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身墜煉獄心遭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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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焰火迸濺的轟鳴聲在一瞬間響徹天際。
    猛然間亮起來的火光好似是要將整個幽深的夜幕撕裂開來一樣。
    在這樣的火浪席卷之下,率先崩潰開來,並且四散而逃的,正是那些圍繞著篝火跳動巫覡舞蹈的山民。
    瞬時間。
    伴隨著那巫覡舞蹈與火光亂影交疊的戛然而止。
    那等使人心神恍惚的魅惑秘術便同一時間煙消雲散去。
    緊接著。
    砰——
    陶碗碎裂的聲音哪怕在焰火連綿的霹靂聲中都是那樣的清脆刺耳。
    濃烈的酒液灑了蔣修永一身。
    登時間,蔣修永整個人都怔在了那兒一刹那。
    他好似是這會兒才從魅惑秘術之中清醒過來。
    又仿佛是這一瞬間,隨著柳洞清做出決定,才意識到智取的謀劃已然徹底無法成行。
    好在,蔣修永的反應也足夠敏銳。
    下一刻。
    哪怕身上沾染著酒液甚為狼狽,蔣修永卻猛地起身,雙手合攏,捏著蓮花法印,豎在胸前往上一推。
    哪怕在此刻烈焰繚繞的秋水塬上。
    蔣修永這一身猛然間綻放的烏紅色靈光都顯得過分奪目。
    而同一時間,在蔣修永的身周,大量的焰火隨即被他收束攝取而來,恍如一道道藤蔓拔地而起,環繞著蔣修永的身軀。
    最後整個乍看去,又似是章魚一般,瘋狂的舞動著那一道道烏紅色的火焰凝聚成的“觸手”。
    他就這樣嚴陣以待著。
    而剛剛驟然暴起的柳洞清,此刻也已經從火光遮罩的幽影之中走出,遙遙立身在另一個方向,與蔣修永一左一右,將原本巫覡端坐之地,徹底籠罩在攻殺範疇之內。
    下一刻。
    回應給這師兄弟二人的,是猛然間傳出的喑啞而撕裂的鴉鳴聲音。
    那一聲恍如金石摩擦一樣刺耳。
    但同樣被穿透與撕裂的,還有剛剛柳洞清覆蓋到兩位巫覡立身所在之處的深青色焰海。
    火光列分的瞬間,那一老一少兩位巫覡,便步履狼狽的從火海之中闖了出來。
    驟然遭了柳洞清的偷襲,此刻他們氣焰勃發,一身修為境界也已經暴露徹底。
    那蒼老的巫覡,果然修為更高一線,此刻展露出煉氣期四層的中期氣焰,可是氣息本身卻衰頹了些。
    同樣沉暗的焰光環繞在了他的身旁,焰火幾乎凝聚成了有相的實體,化作一道火蛇,直至此刻,方才有著一道道暗啞的嘶鳴聲,在整座秋水塬焰火霹靂的爆鳴聲中若隱若現著。
    而仔細看去時,這老巫覡的一條臂膀已經低垂了下來,衣衫早已經燃燒殆盡,展露出了焦黑的血肉之軀。
    反而是另一旁的年輕巫覡,雖然修為僅隻煉氣期三層,桎梏在初期中,卻氣焰勃發,甚為銳利。
    剛剛那一道撕裂火海的鴉鳴聲正在他的身周收束。
    焰火化成一對虛幻的火鴉,正在他的肩頭翩飛起舞。
    四人目光相對的瞬間。
    蔣修永便率先做出了決斷。
    伴隨著雙手凝結成的蓮花法印搖晃,登時間,他身周的焰火藤蔓便如同一道道長鞭也似,裹挾著呼哨嗡鳴的破空聲,猛然間朝著那老叟身周的火蛇抽打而去。
    他選擇了看起來境界最高,但實則更容易對付的老邁巫覡。
    於是,幾乎順理成章也似的。
    柳洞清便這樣和那位年輕的巫覡捉對廝殺到了一起。
    說來也巧。
    不論是那老邁巫覡的火蛇,還是蔣修永的煙火藤蔓長鞭,皆蘊含著濃烈的焰火煞氣,正是以丁火對丁火。
    而另一邊青光四溢,火鴉翻飛,卻又正巧皆是焰火騰空之相,是以丙火對丙火。
    甫一交手的瞬間,柳洞清便因此而心中生出了喜意。
    因為這樣的交手對局,意味著自己的傳承已經有了著落。
    而同樣的。
    己身占丙火之道,蔣修永占丁火之道,至少乍看上去是各有所獲的前景。
    隻是這會兒柳洞清一個人兀自歡喜,一旁同樣顫抖著身陷在火海之中的蔣修永,卻傳出了好似是惱羞成怒的戾喝質問聲音。
    “蔣某自問此前種種已是盡心竭力,沒露出甚等破綻,為什麽卻引你二人有這等反應!
