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做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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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映月隻覺雙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綿軟地癱在冰冷的青磚上。
她眼睜睜看著貼身侍女春桃被兩名侍衛按在廊下,泛著冷光的彎刀劃過脖頸時,春桃眼中最後一絲驚恐還未來得及褪去,溫熱的鮮血便噴湧而出,濺在廊邊那叢她親手培育的姚黃牡丹上——原本嬌嫩的明黃花瓣瞬間被染成暗沉的殷紅,連帶著花葉上的露珠都裹了血絲,順著花瓣邊緣緩緩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猙獰的紅痕。
她的指尖攥得發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肉裏,耳邊卻傳來領頭太監尖細又幽冷的聲音,像毒蛇吐信般纏上來:“李二夫人,選一個吧——是自行了斷,還是讓奴才們動手?”
“公公,這其中一定有誤會!”李映月的聲音發顫,卻仍強撐著辯解,“太後娘娘是我家老太太的閨中密友,往年還常遣人送江南的新茶來,怎會突然要了我的命?”
她的母家雖非簪纓世族,卻是江南赫赫有名的李氏商行,壟斷了半壁絲綢生意,便是在權貴遍地的梁京,尋常官員見了也得客客氣氣。
老太監卻隻是斜睨著她,臉上堆著假笑:“您就別為難奴才了。娘娘正是念著這份舊情,才讓奴才給您留個全屍,不然……”他話未說完,眼神裏的冷意已讓李映月渾身發冷。
素日裏楚楚可憐的李映月此時更顯淒慘,額前落下的幾綹碎發貼著臉頰,她跪直身子去拉扯那老太監的袖子,手腕上的羊脂玉桌子趁機塞到了他的手裏:“公公,死也要讓我死個明白啊!我母家是江南李氏,隻若您替我說說情,他們定然......”
話還沒說完,老太監已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那隻瑩白的玉鐲“當啷”一聲摔在地上,裂成了兩半。
江南李氏又如何?讓她死的可是琅琊王氏。
…………
而與此同時,慈寧宮的暖閣裏卻一片暖意融融。鎏金銅爐裏燃著上好的龍涎香,青煙嫋嫋纏繞著梁上懸掛的鮫綃宮燈,將滿室映照得朦朧又華貴。
太後斜倚在鋪著雪白狐裘的軟榻上,身後墊著一方溫潤的和田玉靠背,見榻邊坐著的老婦人端著茶杯出神,便用眼神示意身旁的太監元恒添茶。
“老太君這把年紀跑了這麽遠,來了梁京可要好好歇歇。”
那老婦人正是琅琊王氏的老夫人王何氏,她年近七旬,卻依舊精神矍鑠,隻是鬢邊添了些銀絲。
她接過元恒斟滿的青瓷茶杯,目光卻不經意間落在元恒左臉上——那道從眉骨延伸到下頜的疤痕格外顯眼,即便敷了粉,也遮不住那猙獰的痕跡。
“娘娘如此寬容大度,你是犯了什麽過錯,竟然臉上都掛了彩?”
元恒裏麵跪在地上,頭貼著那漢白玉石磚恭敬道:“奴才前些日子衝撞了貴妃娘娘,因此被罰了幾鞭子。”
王何氏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了然。如今宮裏的貴妃娘娘隻有一位,便是當朝太師白泰源的嫡女白氏。她端起茶杯,指尖摩挲著杯沿的纏枝蓮紋,緩緩道:
“貴妃娘娘未出閣時,我便同她母親說過,這孩子性子未免太過剛直,做事不知留餘地。卻未曾想,如今她已為人婦這麽多年,這脾氣竟還是一點沒變。”
太後扶著榻邊的紫檀木扶手慢慢坐直身子,擺了擺手讓元恒退下,才輕歎道:
“打去年她小產後,人便變得暴躁無常,如今宮裏的人路過她住處時都得提著腦袋走。”
王何氏低頭飲了口茶,茶水的暖意順著喉嚨滑下去,卻沒暖到心底。
她抬眼看向太後,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倒還像個沒長大的孩子,心性不定。不過無傷大雅,隻要陛下喜歡便好。”
太後拿起茶桌上一盤精致的玫瑰酥,用銀簽挑起一塊輕輕咬了口,酥皮簌簌落在錦緞手帕上:“話是這麽說,”她慢裏斯條地開口,眼神卻冷了幾分,“可她受寵這麽多年,卻連個一兒半女都沒有,終究是說不過去。”
王何氏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輕輕吹了吹杯中的熱氣,沒有接話。
暖閣裏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銅爐裏的炭火偶爾發出“劈啪”的聲響。
“哀家倒是聽說你家裏有個適齡的孩子今年到了年紀,應當還未有婚配吧?”
王何氏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娘娘說笑了,自打我這老太婆上了年歲便看不得兒女受苦,說如何也不敢再將人往梁京裏頭送了。”
太後幹笑幾聲:“你啊便把心放到肚子裏,羨之這孩子是哀家自小看到大的,誰若是不讓她好過,便是同哀家過不去。”
王何氏把茶杯放到茶桌上,看向太後,雖是低眉順眼的模樣,但語氣裏卻是不卑不亢:“那便有勞娘娘您費心了。”
…………
白家祠堂裏,氣氛卻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祠堂正中懸掛著白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香爐裏的香灰積了厚厚一層,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舊的檀香與淡淡的血腥味。
白廷鬆跪在冰冷的蒲團上,身上那件正紅色的官袍已被鞭子抽得破爛不堪,暗紅色的血漬從破口處滲出來,將華貴的綢緞染成暗沉的顏色,緊緊貼在他血肉模糊的背上。
“叔父!侍郎之位我可以不要!白家的榮華我也可以不享,但是阿月我一定要保下!”
白廷鬆濃密的眉毛上掛著汗珠,盡管皮開肉綻的疼痛讓他痛徹心扉,但他的眼中滿是堅定———守護李映月的堅定。
“你當真以為白家缺你這一個侍郎!?當初你求爺爺告奶奶,跪著要求娶琅琊王氏的嫡女,如今娶到手了,卻演上了寵妾滅妻這一處戲碼!”
此時在白廷鬆麵前暴跳如雷的老者是白家如今的家主,當今貴妃娘娘的父親,國丈兼太師:白泰源。
“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便是常事!如今我隻愛阿月一人,她死我亦死!”
白泰源氣的雙手發抖,揚起的鞭子再次狠狠落在白廷鬆的肩膀上,一句話幾乎是咬牙切齒吐出:“那你便去尋死罷!”
就在祠堂內的氛圍越發凝重時,白雨柔的呼救聲在室外響起:
“父親!父親!救救母親!宮裏來了人要取娘親性命!”
......
地牢裏一片昏暗,隻有頭頂幾個狹小的氣窗透進幾束微弱的光,像利劍般劃破濃重的黑暗,恰好落在元恒臉上那道疤痕上。
光影交錯間,那道疤痕更顯猙獰。
他垂眸,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看著地上因為疼痛而扭做一團的白經年。
“太子妃,您可考慮好了?”
他緩緩蹲下身子,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挑起女子的下巴,迫使她抬頭,沉聲道:
“這次您回去便不能再做太子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