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地牢詭影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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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八,申時三刻。
    地牢鐵門鏽成鹹菜缸,酸腐氣鑽鼻。
    椅腿黴斑在火光裏扭成小鬼,青紫色順繩爬過手腕。扯動聲撞碎斑駁影——像他貼緊椅背的破碎心神。
    粗麻繩將人捆成弓,椅子成了拔毛公雞。掙紮不過給木紋青紫色添幾道褶皺,連呼吸都濾著鐵鏽味。
    青衫早被冷汗浸透,黏在背上結出鹽花,頭發亂糟糟地垂在額前,遮住半隻驚恐的眼睛。
    往日的狠戾全化作嘴角的涎水,順著下巴滴在青磚上,砸出小小的濕痕。
    趙捕頭抱著胳膊站在他麵前,靴跟碾碎一隻不知何時爬進來的潮蟲。
    目光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在張震武臉上來回掃,直把對方看得渾身發毛。
    “楊豹,你小子是想學金蟾閉氣,還是想嚐嚐我這鐵砂掌炸蠍子的滋味?”
    他邊說邊用手指在張震武尺澤穴上畫圈,這招 “靈貓戲鼠” 是跟牢裏老獄卒學的,比直接上刑更折磨人。
    張震武喉嚨動了動,想說話卻隻發出含混的嗚咽。
    手腕被麻繩勒出的紫痕隨著心跳抽痛,像有無數螞蟻在啃咬。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角,這一細節被一旁的孫海峰盡收眼底。
    當趙捕頭提及妻兒老小時,孫海峰還注意到,張震武的瞳孔猛地一縮,像被針狠狠紮了一下。
    趙捕頭等了片刻,見他脖頸間勒出的青筋突突跳動卻吐不出完整字句。
    忽然冷笑一聲,掌心氣血驟然凝聚,五指如鐵鉗般扣住對方腕骨。
    拇指精準碾住手少陰心經,食指骨節壓得少府穴發出悶響。
    張震武霎時感覺有燒紅的鐵釺順著臂骨直戳心口,眼前騰起大片金星,喉間悶哼卡在被汗浸透的破布裏,像隻被掐住脖子的老鴨。
    “玄陰教的據點到底在哪兒?”
    趙捕頭指節驟然發力,指縫間傳來腕骨錯位的 “哢嚓” 聲,混著地牢石壁的回音格外刺耳。
    張震武渾身劇烈抽搐,麻繩在榆木椅上磨出吱呀慘叫,豆大的汗珠砸在青磚上迸成細碎水痕。
    從被牙齒咬破的嘴角溢出的血沫混著涎水,順著下巴滴在衣襟上,將青衫洇出斑駁的暗紅。
    他拚命開合嘴巴,卻隻能從被破布勒得變形的唇縫裏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唔…… 不……”
    “趙頭,他嘴裏堵著布呢。” 一旁的孫海峰看不下去,上前半步低聲提醒,腰間捕快腰牌在晃動的油燈下閃過微光。
    趙捕頭餘光掃過孫海峰腰間未佩刑訊錘,這才似剛回過神,手掌隨意揮向張震武麵門,指尖勾住破布邊緣猛地一拽,浸滿口水的粗麻布連帶扯下嘴角一塊油皮。
    張震武劇烈咳嗽著向前栽去,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響,肺部像灌進了地牢的酸腐氣,半晌才抬起滿是血絲的眼睛。
    未等他調勻呼吸,趙捕頭的鐵砂掌已重重按在他後頸,指腹碾過突起的椎骨:“老子沒耐性跟你耗 ——”
    “在、在城西破廟……” 張震武突然抬頭,喉間溢出斷斷續續的喘息,瞳孔深處卻閃過一絲決然。
    趙捕頭與孫海峰對視一眼,齊齊俯身湊近,耳尖幾乎貼上對方幹裂的嘴唇。
    就在這時,張震武忽然發出嘶啞的笑,嘴角扯出一道血痕:“ 蠢貨…… 真當老子會說?”
