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妖僧現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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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侍郎可是要休了我家羨娘?”
話音未落,長街上驟然傳來一陣轆轆車聲,人群如分海般向兩側退開。
一輛烏木鎏金馬車緩緩停下,車廂壁上嵌著的翡翠瑪瑙在日光下泛著冷光,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響沉厚,明眼人一看便知,這是琅琊王氏的車架——唯有這般豪橫的裝飾,才襯得起江東第一世家的底氣。
車簾被身側奴仆以銀鉤輕輕挑起,玄色錦緞下,一雙繡著纏枝蓮的雲頭履先落於地麵。
那貴婦人在仆人的攙扶下緩緩下車,月白襦裙的裙擺掃過車轅,裙角繡著的銀絲暗紋隨動作流轉,襯得她身姿愈發挺拔。
她未戴珠釵,隻以一根玉簪綰發,可那雙鳳眸裏的冷意,卻讓周遭喧鬧的人群瞬間靜了大半。
是崔錦瑟。
她踏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白廷鬆幾人的方向走去。
而白廷鬆方才的氣焰也消下去幾分,但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緊緊抱著懷中的李映月,手臂收得更緊,連眼神都未有半分閃躲——仿佛抱著的不是外室,而是什麽稀世珍寶。
倒是王羨之,在看見崔錦瑟的那一刻,泛著紅血絲的眼睛忽然動了動。
她原本僵著的身子微微發顫,幹裂的嘴唇翕動半晌,才擠出一聲極輕的“母親”,尾音裏還帶著未散的哽咽。
崔錦瑟麵上依舊平靜,步伐卻悄悄加快了幾分。
她快步走到王羨之身邊,伸手握住女兒冰涼的手,指腹輕輕捏了捏她的掌心——那力道很輕,卻像一句無聲的承諾:“娘來了,不怕。”
但是母女兩並沒有急著溫存,崔錦瑟便冷著臉看向眼前這對情人和還炸著毛的白雨柔。
“嶽母?”
白廷鬆眸中有些心虛之意,連帶著說的話都沒有幾分底氣。
“我倒是不敢認你這個好女婿了。”
崔錦瑟冷哼一聲,嘴角掛著嘲諷的笑,她轉頭看向身側的棺槨,眼底閃過幾絲不忍,她還是未想好如何和自己的女兒開口,白經年已死的事情。
在她愣神之際,胳膊處被人緊緊摟住。
是王羨之。
她自小寵到大的寶貝疙瘩。
“母親,可有年兒的消息了?”
崔錦瑟一時語塞,她抿緊嘴唇,看著女兒那雙盛滿期待的杏眸——那裏麵還亮著一絲希望,像風中搖曳的燭火。
她的心驟然被揪緊,疼得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白經年辦了喪事,為何無人給貧僧送去請帖啊?”
一陣寒風突然卷過長街,卷起地上的落葉與沙塵,迷了眾人的眼。
待風沙稍散,眾人睜眼望去,卻見那口金絲楠木棺上,竟不知何時坐了個打坐的僧人。
僧人戴了一個鬥笠,將大半張臉都遮住了,隻露出了那精致的鼻子和殷紅的嘴唇。
那僧人戴了頂寬大的竹編鬥笠,鬥笠邊緣的蓑草垂落,遮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一截精致的鼻梁,和一雙殷紅如血的嘴唇。
他穿的僧衣更是不倫不類——料子粗糙得像從乞丐身上扒下來的爛布,破洞隨處可見,鬆鬆垮垮地掛在身上,連胸口都露了大半,白皙肌膚上的肌肉線條若隱若現,看得旁人心頭一跳。這幅打扮,沒有半分正經僧人的莊重,反倒透著股玩世不恭的野氣。
再加上他這憑空出現的出場方式,實在是讓人不敢恭維。
白家的家丁最先反應過來,“唰”地拔出腰間佩刀;琅琊王氏帶來的死士也瞬間圍攏,將馬車、崔錦瑟與王羨之護在中間,刀刃出鞘的寒光映得人眼暈。
手無寸鐵的百姓們則退避三舍,但是卻不肯離開,似要將今日這熱鬧看到底。
麵對無數對準自己的利刃,那僧人卻毫不在意,慢悠悠地伸了個懶腰,骨節發出輕微的聲響。他垂眸看向座下的棺槨,手指輕輕撫過棺木上的雲紋,語氣竟帶著幾分眷戀:“瞧你混的,多少人盼著你死?”
“你是何人?”
崔錦瑟將王羨之護在身後,抬頭對著坐在高處的人問道。
那僧人像是才回過神,轉頭看向崔錦瑟,隨即低頭輕笑起來,笑聲裏帶著幾分戲謔。他指著自己的鼻子,慢悠悠地反問:“我是誰?”
話未說完,他一個鯉魚打挺站直身子,收起剛剛吊兒郎當的態度,站在棺材上雙手合十正色道:“貧僧覺心。”
聽到“覺心”二字,眾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覺心,一個殺師背道的妖僧。
“誒,別太緊張嘛,貧僧今日來是為了卜一卦,給誰卜一卦呢?”
正經不過幾刻,覺心又恢複了方才漫不經心的模樣,可人群卻已經四散逃去。
因為覺心還有一個名聲遠洋在外———卜誰誰死。
慈寧宮......
太後給皇孫掖好被角,用袖子細心擦去他額上的汗水。
自打白經年失蹤以後,皇孫玉長明從前康健壯碩的身子便總是三天兩頭的生病,這幾日便是又開始高熱,太後忙前忙後好幾日,幾乎事事親力親為。
為了讓皇孫得到更好的休息,殿內殿外太後遣散了不少宮人,還下令無論何人皆要噤聲的旨意。
可就在她剛剛收拾好一切,打算趴在榻前小憩時,殿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太後緩緩睜開眼,眸底閃過一絲煩躁,這腳步聲讓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門被推開時,她看見元恒的臉上多了道刺眼的鞭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