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鷹愁澗的刀鋒
字數:8557 加入書籤
秋意漸濃,潁川的山林被染上了更為駁雜濃烈的色彩。深紅、赭黃、墨綠交織碰撞,如同一幅被打翻的顏料盤,在凜冽起來的北風中喧囂著最後的生命力。然而,這份壯麗之下,潛藏著的危機,如同腐葉下滋生的毒菌,正悄然蔓延。
荀家莊園的平靜,是被一騎絕塵而來的斥候打破的。馬蹄聲如驟雨般砸在青石板上,濺起泥濘,馬上的騎士渾身浴血,甲胄破碎,幾乎是滾鞍落馬,撲倒在莊門前,嘶聲裂肺地喊道:“黃巾!是黃巾潰兵!杜遠……杜遠那廝帶著上千人馬,過了昆陽,正朝咱們這邊撲來!沿途……沿途村子都燒了!”
消息像一顆投入冰湖的巨石,瞬間擊碎了莊園表麵維持的從容。恐慌如同無形的瘟疫,在仆役、莊客間迅速擴散。女眷的驚叫,孩童的哭喊,男人們倉促奔跑尋找兵器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攪動了莊園上空原本寧靜的空氣。
議事堂內,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荀衍端坐主位,麵色沉靜,但緊握座椅扶手的指節已然發白。荀彧眉頭緊鎖,盯著鋪在案上的簡陋地圖。幾位族老和管事臉上則難掩驚惶。
“杜遠……此獠原是波才部將,凶殘嗜殺,麾下多是積年悍匪。”一位族老聲音顫抖,“上千人馬……我莊中能戰之莊客,滿打滿算不過三四百,如何抵擋?”
“是否……是否緊閉莊門,憑牆固守?或……或派人向郡府求援?”另一人提議,語氣中充滿了不確定。誰都知道,郡府兵馬如今自顧不暇,求援無異於緣木求魚。
“固守?”郭嘉不知何時溜達到了門口,倚著門框,手裏居然還拿著個啃了一半的梨子,他含糊不清地嗤笑一聲,“莊子裏糧草是夠,可外麵那些依附咱們的佃戶、流民怎麽辦?等著被杜遠屠戮搶掠?到時候,咱們荀家積攢多年的名聲,可就真要跟這梨核一樣,被嚼爛吐掉了。”他隨手將梨核精準地拋入門外的廢簍裏。
荀彧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劉湛:“劉先生,前次書院,你臨危獻策,頗有急智。眼下之局,不知可有見解?”眾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劉湛身上,有期待,有審視,也有懷疑。
劉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他知道,這是危機,也是機會。一個真正融入這個團體,並獲得話語權的機會。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莊園東北方向的一處險要山峪:“此地,可是名為‘黑風峪’?”
荀彧眼中閃過一絲訝異:“正是。先生如何得知?”
“前幾日與莊客閑談,聽聞此地地勢險峻,夾道狹窄,乃是從昆陽方向來我莊園的必經之路之一。”劉湛沉聲道,“杜遠潰兵新敗,急於就食,必然貪快,走此捷徑的可能性極大。”
他手指沿著峪道滑動:“若我等在此設伏……”
“設伏?”一位管事失聲道,“劉先生,我們兵力遠遜於賊寇,據莊而守尚恐不足,怎能主動出擊?況且,莊客雖勇,畢竟未經大戰,豈是那些亡命之徒的對手?”
“正因兵力不足,更不能坐以待斃!”劉湛語氣斬釘截鐵,目光掃過眾人,“杜遠部乃潰兵,雖凶悍,卻也是驚弓之鳥,疲憊之師,軍心渙散。他們定然料不到我們敢主動出擊!黑風峪地勢於我有利,可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兵力優勢。”
他詳細解釋道:“我可帶熟悉地形的莊客,提前埋伏於峪道兩側山林。多備滾木礌石,弓弩居前。待敵軍大半進入峪道,以滾木礌石封堵其首尾,亂其陣型,弓弩齊發,挫其銳氣。待其混亂之際,再以精銳猛衝其陣,直取中軍,斬殺或擒獲賊首杜遠!賊首一失,餘眾必潰!”
