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姬驚慌失措的在街上轉了一圈，突然聽到街角拐彎的地方一陣喧鬧。
    她剛要過去看看，隻見一身著錦衣華服的俊俏男子騎著駿馬從人群中躥出來，身後跟著幾個家奴，一行人路上又撞翻了好些攤販的貨物。
    路上的攤販行人驚慌萬分，急忙抱著孩子和貨物躲避，但還是有幾個動作慢的被馬兒蹭到，直接飛到了路邊。
    為首的俊俏男子看見腳下倒下的百姓得意一笑，從口袋中掏出一把銀錢撒了出去，又引起旁邊的哄搶，場麵又亂成一團。
    “小心！”
    棠姬順手扶住一個抱著脂粉盒子的婦人。
    這婦人的胳膊被那馬兒蹭到，衣袖上一片殷紅。婦人看見胳膊上的血還以為自己怎麽著了，雙腿發軟差點摔倒，還是棠姬攬著她的肩膀穩住了她的身子。
    “我的胳膊，我要殘疾了……”那婦人嚇得哽咽出聲。
    “你先別慌，我懂一點醫術，我幫你看看。”
    棠姬見那婦人臉色發白，也怕她手臂骨折脫臼真出什麽事兒，就伸手幫她看了看胳膊。
    “你的胳膊沒什麽事兒，你正常活動一下。”
    那婦人拎著菜籃子動了動，確定沒什麽問題，這才鬆了一口氣。不過她看著胳膊上的殷紅還是有些驚詫。
    “我好像確實沒受傷，可這血是從哪兒來的呀？”
    “這不是你的血，是方才那馬兒的血，蹭到你身上的！”
    棠姬之前在鬼市上買過與那俊俏男子同種的神駿。此種馬兒出自西域大宛，身形高大健壯，疾馳時會有少量的血液同汗液一起從皮膚中滲出來，因此被稱為汗血寶馬。與雍國本地的馬種區別很大，頗易辨認。
    大宛馬是雍國軍營中戰馬的馬種，能騎著這種馬招搖過市的必然出身顯赫！
    那婦人確定自己沒事，跟棠姬道了聲謝，扭頭走了。
    街道上其他的商販行人看著方才那錦衣男子的背影敢怒不敢言，直到此人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才忍不住罵娘。
    “什麽東西？一個趙國出身的賤奴，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得了太後娘娘的寵愛，便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呸，孫子，遲早騎馬摔死！”
    “……”
    棠姬聽著眾人的對話，又朝那俊俏男子離去的方向看了看。
    她之前就曾聽聞如今雍國的太後娘娘身邊有一位得寵的麵首，是趙國的奴隸出身，僅僅靠著太後娘娘的寵愛就封了侯。
    沒想到竟是此人。
    不等棠姬細究，人群的另一頭又傳出喊叫聲。
    “誒呀，這人到底是怎麽騎馬的？不會真的把人撞死了吧？”
    “醒醒，快醒醒！有沒有醫師啊，救命！”
    “我知道哪裏有醫師，我去找！”
    棠姬聽說那邊有人差點被撞死，擔心出事的是阿桃，火急火燎地就要往那邊跑，沒想到她方才救了的那個抱脂粉盒子的婦人從人群中鑽了出來，看見她之後徑直奔了過來。
    “妹子，你不是說你會醫術嗎？你快過去救人吧！剛才那個騎馬的混蛋撞壞了人，滿地都是血啊，你千萬要救他性命！”
    “好！”
    棠姬應了一聲，跟著那婦人鑽進了人群中。
    被眾人圍在中間的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爺子，他的腿腳彎折，身下都是鮮血，人已經暈過去了。
    老爺子周圍散落著滿地的鋤頭、鐮刀之類的鐵器。
    旁邊圍的人雖多，但都是些不懂醫術的商販農夫，見這老爺子扭曲的腿型料定他是受了重傷，唯恐傷他更深，哪個也不敢上手幫忙。旁邊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蹲在旁邊痛哭，但是實在也幫不上忙，隻能幹著急。
    “小姑娘，你別哭了，醫師來了，你爺爺有救了！”抱脂粉盒子的婦人熱情地拉了拉那小姑娘的衣袖，輕聲勸慰。
    小姑娘止了哭聲回頭：“他不是我爹……”
