聲呢喃，聲音被夜風吹散。
    “你的謊言，就由我來，親手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