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報應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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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了嗎?桃花鄉昨夜那場大火,燒得連灰都沒剩!”茶肆裏穿短打的漢子把粗瓷碗往桌上一墩,茶湯濺出半盞。
    “可不是嘛!”鄰桌穿綢緞的商人立刻湊過來,聲音壓得低了些,卻難掩驚惶,“我那運鏢的小舅子淩晨過交界,說隔著三裏地都能聞見焦糊味,還有那慘叫聲,跟鬼哭似的,聽著就頭皮發麻!
    秋風卷起街邊的落葉,此時街兩旁的樹已經變得光禿禿的了,但提起桃花鄉時,眾人眸中不約而同都多了幾分惋惜之意,畢竟那可真是一個被稱作“世外蓬萊”的地方。
    馬車內,青瓷茶盞被輕輕擱在描金小幾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
    玉懷瑾抬手撩開車簾一角,目光掠過街旁議論的人群,落在遠處灰蒙蒙的天際。他指尖纏著一枚青色香囊,繡在上麵的纏枝蓮已經有些褪色,流蘇隨著馬車的晃動輕輕掃過掌心。
    那雙風情萬種的桃花眸中愈發深沉,他拿起腰間那枚青色的香囊放在掌心玩弄:“可盯緊了?”
    斬刀作勢遞上一杯熱茶,視線也停留在玉懷瑾腰間的青色香囊上。
    “太後下了很重的手,至於太子妃,我們的人一直在跟著,隻等殿下您的命令。”
    玉懷瑾沒有再往下說,隻垂眸玩弄著那枚香囊的穗子。
    車廂裏靜得隻剩車輪碾過石子路的“咯吱”聲,沒多時,馬車穩穩停在東宮門前,漆成朱紅的宮門在陰沉的天色下顯得格外厚重。
    一個圓滾滾的小腦袋突然探進車廂,梳著雙丫髻的孩童仰著小臉,額角還沾著點灰塵。
    這是玉懷瑾新收的童仆。
    “殿下,東宮到了。”
    斬刀率先伸手揉了揉那童仆的腦袋,嗔怒道:“長福!未得殿下應允,怎可擅闖呢!?”
    長福立馬嘟起嘴,垂著腦袋把桂花糕往身後藏,小肩膀微微垮著。
    玉懷瑾這時起身,路過斬刀時屈指彈了彈他的腦門,輕笑:“何時添了這些規矩?”
    他踩著車旁的木凳下車,還特意彎下腰,用指腹蹭了蹭長福肉嘟嘟的臉蛋——小家夥的皮膚軟乎乎的,帶著點桂花糕的甜香。
    “吩咐嬤嬤多給你備上幾份厚實的棉衣,莫要惹了風寒。”
    話音落,他轉身往東宮走,青色長袍的下擺掃過門前的漢白玉台階。
    還沒跨過門檻,一陣淒厲的哀嚎就順著風飄了過來,混著粗重的喘息,聽得人牙根發緊。
    是玉景瀾的慘叫聲。
    院子裏跪了一片人,都是東宮剩下的門客,個個鼻青臉腫,錦袍被撕得破爛,有的嘴角還淌著血。
    “一群廢物點心,若是太...”
    玉景瀾吼叫的話倏然停止,他想要說的是太子妃,他親手毀掉的太子妃。
    是啊,若是太子妃在,她能調製出不讓人疼的上藥,甚至這一百個板子他或許都不用挨。
    “侄兒這般大的火氣可不利於傷口的恢複啊。”
    玉懷瑾溫柔的聲音穿過長廊,溫溫柔柔的,卻讓殿內的空氣都鬆了些。
    見玉懷瑾進來,那群門客都像見了救星似的,悄悄鬆了口氣。
    玉景瀾撐著榻想要起身,繃帶纏在背上,一動就牽扯著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玉懷瑾快步上前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過去,帶著點微涼的暖意。
    “你身子上帶著傷,便不必在意這些虛禮。”
    玉景瀾苦笑幾下:“謝皇叔體諒了。”
    玉懷瑾抬手理了理被他拽皺的衣擺,指尖劃過衣襟上繡著的團龍紋樣,聲音依舊溫和:“今日皇叔來是傳下你皇祖母的懿旨。”
    聞言玉景瀾又是一個大動作,因為動作幅度過大牽扯到了傷口,他立馬倒吸著冷氣抓起榻上的枕頭扔在地上,剛剛好砸在了一個客卿的腦門上。
    客卿趕忙撿起枕頭垂首往上遞。
    玉懷瑾拿過枕頭,下令讓他們下去,跪了一地的門客如蒙大赦,忙提著破爛的衣擺起身,連滾帶爬地退出殿外,生怕晚一步又惹了禍。
    殿門被輕輕關上,隔絕了外麵的風聲,隻剩下他們兩人相對而坐。
    玉景瀾把枕頭墊在身下,忍著疼往前湊了湊,眼裏滿是期待:“皇叔是帶來了什麽好消息?”
    “婚事,你的婚事。”
    玉懷瑾看著他的眼睛認真說道。
    玉景瀾伸手指著自己震驚道:“我的婚事?我哪裏來的婚事?”
    “白雨柔,你的小姨子,迎她做太子妃。”
    “白雨柔!?”
    玉景瀾幾乎要驚掉下巴,他立馬反應道:“皇叔!她不過一介庶女,如何配得上我!”
    玉懷瑾按住他的肩膀,力道重了些:“這次你闖了個大禍,昨日琅琊王氏的老夫人已經到了梁京,他們的私軍圍了白府,白家的死士也堵在白府門口,現在兩家可都在等著皇室給她們討個公道呢。”
    “那我也不娶她......”
    玉懷瑾方才有商有量的語氣一掃而光,他沉著臉認真到:“你娶也得娶,不娶也要娶,你娶白家二女,而白家二夫人李氏得把命賠給琅琊王氏。”
    ......
    與此同時,白府水月小院裏,空氣卻冷得像冰。
    十幾個穿宮裝的人站在院裏,為首的太監手裏托著一個黑漆托盤,上麵擺著一隻白玉酒杯、一匹白綾,還有一把裝在錦盒裏的匕首。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婦人,聲音沒有一絲溫度:“李夫人,鴆酒、白綾、寶劍,您選一個吧。”
    李映月跪在冰冷的青磚上,裙擺被地上的水漬浸濕,貼在腿上涼得刺骨。
    她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頭發散亂地貼在臉頰上,看著眼前的三樣東西,嘴唇顫抖著,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院外隱約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還有人在嘶吼,可她什麽都顧不上了,隻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絕望像潮水似的,把她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