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積跬步 第五十一章太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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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愁人啊。
方許坐在那看著桌子上一遝一遝銀票發呆,都是預付款。
不,怎麽能算預付款呢,都是足額給的。
這一天,他見了別人一輩子也見不到的那麽多太監。
他說做不出,太監就說,別人做不出咱的可得做出來啊,貴人盼著呢。
他說真做不出,太監就說別人家的就先不做了,可著我家貴人的做唄。
他說什麽也不願留下定金,可那些太監個個都是放下定金就跑。
這桌子上的銀票金額,是在村裏時候的方許想都不敢想的數字。
這筆銀子如果全都收下的話,方許什麽都不幹了,就算馬上從輪獄司辭職,以後也會生活的極好。
哪怕就算隻做這一筆生意,以後都沒了,這麽多銀子,隻要方許不是揮霍無度,一生也用不完。
看著這些銀子,方許想的卻不是自己以後生活會有多美好。
而是把這些銀子都送回縣裏鄉裏,那會讓多少鄉親過上好日子?
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的尋常農村少年,看著銀票的時候心情無法平靜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起身,將銀票全都裝進一個木盒裏。
抱著這個木盒,方許再次登上晴樓。
別人想見到司座哪有這麽容易,就算是三品以上的大員想見司座也得預約。
上次宮裏那位貴人來,也隻見了葉明眸而沒能見到司座。
方許見司座和回家一樣,這不知道讓多少人覺得奇怪甚至有些嫉妒。
抱著盒子的少年見了鬱壘後先是苦笑,然後把盒子放於桌上。
“司座當初教我的法子確實好,一個月隻能做五雙,想要的人多了,就會有人開價更高。”
鬱壘笑問:“爽嗎?”
方許:“爽了一會兒,現在不爽了。”
他格外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木箱:“勞煩司座將這裏的銀子幫我退回宮裏,我隻留下了妍貴妃的。”
鬱壘打開盒子看了看,哪怕沒有將銀票取出來他也能大概看出來有多少。
“就算是正經大商行,一年的淨入也未必能有這麽多。”
他問:“為什麽退回去?”
方許:“害怕。”
鬱壘笑問:“退回去就不害怕了?你可知如此舉動會得罪多少貴人。”
方許一臉無奈:“肯定知道啊。”
鬱壘:“既然知道,為何不考慮一下盡全力滿足所有人?”
方許:“滿足不了。”
鬱壘:“不能都滿足,那挑挑揀揀的滿足呢?”
方許:“司座別害我了,若我一天什麽事都不做,晝夜不休,應該也都能滿足,可我難道此生隻為做襪子活著了?”
他看向鬱壘:“若如司座所說那樣挑挑揀揀的滿足,其實是挑挑揀揀的得罪人,如果非要得罪人,在挑著人得罪和全得罪之間做選擇,我寧願全都得罪了。”
鬱壘眉眼舒展。
這小家夥,不笨。
他當初教方許怎麽做生意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些。
宮裏的事,他自然了解。
貴人們期盼著能得陛下寵幸,方許靈光一現之間做出來的那絲襪確實能為女子增嫵媚誘惑。
這樣的東西,隻要宮裏有一位貴人穿了,其他人必會紛紛效仿。
那麽對於方許來說,接踵而來的便是數不清的財富誘惑。
在這樣巨大的誘惑麵前,少年該如何抉擇?
是忘了自己的奮鬥目標,忘了自己的仇恨,還是暫時忘了這小小絲襪帶來的巨大收益?
他隻是沒想到少年會有如此智慧。
在得罪幾個人和把人全都得罪之間,他選擇後者。
按理說,在方許這個年紀還不該懂,挑挑揀揀的去滿足一些自己認為有用的人,其實是得罪了更多人。
若是都得罪了呢?那反而就是誰也沒得罪了。
鬱壘有些滿意少年表現,於是微微點頭:“放下吧,我會替你退回宮裏。”
方許一揖到底:“多謝司座。”
鬱壘道:“我記得說過,我喜歡你們叫我一聲老大。”
方許:“工作場合,稱職務。”
鬱壘白了他一眼。
“對了!”
方許忽然開心起來:“那天司座點撥之後,我有所悟。”
鬱壘問他:“悟到什麽了?”
方許:“更粗的一根!”
鬱壘:“嗯?”
他忘了自己說過什麽更粗的一根,好像並沒有提過?
“什麽更粗的一根。”
鬱壘隱隱覺得有些不妥。
方許把中指伸出來:“司座說,要想有進境,就不要困於自己已有的成就,一根中指算什麽,要更粗的一根才行。”
鬱壘這才想起來,於是微笑道:“有所悟就行,一根中指確實不算什麽,要多.......”
話沒說完,就看到方許臉上驕傲的笑。
呼的一聲,隻見方許那根中指驟然增大,如小棒椎似的那麽粗壯,比另外四根手指加起來還大!