    那婦人遲疑了一下，不等她再問，小姑娘已經被棠姬揪到一邊。
    “阿桃，你現在邊上等著，讓姐姐幫這位爺爺查看一下傷勢。”
    那婦人看了眼棠姬，又看了眼阿桃，站在旁邊沒有再吱聲。
    棠姬幫那老爺子查看了一下傷勢，原來老爺子腿腳彎折是四五十年的陳年舊傷，他之所以流這麽多血是因為摔倒的時候被地上的農具劃到。
    傷口並不深，位置也不是要緊的位置，按道理老爺子應該沒有性命之憂。可老爺子昏迷不醒，棠姬不太確定老爺子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傷。
    這樣年歲的老爺子身體不比年輕人，脆弱一點也是有的。
    棠姬一邊幫老爺子摁傷口，一邊試圖將老爺子喚醒。
    老爺子中間確實蘇醒了一次，他仰頭看向天空的時候目光清明看起來沒什麽問題，剛垂下眸子看見自己腿上的血，一仰頭又暈了過去。
    好嘛，原來這老爺子是暈血。
    棠姬幫老爺子止住了血，她習慣隨身攜帶金瘡藥，幫他撒上藥粉又包紮一下，又將他轉移到了旁邊沒有血的地方。老爺子這次醒過來之後果然沒再暈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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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確定老爺子沒事之後，旁邊圍觀的眾人這才散去。
    老爺子拄著拐棍起身，朝棠姬頷首致謝：“多謝夫人的救命之恩，老朽是那邊張記鐵匠鋪的老鐵匠。日後夫人若是有什麽需要，缺什麽鋤頭鐮刀，盡管來我家取，老朽分文不要！”
    “您嚴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棠姬和張鐵匠正在這邊客氣，那婦人已經將張鐵匠方才拋下的鋤頭鐮刀全都撿起來用麻繩拴上，幫他提了過來。
    “老爺子，這女醫師可是我方才出去幫你找的！那我也算是對你有救命之恩吧，你要不要也謝謝我？”
    張鐵匠敦厚老實，當即向婦人頷首致謝，又從眾多農具中抽出一個最結實的鋤頭遞給了夫人，以作酬謝。
    婦人急忙擺手拒絕，笑道：“我逗你玩的，我又沒有田地，要你這鋤頭做什麽？”
    張鐵匠年紀大了腿腳不便，手裏也拿不住這些鋤頭農具，反正鐵匠鋪離這裏也不算遠，棠姬便同阿桃一起要送張鐵匠回家。
    那婦人見狀也跟了過來：“反正我最近生意不好，閑著也是閑著，就陪你們一起做這好人好事吧！”
    “好！”棠姬見這婦人為人坦率赤誠，也沒有拒絕。
    “我最開始還以為你跟你妹妹同這位鐵匠爺爺認識呢，沒想到你們竟然隻是路過的。你跟你妹妹真是難得的好人，我就喜歡跟你們這樣的人交朋友！”
    那婦人一邊笑，又湊到棠姬身邊做了個自我介紹。
    “我是附近女閭裏的姑娘，我叫珍珠。你叫什麽，在哪裏做事？”
    棠姬和張鐵匠聽見珍珠的話都愣了一下，隻有阿桃什麽也不懂，抬頭看向棠姬。
    “姐姐，女閭是什麽意思？”
    棠姬猶豫了一會兒，確實不知道應該如何組織詞匯解釋。
    春秋時，齊國丞相管仲為了改變齊國積貧積弱的處境致力改革，為了增加國庫收入想盡辦法，其中之一便是設“女閭”。
    他們在奴隸、監獄和戰俘中挑選貌美女子，將其聚集在一處加以看管，齊國無妻之男子隻需繳納錢財便可自由出入此處，在其中選擇心儀女子，做旦夕夫妻。
    因《周禮》中“五家為比，五比為閭”的戶籍製度，為了便於管理，這七百個女子被編成一閭。此後這樣的聲色場所便被稱為女閭。
    三百年過去，薑齊已為田氏所伐，但這女閭的陋習卻並沒有隨之廢除，反而蔓延到了其他的諸侯國。現今各國的女閭早已不僅僅是女奴、女犯人和女戰俘，多得是家境貧寒的庶人之女淪落此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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