他的計劃清晰而大膽,帶著一種不屬於這個時代書生範疇的狠辣與決斷。議事堂內一片寂靜,眾人皆被這冒險卻又不失章法的計劃所震動。
荀彧眼中光芒閃動,顯然在急速權衡。荀衍沉吟片刻,緩緩開口,聲音帶著決斷:“劉兄之策,雖險,卻有一線勝機。坐守,則外圍盡毀,莊內亦難久持。便依劉兄之計!莊中所有莊客、弓弩、器械,皆聽劉兄調遣!”
郭嘉扔掉梨核,拍了拍手,笑嘻嘻地對劉湛道:“劉兄,這下你可把咱們荀家上下幾百口的身家性命都扛在肩上了。不過嘛,”他湊近壓低聲音,“比起聽那些老學究念經,我還是覺得跟你去砍人更有意思點。”他這話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幾位族老聽見,氣得他們胡子直翹。
劉湛沒空理會郭嘉的調侃,他知道,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他立刻行動起來,展現出驚人的效率。在荀彧的協助下,他迅速篩選出兩百餘名膽大心細、熟悉山地地形的莊客,又調集了莊中所有的弓弩和為數不多的皮甲、刀劍。
他沒有進行複雜的戰前動員,隻是站在校場上,目光掃過這些麵色緊張又帶著一絲亢奮的莊客,沉聲道:“諸位!賊寇欲毀我家園,屠我親人!退一步,便是懸崖!黑風峪,就是我們為父母妻兒掙命的戰場!狹路相逢,勇者勝!隨我殺賊,保家園!”
沒有華麗的辭藻,隻有最直接的利害關係和對家園的守護之心。莊客們被這簡單而熾烈的話語點燃,紛紛舉起兵器,發出低沉的怒吼:“殺賊!保家園!”
就在隊伍即將出發時,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現在了校場邊。是荀妤。她帶著幾名侍女,抬著幾個大筐,裏麵是剛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麥餅和幾壇濁酒。
“劉先生,諸位壯士,”荀妤的聲音依舊清冷,但微微急促的呼吸顯露出她內心的不平靜,“此去凶險,略備薄食,願諸位……旗開得勝,平安歸來。”她親自將一塊麥餅和一瓢酒遞給劉湛,目光複雜,有關切,有擔憂,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信任。
劉湛接過,觸碰到她微涼的指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鄭重道:“多謝荀姑娘!必不負所托!”他將酒一飲而盡,將空瓢擲於地,翻身上了荀家為他準備的一匹駿馬,對整裝待發的隊伍喝道:“出發!”
兩百餘人的隊伍,如同無聲的溪流,迅速沒入莊園外蒼茫的秋色山林之中。郭嘉也背著一張弓,腰挎一柄長劍,混在隊伍裏,嘴裏還叼著根草莖,顯得興致勃勃。
黑風峪,名副其實。
兩側山崖陡峭,如同鬼斧神工劈開一般,壁上怪石嶙峋,生長著頑強的灌木。峪道狹窄,最寬處僅容四五匹馬並行,地麵散落著碎石,光線因山勢阻擋而顯得晦暗不明,果然是一處絕佳的伏擊地點。
劉湛立刻指揮莊客們利用地形,在兩側山坡的林木和巨石後隱蔽起來。滾木礌石被推到預設位置,弓弩手檢查著弓弦和箭矢,負責近戰的莊客則緊握著手裏的環首刀或長槍,不少人手心都是汗,緊張地吞咽著口水。山林裏隻剩下風聲和鳥鳴,一種大戰前的死寂壓抑著每一個人。
劉湛伏在一處岩石後,仔細觀察著峪道入口的方向,心髒在胸腔裏沉重地跳動。這是他兩世為人,第一次真正指揮一場戰鬥,關乎生死,關乎未來。他能感覺到身後那些莊客投來的、混合著期待與恐懼的目光。
時間一點點過去,日頭偏西,林間的光線愈發昏暗。就在有人開始焦躁不安時,遠處,終於傳來了隱隱約約的、雜亂的人喊馬嘶聲,還有金屬碰撞的叮當聲,一股塵土揚起的煙塵出現在峪道入口。
來了!