那家夥眼睛睜的大大,興奮之極:“看,更粗的一根!”
鬱壘嘴角抽搐:“滾.......”
方許:“啊?這麽大司座還不滿意嗎?”
鬱壘嘴角更為抽搐:“我為什麽要滿意!”
方許:“噢.......”
轉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嘟嘟囔囔:“明明已經更粗了啊。”
鬱壘緩一口氣:“你最好收了你的神通再下樓。”
方許:“得等它自己小回去,我還沒練到收縮自如呢。”
鬱壘又深吸一口氣,有點想死。
從升降台下來,方許舉著一根粗大無比的中指往回走。
路過前台,原本昏昏欲睡的李晚晴看到方許下來眼睛就帶笑。
突然看到方許舉著根莫名其妙的東西,她眼睛猛然就睜大了。
先是難以置信,然後臉上莫名多了幾分嫣紅。
她看著方許從自己麵前經過,一時之間驚訝的有些不知道說些什麽。
眼見著方許要出去了,她終究忍不住問了一聲:“方少酌,你這是做什麽?”
方許那家夥自以為瀟灑的比劃了一下彈腦瓜崩的動作:“怎麽樣?”
李晚晴沒理解,難道真的會有人為了練彈腦瓜崩把手指練成那樣?
方向走到門口,朝著門口的假山石給了一下。
嘣的一聲,彈中的地方,竟然將假山石幹掉了一塊。
他回頭看向李晚晴:“帥不帥!”
李晚晴嚇得一激靈,嘴裏喃喃自語些莫名其妙的話:“使不得使不得,原來使不得,萬萬使不得。”
......
才回到巨野小隊沒多久,就有獄衛跑過來告知,有為宮裏忽然傳信,讓鬱壘和方許馬上進宮。
自從方許在朝堂上揭露靈胎丹真相,他已經很久都沒有離開過輪獄司。
少年才不會允許自己出現那種愚蠢故事裏才有的愚蠢行為。
明明知道這一段時間不能出去,有個什麽莫名其妙的小事就非要出去,然後中了埋伏,就算自己沒死,朋友兄弟總要死幾個。
輪獄司裏足夠大,想活動在什麽地方都能活動。
輪獄司裏飯菜足夠好,沒必因為一張嘴而出去浪。
別說他不出去,司座還要求巨野小隊的人都不要出去。
不給對手任何可乘之機。
以前時不時去趟教坊司的巨少商他們,也都乖的像個好寶寶。
在命和欲之間做選擇,傻子才選後者。
但陛下要求進宮,這是不能不去的。
鬱壘和方許同乘一車,說實話,方許還是有點緊張。
上次在大殿上他那麽勇,有一部分原因是陛下始終在屏風後邊。
這次進宮可就是和陛下近在咫尺相處,一想到自己接下來可能還要催人家幹親爹方許怎麽可能不緊張。
鬱壘注意到方許的手一直放在褲兜裏,也一直都在輕輕動作。
他問:“帶了什麽?”
方許手從兜裏掏出來,張開手.......一把鑰匙。
鬱壘親自交到方許手裏的那把鑰匙,曾經一直掛在方許母親脖子上貼身珍藏的家門鑰匙。
方許把鑰匙放回口袋裏,輕拍三下。
“為什麽這樣做?”
鬱壘拍了拍自己褲兜:“這個動作?”
方許:“我爹臨行前說過的,重要的東西放在口袋裏,拍三下,就丟不了。”
鬱壘嗯了一聲,看似平靜。
片刻後他問:“害怕?”
方許嘿嘿笑:“怎麽會不害怕,那可是陛下。”
鬱壘:“怕陛下一怒之下殺了你?”
方許:“怕啊,以我的本事,在有為宮裏應該多一步都走不了。”
鬱壘沒回答,抬手在方許後背上輕拍三下。
方許沒有想到的是,第二次到有為宮還是沒有直麵陛下。
兩者之間不但隔著一扇屏風,還隔著數不清的人。
居然不是去陛下禦書房,又是大殿!
高坐在龍椅上的陛下氣勢有些深沉,哪怕距離很遠,方許也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
不但他有這樣感覺,在場的人全有。
每個人都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
這次比上次還要人多,從衣裝來看,上次朝會是四品以上官員在,這次,五品以上官員都在,人數翻了一倍不止。
“朕說過,一定會給諸公交代,一定會給天下民心交代,這交代,就在今日了。”
皇帝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濃烈的悲傷。
“朕已經擬好三道詔書,明日公告天下。”
皇帝緩緩起身,走到屏風前。
方許在此時抬頭,隱隱看到皇帝在屏風後的身影。
“第一道詔書,朕要向天下百姓請罪,是朕的無能朕的疏忽讓天下百姓含冤受苦,朕本決意退位讓賢,諸公以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勸阻,朕也不敢一意孤行。”
“但朕無顏身穿龍袍高居寶座,所以朕決定,自即日起,朕以白衣上朝,暫代天子職權。”
這些話一出口,下邊頓時亂了鍋。
“陛下不可!”
