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本官也並非不近人情。”
    “若一時湊不齊如此多的現銀，可以向天良商會申請借貸。”
    “無論是資金、物資，還是生產建設所需的一切，商會皆可提供，助你們渡過難關。”
    “多……多謝秦大人體恤！”
    “謝大人恩典！”
    幾人相互對視，眼底深處都滿是無奈與苦澀，但此刻，除了感恩戴德，他們別無選擇。
    他們心裏很清楚，這已經是目前所能得到的最好結果。
    比起那些淪為階下囚的聯軍核心官員，他們僅僅付出三萬兩白銀，已是萬幸。
    至少，他們的根基未損，人身自由尚在。
    “哈哈，不必言謝。”
    “諸位同朝為官，日後在北涼州，還望能同心協力。”
    秦良笑著擺了擺手，隨即對侍立一旁的雲汐吩咐道，“雲汐，代我送送幾位大人。”
    “不敢勞煩，不敢勞煩！”
    “秦大人留步，此次實在感激不盡！”
    幾人幾乎是逃也似地告退，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直到退出書房，走到陽光之下，才感覺那冰冷的壓迫感漸漸散去，但後背的衣衫，卻早已被冷汗浸透。
    暮色漸沉，將陽穀縣的輪廓勾勒得愈發巍峨。
    幾名官員在侍衛的禮送下，步履沉重地走出城門。
    直到遠離那高聳的城牆，幾人才敢駐足回望。
    夕陽的餘暉為這座雄城鍍上了一層暗金色的光邊，此刻在他們眼中，卻仿佛是一頭蟄伏巨獸的猙獰輪廓。
    “走吧……這次，我們認栽了。”
    其中一人長歎一聲，聲音裏充滿了無力。
    “誰能想到，那秦良竟有如此雷霆手段……”
    另一人搖頭苦笑，想起縣衙內那年輕卻令人窒息的身影，依舊心有餘悸。
    “罷了，能保全自身，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第三人接口，語氣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幾人相視無言，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複雜情緒。
    他們不再停留，帶著苦澀與對未來的迷茫，各自朝著治下的郡縣策馬而去。
    返回封地後，無人敢怠慢。
    有家族底蘊的，迅速開始籌措白銀，家底稍薄的，則清點庫中物資，折算抵償。
    更多的人，則是硬著頭皮，走向了天良商會設立在各處的分號，簽下了一紙紙借貸文書。
    半月之後，所有幸存官員的賠償方案均已呈報至陽穀縣。
    不出秦良所料，選擇向天良商會借貸者，占了絕大多數。
    與此同時，安南州，明良城。
    與風雲激蕩的北涼州相比，位於大乾南疆的安南州，依舊維持著往日的寧靜。
    仿佛北涼州的權力更迭，除了在茶餘飯後增添些許談資外，並未能真正擾動這裏的根基。
    數月時光流逝，曾經的波瀾已漸趨平複，一切似乎都回到了固有的軌道上。
    伯爵府，書房。
    燭火搖曳，映照著秦昊略顯疲憊的眼眸。
    他剛剛批閱完最後一份關於春耕糧種調配的公文，將毛筆擱在青玉筆山上，揉了揉有些發脹的眉心。
    “北涼風雲變幻，機遇與風險並存……不知我秦家，能否借此東風，真正扶搖直上……”
    他低聲自語，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凝重的思慮。
    身為一家之主，一邦之伯，他看得遠比常人更遠。
    秦家雖然已經有了侯爵的實力，但想在這大乾的世家版圖中再進一步，光靠他新晉的通脈境修為還遠遠不夠。
    更需要的是實打實的開疆拓土之功，是足以讓朝廷和各方勢力都無話可說的赫赫戰功。
    然而，在承平日久的安南州，想要獲取這等軍功，無異於癡人說夢。
    南疆妖獸不成氣候，鄰國也大多安分守己，難有大的戰事。
    這也是為何，當北涼州因龍皇隕落而出現擴張機遇時，會引得大乾各方勢力如此瘋狂。
    “咚咚咚。”
    輕微的叩門聲打斷了秦昊的沉思。
    “進來。”
    他收斂心神，沉聲應道。
    書房門被推開，管家李福走了進來，躬身行禮：“伯爺。”
    “何事？”
    秦昊抬眼望去。
    “回伯爺，北涼有信使抵達，是六少爺命人加急送回的親筆信。”
    李福雙手捧上信函，神態恭敬。
    “良兒的信？”
    秦昊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嘴角不由微微上揚。
    對於這個曾經並未過多關注的第六子，秦昊近來的觀感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尤其是秦良返回北涼州後的這一係列作為，每每傳來，都讓他這個做父親的感到既驚且佩。
    短短數月時間，不僅將那個邊陲小縣陽穀治理得蒸蒸日上，更是在妖族入侵的危局中，展現出驚人的魄力與手腕。
    硬生生從虎狼環伺中，為秦家攫取了三縣之地以及西部地區的大量資源。
    這份膽識、這份決斷、這份於危局中尋找機遇並牢牢抓住的能力，遠非同輩子弟所能及。
    更讓秦昊感到欣慰甚至有些驚歎的是，秦良幾乎將他這個父親新晉通脈境的價值利用到了極致。
    在自身實力不足以完全震懾群雄時，巧妙地借用了他的勢，為自己爭取到了最大的操作空間和談判籌碼。
    即便後續各大世家湧入，看在他秦昊的麵子上，秦良需要吐出的利益也必然有限。
    “此前他將李浩調去，想來便是為了應對那些貪婪之輩。”
    “如今來信，想必是那邊已有了結果。”
    秦昊一邊伸手接過信件，一邊在心中思忖，“但願是個好消息……不過，即便遇挫，也是難得的曆練。”
    “如今的北涼州，就是一盤錯綜複雜的棋局，沒他想得那麽簡單啊。”
    他輕輕掂量了一下手中的信箋，並未立即拆開，而是對李福揮了揮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伯爺。”
    李福躬身退下，輕輕帶上了房門。
    書房內重歸寂靜。
    秦昊的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眉頭微蹙。
    他掌握的信息遠比秦良更為全麵。
    龍皇伏誅，妖族北退，大乾即將獲得的疆域之廣，堪稱百年未有。
    這片巨大的蛋糕，已經引動了太多人的神經。
    據他所知，不僅僅是各地的侯爵、伯爵世家，就連皇都之中，那幾個能量龐大的國公府，也已經開始將目光投向了北涼。
    真正的風雨，或許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