    哼!
    若是你們識趣些,教我二人巧取了玄法傳承便就此離去,我師兄弟也不願節外生枝,汝等倒還能因此留一條性命。
    偏你們非要用邪法暗算蔣某。
    這下好了,傳承我們要拿,你們的命,也留在這片火海裏吧!”
    話音落下時。
    回應著蔣修永的,是老邁巫覡那恍如從鬼蜮裏爬出來的喑啞聲音。
    “若非要等到破綻明顯,證據確鑿,我二人才該有什麽反應……
    那麽這死生逃亡的路上,我們倆早該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你二人親臨秋水塬,這就是你們最大的破綻!
    我們這赤鴉部,到底是甚等部落,值得兩位聖地大教門人親至?
    況且,蔣小友,你這身貴氣,未免太紮眼了些!
    有這樣的懷疑,不論事情真相到底是什麽樣的,都值得我們當做是自己已經暴露,拚死反擊了!
    可惜……
    這世道似是不鍾情我等煉妖玄宗修士。
    沒能使我二人臨死前拉上個墊背的。
    一路逃亡,一路偽裝,我們道法根基早已經不如你等這般養尊處優的真正大教弟子太多,往前倒幾年,你我還能死鬥一番。
    如今……
    可即便如此,要我們的命,容易,可若想奪我玄宗妙法,你們卻是癡心妄想!”
    話說到最後,那蒼老的聲音裏,滿是時運不濟的憤懣與悲愴。
    而事實也在印證著那蒼老巫覡的言語。
    交手不過數息而已,柳洞清便也感覺到了麵前存在的虛弱。
    在小青光咒的連連洞照之下,那年輕巫覡也在數息間潰散去了自己看起來淩厲的氣焰,暴露出了上下翻飛的火鴉虛弱的本質。
    早在蒼老巫覡說話的同時,柳洞清的小青光咒就不止一次,穿過那兩隻火鴉的遮罩,在那力有不逮的裂隙間,將一束束青光打落向年輕巫覡的身形。
    滋——滋——滋——
    登時間,年輕巫覡的衣衫處處破損,青光拂過之處,仿佛有著無形的烈焰燎燙過一樣,連肌膚也瞬時破損開來,鮮紅的血肉外翻,並且很快於青光之中露出焦黑的腐質。
    哪怕理論上是同境界鬥法,可柳洞清相信,自己隻要保持好節奏,很快便可以帶走此人性命。
    但柳洞清高興不起來。
    他來秋水塬,不是為了殺人來的。
    事情到了這一步,又該如何轉機?
    他甚至希望這年輕巫覡能夠敗落的慢一些,好讓自己有更多的思考時間。
    ‘該死,這樣的節骨眼上,對手還在走神!他若這麽幹脆的死了,我的傳承該怎麽辦!’
    ‘等等……走神?’
    終於,在這電光石火之間,柳洞清敏銳的察覺到了這年輕巫覡頻頻看向四下裏焰海之中亡命奔逃的山民的目光。
    於是,下一瞬間,柳洞清的臉上展現出了堪稱和煦的笑容。
    “道友,生死皆是命數,此刻,你們的生死早已經定下,而這周遭山民的,卻還沒有。
    人心都是肉做的。
    你們假托巫覡之名,糾集出了這麽一個赤鴉山民部落,他們蔭蔽在你們的遮罩之下,想來時日一久,相處也有一份感情在。
    是不是隻有在赤鴉部落裏,道友你才找到了幾分家的感覺?
    如今,他們的生死命數,就握在道友你的手裏。
    我師兄弟二人就是為了玄法傳承來的。
    若能得玄法,未免夜長夢多,橫生事端,我師兄弟二人當即刻抽身離去,山民們自可逃命而去。
    可若我二人折騰一番,最終卻一無所獲。
    怒火攻心之下,等會兒該如何泄憤……
    我等是先天聖教門人,這南疆魁首魔門的名聲,道友即便是往日未曾親眼見證,也該有所耳聞。
    況且,道友不該有門戶之見。
    玄宗的傳承靠誰?要靠你們這些倉皇逃亡,連修法根基都孱弱無比的孽修嗎?
    依我看,誰修了玄法,誰就是煉妖玄宗傳人。
    你道我二人強奪修法,翻過來看,豈不也正是玄宗修法在鳩占鵲巢?
    這一舉兩得的買賣,道友,你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