“陛下萬萬不可!”
“陛下三思!”
皇帝沉聲:“不必阻攔,朕會盡心盡力做事,以求大殊國泰民安,龍袍,朕不會再穿了。”
他阻止朝臣們勸說後,頒布第二道旨意。
“此前輪獄司方許曾言,地方上出了十惡不赦的大案就要拆掉城牆一角,本地百姓,十年內不得參考入仕。”
“這雖非是朕的旨意,可朕有責任更改,朕本來想著,這不公之舉廢了就是,有人作惡,當地無辜百姓陪著受罰,苦讀十年的學子一下子斷了生路,當廢。”
“可若是因為都城之內出現這樣的大案才廢掉這規矩,那以前受罰的百姓會如何想?這樣做到底是公平還是不公?”
皇帝道:“所以此事朕打算從三個方麵同時著手解決,自頒布之日立即執行。”
“其一,廢掉這樣的先例並彌補此前錯誤,所有發生過類似案件而被懲處的地方,皆補錄生員,隻要還在,不管年紀,一旦考中,全部錄用。”
“其二,所有拆掉的城牆一角,盡快修補,這筆費用,由戶部支出,各地加急辦理,不能再因此出匪患傷人之類的事,凡過往因城牆缺角而受匪患的,亦由戶部補償。”
皇帝似乎是看向了方許。
“方許,這樣你是否還覺得不公。”
所有人都看向方許。
方許昂首:“當然不公!”
一群人立刻就怒了,陛下已經如此妥協,你小小銀巡還想怎樣?
方許:“陛下既然也知先帝有錯,錯是錯的事,補是補的事,以這些補償為什麽就能免去都城拆掉一角?”
“方許你好大膽!”
“方許!你是不是要謀反,拆掉都城一角,你可知會有多大的危險!”
麵對這群人的謾罵,方許大聲回應:“殊都人的命天生就高貴些?別處拆得,殊都就拆不得?那這是補償各地百姓,還是單獨照顧殊都的特權?!”
別人還在罵他,皇帝輕咳一聲:“都住嘴吧,方許說的沒錯。”
所有人又驚了一下。
皇帝道:“別處拆得,殊都當然也拆得,可既然要更改錯誤,不能將懲罰加之於無辜百姓,這個拆法就要改一改。”
“朕不想讓天下百姓寒心,所以朕決定,第三個要做的事,就是拆掉太廟一角!”
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皇帝聲音逐漸提高:“非但要拆掉太廟一角,自即日起,皇族各家都要拆掉家宅一角,皇族子嗣,十年內,沒有特赦不準錄用,不得入仕!”
他的聲音在大殿內回蕩,嚇壞了無數人。
不等他們勸阻,皇帝繼續宣布他的決定。
“朕,自即日起為白衣天子,以不孝之身進太廟將此決意奏請祖宗,還要將先帝靈位畫像撤出太廟。”
“以灌澆之法封鑄先帝陵寢,自此之後不許祭拜,並將先帝名諱移除族譜!”
“將朕之決意與對先帝之追責都要公告天下,不管天下人如何罵朕不孝,朕都擔著!”
皇帝說完之後,氣息粗重。
大殿上又一次安靜的不像話。
所有人都不隻是震驚了,還有大大的疑問。
陛下這些舉措,似乎,還有些其他什麽深意?
尤其是,灌澆封鑄先帝陵寢。
“方許!”
皇帝忽然大聲說道:“你要的交代,朕給了,你滿意嗎?”
方許深吸一口氣,抱拳俯身:“若陛下是想知道天下百姓滿意還是不滿意,臣鬥膽敢代天下百姓多謝陛下大公無私,然而臣就算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代天下百姓回陛下一句滿意還是不滿意,若陛下隻是問臣滿意還是不滿意,臣不能答,非不知如何答,而是不知陛下為何單獨問臣?”
全場之人,陡然色變。
皇帝微帶怒意:“聽起來,你果然還是有些不滿意。”
宰輔吳出左回頭看向方許低聲說道:“方銀巡,想好了再說。”
司座鬱壘負手而立:“方少酌,想好了就說。”
方許隨即看向屏風:“陛下句句不離公平,句句遮掩不公。”
這是找死。
方許就是在找死。
皇帝眉頭緊皺:“你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出來,朕遮掩的是何處不公?”
方許回答:“陛下,為何不提太後?”
一聲驚雷!
這少年作死,先逼迫皇帝懲辦親爹,今日朝會,又逼皇帝懲辦親娘?
......
......
【預計還有十天左右上架,期望大家能繼續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