劉湛屏住呼吸,輕輕舉起了手,示意所有人保持絕對安靜。伏擊圈如同張開了口的巨獸,等待著獵物踏入。
很快,一支亂糟糟的隊伍湧入了黑風峪。人數確實不少,衣衫襤褸,兵器五花八門,很多人臉上帶著疲憊和劫掠後的亢奮。隊伍中間,一個騎著雜色馬、頭裹黃巾、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的壯漢格外醒目,應該就是賊首杜遠。他正揮舞著馬鞭,大聲催促著手下加快速度,顯然是想在天黑前趕到荀家莊園,好好“快活”一番。
賊兵毫無紀律,吵吵嚷嚷地湧入峪道,隊伍拉得很長。當其中大部分人馬都已進入伏擊圈,後隊也堪堪踏入時,劉湛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揮下了手臂!
“放!”
一聲令下,如同驚雷炸響!
轟隆隆——! 設置在峪道前後出口上方的莊客們奮力推動杠杆,早已準備好的巨大滾木和壘起的石塊,帶著雷霆萬鈞之勢,咆哮著從山坡上翻滾而下,狠狠地砸入峪道之中!
“啊!”
“有埋伏!”
“救命!”
慘叫聲、驚呼聲、骨骼碎裂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喧囂!滾木礌石不僅造成了巨大的傷亡,更徹底堵塞了峪道的前後出路,將杜遠部人馬攔腰截斷,困在了這死亡的陷阱裏!
隊伍瞬間大亂,火把掉落,人影幢幢,如同被搗毀巢穴的螞蟻。杜遠又驚又怒,試圖勒住受驚的戰馬,組織抵抗:“不要亂!給我衝過去!殺光他們!”
但劉湛豈會給他重整旗鼓的機會?“放箭!”劉湛的第二道命令緊隨而至。
埋伏在兩側山坡上的弓弩手們站起身,將複仇的箭矢如同疾風驟雨般傾瀉而下!缺乏有效防護的賊兵在狹窄的峪道裏無處可躲,頓時被射倒一片,如同被收割的麥子。
“不要亂!不要亂!給我往上衝!殺了這些藏頭露尾的鼠輩!”杜遠又驚又怒,揮刀格開兩支流矢,聲嘶力竭地吼叫著,試圖組織反擊。一些悍匪在他的督戰下,開始不要命地往山坡上攀爬。
“跟我來!殺下去!”劉湛知道,必須趁其混亂,給予致命一擊!他拔出佩劍,身先士卒,從隱蔽處一躍而出,率先向山坡下衝去!他知道,此刻他不能退縮,他的勇氣,將直接決定這些莊客的士氣!
“保護先生!”
“殺啊!”
莊客們見劉湛如此勇猛,士氣大振,紛紛怒吼著從藏身處衝出,如同猛虎下山,撲向混亂的敵軍。
郭嘉也混在人群中,他並未盲目衝殺,而是憑借靈活的身法,躲在岩石後,用弓箭精準地點射那些試圖組織抵抗的小頭目,嘴裏還嘀咕著:“嘖,這弓軟了點,不然那個騎馬的大家夥……”他瞄準了杜遠,但距離和角度都不理想。
戰鬥瞬間進入了最慘烈的白刃階段。峪道內刀光劍影,血肉橫飛。莊客們憑借地利和一股血氣,與人數占優的悍匪亡命搏殺。劉湛揮劍刺倒一名嚎叫著撲上來的賊兵,溫熱的鮮血濺了他一臉,腥鹹的氣味衝入鼻腔,讓他胃裏一陣翻騰,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不斷格擋、劈刺,尋找著杜遠的身影。
混戰中,一名杜遠的親兵頭目,極為悍勇,手持一柄厚背砍刀,接連砍翻了兩名莊客,直朝劉湛撲來,刀風淩厲!劉湛舉劍相迎,“鐺”的一聲巨響,震得他手臂發麻,佩劍幾乎脫手!實力差距懸殊!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旁邊猛然傳來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竟壓過了戰場的所有喧囂:
“賊子休狂!”
