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誰是主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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鍛工車間內,空氣似已凝固,唯有遠處蒸汽管道偶爾發出的嘶嘶聲回蕩。
傻柱手中的飯盒“哐當”一聲墜落在地,鋁製蓋子滾動甚遠,而他卻毫無察覺。
賈東旭的麵龐漲至豬肝色,先望向劉宇,又看向呆立原地的師傅,嘴唇不住哆嗦,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易中海感覺自己,仿若被剝光衣物丟在冰天雪地之中,周遭每個人的目光皆化作刺骨寒風。
主考官?九級工程師?
他方才還以長輩姿態,承諾要在廠裏為他人美言幾句,這簡直如同將臉湊上去任人抽打,還嫌抽打聲不夠響亮。
然而,就在這極度的尷尬與羞辱之際,一個念頭猛然從他心底萌生。
劉宇……是從四合院裏走出來的!
他即便身為工程師、主考官,也理應顧及院裏的鄰裏情分吧?
自己可是院裏的一大爺,是看著他長大的長輩!
他今日前來擔任主考,不正是自己通過八級工考核的天賜良機嗎?
念及於此,易中海僵硬的脖頸緩緩轉動,臉上竟強行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他挺直腰杆,那份屬於八級鉗工的傲氣,又悄然重回他的眼神之中。
就在此時,一個更為洪亮的聲音自車間門口傳來:“周處長,劉工,原來你們在此處!考核即刻開始,就等你們了!”
一位身著同樣幹部服、氣質更為沉穩、年約五十歲上下的男子走進來,他胸前別著一枚“工業部”的徽章。
此人正是工業部,派來督導的技術專家,羅工程師。
羅工邁著大步走到劉宇麵前,臉上帶著技術人員之間,特有的欣賞與尊重。
“劉工,你設計的那道新考題,我們部裏的幾位老同事看後皆拍案叫絕!”
“精準、狠辣,一下子便抓住了要害!今日且看這幫老師傅們,有幾人能跟上時代步伐。”
他說話時,目光掃過一旁的易中海,仿若看到車間裏的一根柱子,未作絲毫停留。
這徹底的無視,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分量。
易中海剛剛找回的些許自信,瞬間又被擊得粉碎。
在冶金部和工業部的工程師麵前,他這個軋鋼廠的八級工,根本不值一提。
劉宇的身份如同一顆炸雷,迅速在即將參加考核的工人群體中傳播開來。
消息從鍛工車間傳出,傳遍鉗工車間、車工車間……每一個角落。
“聽聞了嗎?今日的主考官是劉海中家的那個小夥子!”
“天哪,他不是剛去一機部沒多久嗎?怎就成主考官了?”
“何止是主考官,人家如今已是九級工程師!部裏特派的!與廠長級別相當!”
工人們的議論聲嗡嗡作響,看向劉海中的眼神徹底改變。
那已不再是單純的羨慕,而是夾雜著敬畏與一絲討好。
劉海中昂首挺胸,享受著此生未曾有過的榮光,他的那些徒弟們更是個個引以為傲,仿佛自己也跟著沾了光,腰杆比平時挺直了幾分。
賈東旭跟在易中海身後,朝鉗工考核區走去,心中五味雜陳。
他既嫉妒劉宇的平步青雲,又忍不住幻想,劉宇看在師傅的份上,是否會對自己稍有關照?
上午八點半,考核正式開始的鈴聲響徹整個廠區。
一號鉗工車間被臨時清空,改造成八級鉗工的專屬考場。
十幾張嶄新的工作台一字排開,身著藍色工裝的老師傅們神情肅穆,易中海站在最為顯眼的位置。
考場四周,冶金部的周毅和孫乾、工業部的羅工、廠技術科、宣傳科乃至保衛科的人員皆已到齊,氣氛莊重得仿若在舉行某種重要儀式。
劉宇站在考場正前方,目光平靜地掃視全場。
“劉工,鍛工那邊的考核也已開始,劉海中同誌參加了七級工的考核。”羅工走到劉宇身邊,低聲提醒道。
劉宇點了點頭,主動說道:“羅工,為避嫌,鍛工車間的評審工作,我便不參與了,一切由您和廠裏的技術委員會評判,我僅關注最終結果。”
羅工眼中閃過一絲讚許。
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卻不依仗權勢,懂得避嫌,實屬難得。
他拍了拍劉宇的肩膀:“好!有你這句話,我們便放心了。”
考核指令下達,車間裏即刻響起銼刀摩擦金屬的“唰唰”聲和手鋸切割的“滋啦”聲。
劉宇背著手,開始在各個車間巡視。
他並未一直停留在八級工的考場,而是從最低級的二級工考核區開始查看。
“你這劃線偏移了半毫米,正式加工前還有修正的機會。”
“虎鉗夾得太緊,易使工件變形,鬆一圈試試看。”
他偶爾停下腳步,輕聲對一些緊張的年輕工人指點一二。
他言辭不多,卻總能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所在。
那些原本對他“主考官”身份心懷畏懼的年輕工人,漸漸發覺這位年輕的工程師,並非想象中那般可怕。
反而十分和藹可親,眼神中不由增添幾分感激與崇拜。
三級鉗工的考核區內,賈東旭正滿頭大汗地與一塊鐵料周旋。
他要加工的是一個簡單的方形凹槽,對他而言並非難事。
可一想到劉宇就在某處注視著,他心裏便像揣了隻兔子,七上八下的,手上的力道也變得時輕時重。
他偷偷抬眼,環顧一圈,未見劉宇的身影,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感到失落。
就在他埋頭繼續劃線時,一雙擦拭得鋥亮的黑色皮鞋,停在了他的工作台前。
賈東旭的心猛地一緊,握著劃規的手瞬間僵住。
他順著皮鞋向上望去,恰好對上劉宇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
“莫要緊張,手穩一些。”劉宇的聲音雖不高,卻似帶著一種奇特的鎮定力量,穿透車間裏嘈雜的噪音,清晰地傳入賈東旭耳中。
賈東旭身體一顫,冷汗瞬間冒出。
他不敢抬頭,目光死死地釘在那塊已被汗水浸濕的鐵料上。
劉宇並未多言,隻是伸出修長的手指,拿起賈東旭放在台鉗旁邊的直角尺,輕輕靠在工件剛剛銼削過的平麵和基準麵上。
尺身與平麵之間,透出一絲微不可察的縫隙。
光線從縫隙中透進來,像一根針,刺痛了賈東旭的眼睛。
他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