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清染一聽他帶了吃食，臉上抗拒的神情稍緩。
    “行，那就讓他進來吧。”
    反正她的人生都已經跌至淤泥。
    什麽男女大防，什麽規矩，活人也沒必要被破規矩給拘住。
    蘇妄提著食盒進來。
    瞧見許清染肅著一張俏臉，歉意道：
    “打擾了，嫂嫂。”
    慕白舟笑著道：“什麽打擾不打擾的。”
    又對著他的新婚妻子道，
    “清染，我與蘇兄關係甚好，如同親兄弟。”
    許清染沒吭聲。
    心道：是啊，可以代替你拜堂的親兄弟。
    蘇妄見許清染不搭理自己，也絲毫不在意。
    打開食盒，將那熱騰騰的小米粥和幾碟小菜依次擺開。
    眼神關切的投向慕白舟。
    “慕兄來嚐嚐？是剛送來的新鮮熱乎的。”
    “好。”
    慕白舟艱難要下床，蘇妄快步上前將人攙扶下來。
    這期間許清染就冷冷打量著，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慕白舟坐在桌前，準備動筷時，想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今天估計也還沒吃什麽東西。
    蘇妄卻已提前一步詢問道：
    “嫂嫂不如也坐下一起用點？”
    許清染的肚子早就餓了，否則剛才也不至於在扒拉那些幹果。
    見對方主動遞來的台階，什麽都沒說。
    徑直來到慕白舟身邊坐下。
    接下來是蘇妄和慕白舟聊起書院裏的一些日常，談話間很是融洽。
    許清染壓根沒聽，隻顧著一口一口吃著。
    隻感覺方才隱隱作痛的胃舒緩了不少，這才察覺到有一道明晃晃又灼熱的目光似乎盯著自己。
    猛然仰起頭，正好迎上蘇妄那毫不掩飾的桃花眸。
    眼尾自然上挑的弧度裏藏著三分風流七分桀驁。
    流轉間便能勾魂攝魄。
    許清染的俏臉更冷了幾分。
    登徒子！
    她立刻用一種凶狠的目光瞪了回去。
    眼神裏飽含著警告。
    嘴上一口一個跟她的夫君是好兄弟，實則用這種眼神盯著自己，算什麽東西？！
    狗東西！
    “嫂嫂瞧上去倒是有點眼熟。”蘇妄忽然開口。
    在場的兩個人都呆住了。
    爾後，慕白舟好奇不已，疑惑道：
    “難不成蘇兄以前曾見過清染。”
    說完後，他這才意識到自己戳到了許清染的傷心之處。
    若是蘇妄真的曾經見過許清染，那應該是許家還輝煌的時候，定然是高朋滿座，她是眾星捧月的掌上明珠。
    如今零落成泥，這種落差，任誰都接受不了。
    慕白舟正想要轉移話題。
    許清染卻冷哼一聲。
    笑容譏誚道：
    “怎麽？是來嘲笑我的？”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想說就說吧，也少不了一塊肉。”
    她表現出的敵意和攻擊力很強。
    這說明，恐怕連許清染自己都接受不了這樣的落差。
    蘇妄仿若絲毫沒察覺。
    還在自顧自的沉聲道：
    “八歲那年，是我第一次上京。”
    “跟著堂嬸去許家赴宴，當時我一個人站在池邊，其他公子小姐們都笑話我是從嶺南來的鄉下巴佬。”
    “嘲笑，議論，蛐蛐，對我的輕視和嘲諷是那麽明晃晃。”
    “我隻覺得羞愧不堪，恨不得想要跳進一旁的荷花池。”
    他描述的場景太過於代入感。
    慕白舟聽了都忍不住生氣。
    “他們怎能這樣呢？太過分了！”
    許清染眸色依舊冷冷的。
    語氣淡漠道：
    “京中那些大官子女本來就是這樣涼薄，趨炎附勢，又有什麽好奇怪的。”
    當初許家如何花攢錦簇，落敗後又是怎樣的門庭冷清。
    人情冷暖，她早已看得清清楚楚。
    蘇妄又緩緩繼續敘述道：
    “就在我絕望不已的時候，這時候眾人簇擁著一個女孩出現。”
    “她先是訓斥了一番那些嘲笑我的那些孩童們，又吩咐府中下人引我去堂嬸身邊。”
    “雖一句話都未曾對我說過，這份恩情我一直銘記於心。”
    聽到這兒。
    許清染和慕白舟都已明白了。
    “想不到竟然這樣的一段淵源。這世界可真小。”慕白舟感慨之餘，看向許清染的目光愈加柔和。
    未曾想過她出身高貴的妻子有這麽一顆菩薩心腸。
    許清染的臉色稍霽。
    原來是這樣！
    怪不得慕白舟的這位同窗一直盯著自己看，原來是在辨認自己的身份。
    她從小性子清冷，不愛管閑事。
    當初出手相助，也根本不是為了拯救一個從嶺南來的可憐小孩。
    隻不過欺負他的那家小姐與她一直從小不對付。
    對方想要欺負的，她偏偏要保下。
    可落在對方眼裏，卻成了保護他的良善之人。
    不過她也不打算戳破！
    畢竟這件事於她而言有益無害。
    從小浸染官場的高官子女們又有誰是幹幹淨淨的，她冰心聰敏，可這也不妨礙她也是利益至上主義。
    “不過小事，我早忘了。”她語調冷冷，終於願意正眼看蘇妄。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龐。
    眉骨如峰，劍眉斜飛入鬢。
    一雙桃花眸瀲灩生輝，眼尾上挑。
    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輕抿，淡色唇線勾勒出冷冽的弧度。
    偏生笑起來時唇角微揚，便似春雪消融。
    哼！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
    蘇妄抬手執起桌上茶盞，指節修長如竹。
    “話雖如此，還是以茶代酒，敬嫂嫂一杯。”
    許清染十分敷衍的‘嗯’了一聲。
    這時，
    門外傳來王翠娥的聲音。
    “夜色不早了，蘇公子。”
    “可需要老身幫你去叫輛馬車？”
    這是在趕客。
    慕白舟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歉意道：
    “對不起蘇兄，我母親就是性子太過直白，並沒有別的意思。”
    蘇妄眸光閃爍，笑道：
    “瞧瞧我這腦子！”
    “今晚可是慕兄的洞房花燭之夜，是我疏忽，這就不打擾了。”
    說罷就起身離開。
    剛推開門，王翠娥正耳朵貼著門邊聽裏頭的聲響，猝不及防下差點摔倒。
    “……慕伯母？”蘇妄疑惑的挑了挑眉。
    王翠娥這才露出尷尬的笑。
    打著哈哈道：
    “蘇公子，這……實在抱歉。”
    “是那神婆給我兒掐指算了洞房的時刻，衝喜效果最佳。”
    “這不，眼見著時間到了，我這才過來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