隻見一道黑影如同旋風般從亂軍中撞出!那竟是一名被粗糙繩索捆綁著、由兩名黃巾賊看押的魁梧大漢!不知他如何掙脫了束縛,雙臂一振,蘊含的巨力竟將兩名看押的賊兵像扔稻草人般甩飛出去!那大漢身高八尺有餘,豹頭環眼,滿麵虯髯,雖然衣衫破爛不堪,渾身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但一股彪悍絕倫、萬夫不當的勇猛之氣撲麵而來。他手中沒有兵器,竟直接衝向杜遠的戰馬,側身驚險躲過劈來的環首刀,一雙鐵臂猛地抱住馬頸,暴喝一聲,腰腹發力,生生將那匹嘶鳴的瘦馬掀翻在地!
杜遠猝不及防,被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還未爬起,那虯髯大漢已如泰山壓頂般撲上,砂缽大的拳頭帶著駭人的風聲狠狠砸下!隻聽得“哢嚓”幾聲令人牙酸的脆響,杜遠慘叫一聲,頭顱竟被硬生生砸得塌陷下去,當場斃命!
主將瞬間斃命,本就混亂的黃巾殘兵徹底失去了鬥誌,發一聲喊,如同無頭蒼蠅般四散潰逃。劉湛立即下令追擊,擴大戰果,同時吩咐盡量俘虜潰兵,勿要多造殺孽。
戰鬥很快結束。
峽穀內屍橫遍野,俘虜跪了一地,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硝煙味。
夕陽的餘暉穿透彌漫著血腥氣的峪道,照耀在橫七豎八的屍體和跪地投降的俘虜身上,也照耀在劫後餘生、渾身浴血卻興奮不已的莊客們臉上。
劉湛拄著劍,劇烈地喘息著,看著這片慘烈的戰場,心中百感交集。這是他第一次親手主導的殺戮,但亂世之中,唯有以殺止殺,方能求生。
郭嘉不知從哪個角落溜達出來,踢了踢腳下的一具賊兵屍體,嘖嘖道:“可惜了,本來還想抓個舌頭問問他們老巢有沒有藏錢……”他走到一個跪地投降的俘虜麵前,捏著鼻子,嫌棄地揮了揮手:“帶走帶走,別汙了咱們慶功的酒興!”
莊客們開始打掃戰場,清點傷亡,收繳兵器。劉湛這才有機會,仔細看向那位突然殺出、憑一己之力扭轉戰局的虯髯大漢。
那大漢擊斃杜遠後,並未離去,隻是站在原地,喘著粗氣,環眼掃視著戰場,目光最終落在劉湛身上,帶著一絲審視和不易察覺的感激。他雖落魄,眉宇間卻自有股不容輕侮的傲氣。
劉湛強壓著心中的激動,走上前,拱手道,語氣真誠:“壯士神勇!方才多謝壯士出手相助,否則劉某危矣。不知壯士高姓大名?為何被賊人所擒?”
那虯髯大漢見劉湛態度誠懇,並無官軍常見的驕橫之氣,也抱拳還禮,聲如洪鍾:“某家周倉!本是黃巾一方小帥,但波才大哥死後,各部互不統屬,燒殺搶掠,早已背離初衷。某不願同流合汙,與這杜遠爭執,反被其設計擒拿。今日多謝……多謝將軍搭救!”他顯然不太確定如何稱呼劉湛。
周倉!果然是他!劉湛心中劇震,這可是曆史上對關羽忠心不貳、勇力過人的猛將!看他方才徒手斃馬殺敵的威勢,果然名不虛傳!
“原來是周壯士!”劉湛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讚賞笑容,“劉某並非將軍,隻是潁川荀氏門下客卿,劉湛。壯士深明大義,不願與暴虐之徒同伍,令人敬佩。如今杜遠已死,這些潰兵群龍無首,不知周壯士日後有何打算?”
周倉臉上露出一絲茫然和落寞,歎道:“天下之大,卻無某家立錐之地。黃巾之路已絕,官軍視我等如仇寇……或許,隻能浪跡天涯了。”話語中透出英雄末路的悲涼。
劉湛心中一動,知道機會來了。他正色道,目光灼灼:“周壯士此言差矣!觀壯士乃忠義勇猛之士,豈能明珠暗投,埋沒於草莽?如今天下紛亂,正是男兒建功立業、保境安民之時。劉某雖不才,但有心在這亂世中為百姓尋一條活路。我觀壯士乃真豪傑,若壯士不棄,願與劉某共圖大事!雖不敢說立刻富貴,但必以兄弟相待,禍福與共,絕不相負!”
他的話擲地有聲,沒有空許高官厚祿,而是強調“共圖大事”、“以兄弟相待”、“保境安民”,這正契合周倉這類重義氣、本性不惡之人的脾性。
周倉看著劉湛,見他目光清澈,態度誠懇,又想起方才他指揮若定、麾下士卒訓練有素的情景,再對比杜遠等人的殘暴無能,心中頓時生出幾分好感與認同。他漂泊日久,也確實渴望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和一個值得追隨的主公。
猶豫僅是片刻,周倉猛地單膝跪地,抱拳道,聲音鏗鏘:“周倉一介莽夫,蒙劉公不棄,願效犬馬之勞!”
劉湛大喜,連忙上前雙手扶起周倉:“我得周倉,如虎添翼也!快快請起!”他解下自己的披風,親手披在衣衫單薄、還帶著傷疤的周倉身上,“此後,你我便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這一幕,被不遠處的郭嘉看在眼裏,他搖著不知從哪摸出的羽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低聲自語:“識人之明,馭下有術,此子……真非常人也。這個周倉能遇此主,幸甚。”
當劉湛帶著俘虜、繳獲的兵甲糧草,以及新收的猛將周倉返回荀家莊園時,勝利的消息早已傳回。莊門前早已是人山人海。荀衍、荀彧率領全莊上下,親自出迎。
看到得勝歸來的隊伍,莊園內外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所有人看向劉湛的目光,充滿了感激、敬佩,甚至是一絲崇拜。
荀彧快步上前,緊緊握住劉湛的手,動容道:“劉先生力挽狂瀾,救我荀氏於危難,保全潁川一方安寧,此恩此德,荀氏上下,沒齒難忘!”
荀衍也鄭重地對劉湛長揖一禮:“劉兄大才,勇略過人,荀衍感佩之至!”
劉湛連忙還禮:“此乃眾人用命之功,湛不敢獨領。”
荀妤站在人群後方,遠遠望著被眾人簇擁、渾身征塵卻目光清亮的劉湛,看著他與父親、兄長從容對答,看著他身後那員如同守護神般的猛將,她的唇邊,不自覺地泛起一絲極淡、卻發自內心的笑意,如同冰河解凍,春水初生。她悄悄轉身,離開了喧鬧的人群,心中卻已波瀾起伏。
這一夜,荀家莊園燈火通明,殺豬宰羊,犒賞三軍。劉湛的名字,連同他黑風峪設伏、擊殺杜遠的事跡,隨著酒香和歡聲笑語,迅速傳遍了整個潁川。
經此一役,劉湛不再僅僅是荀家的客人。他憑借自己的膽識與謀略,贏得了尊重,收獲了第一份堅實的根基——不僅是周倉這員忠心耿耿的猛將,更有荀氏更深層次的認可與支持。在這個亂世爭雄的道路上,他終於踏出了堅實而血腥的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