    地牢裏的油燈突然明滅不定。
    趙捕頭太陽穴青筋暴起,氣血瞬間暴漲至小臂,掌緣如刀砍在張震武肘彎麻筋上。
    淒厲的嚎叫驚飛梁上鼠群,男人下身滲出的尿騷混著石縫裏的黴味炸開,審訊椅在地麵拖出刺耳的摩擦聲,麻繩崩斷的纖維紮進血肉模糊的手腕,像撒了把碎鹽。
    張震武慘叫炸開時,紅袖招暗室木門“吱呀”裂開道縫——腐木氣息混著龍涎香撲麵而來,燭火被拽得東倒西歪,像把地牢的血腥氣,直接潑進了這團昏黃裏。。
    陰影中,那道身影的骷髏鈴鐺輕輕晃動,鈴舌上刻著赤蠍倒刺,每晃蕩一次便發出細如蛇信的嘶鳴。
    赤蠍紋在火光下忽明忽暗,恍若活物般蠕動。“張震武,嘴要嚴實。”
    聲線低沉得如同浸了冰水的刀刃,在狹小的空間裏蕩起細微的回音。
    侍立一旁的黑衣人脊梁骨驟然繃緊,喉結滾動著應下,袍袖間滲出的冷汗已將袖口的赤蠍暗紋洇成深紫。
    書房裏的燭花 “劈啪” 一聲炸開,周縣令的影子被釘在屏風上,像株被霜打了的老梅,透著幾分落寞與無奈。
    趙捕頭手按刀柄,上前一步,沉聲道:“楊豹那小子,到現在還嘴硬,死活不肯招供。”
    章師爺的折扇搖得四平八穩,扇麵上的墨竹在光影裏晃成一片竹海。
    “大人,楊豹這小子牙關比黑風山的石頭還硬。不如在牢房外設個餌,就怕 ——”
    “就怕魚沒上鉤,先驚了塘裏的王八。” 周縣令突然叩響桌沿,指節在《臨江誌》上敲出三聲急響,“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趙捕頭,你帶五名鐵牌捕快,同時請蘇捕頭帶著府城的捕快速回,今夜便在牢房後巷布下天羅地網。記住,別學那漏風的破篩子,叫人瞧出破綻。杜九這邊,咱們暫且按兵不動,等有了江湖遊俠和追影客的準確信息,再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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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捕頭的鋼刀在腰間鏗然一響:“卑職省得,定叫那幕後的耗子,有來無回。”
    聚英堂內,張鐵牛筷子正夾著一塊油汪汪的鹵豬頭肉,聽聞設伏消息,手猛地一顫,肉塊 “啪嗒” 一聲掉回碗裏,濺起的油花在粗布衫上燙出幾個小斑點。
    “嘿!這回可要讓玄陰教嚐嚐咱們的厲害!” 他說話時,嘴角還沾著一粒白米飯,模樣憨態可掬。
    李小花在桌下踢了他一腳,筷子敲在碗沿發出清脆聲響:“你這大嗓門,怕不是想讓全臨江的老鼠都聽見?”
    她說話時,眼睛往門口掃去,恰見牢頭王福來端著飯碗從廊下經過,四十來歲的年紀,麵容黝黑,眼角爬滿細密的皺紋,此刻眉頭微鎖,眼神閃爍不定,鞋底蹭過青石板的聲音忽然輕了幾分,像是刻意放輕腳步,同時,腰間懸著的鎏金鑰匙串碰撞聲變得雜亂,少了往日的清脆節奏。
    沈默夾菜的筷子在半空頓了頓,好似被無形絲線驟然扯住。
    他目光微斂,不著痕跡地打量周遭,嘈雜飯堂裏,眾人碗筷碰撞聲交織,可王福來那處卻似有暗流湧動。
    他心下警鈴大作,旋即佯裝無事,用碗沿輕輕碰了碰旁邊的瓷盤,發出一聲細微脆響,混著咀嚼聲壓低嗓音道:“快吃吧,哪來這麽多話。”
    說話間,眼角餘光如狡黠狸貓般,下意識往門口掃去,恰好捕捉到王福來的衣角擦過廊柱。
    刹那間,沈默留意到王福來的異樣:原本步伐沉穩的他,此刻腳步虛浮,碗底磕在桌麵的力道不自覺重了幾分,發出 “咚” 的突兀聲響。
    緊接著,他像是被燙到般,旋即又迅速埋首扒飯,筷子在菜碟裏扒拉的動作比平時快了些許,嘴角緊繃,額頭隱隱冒出細汗,好似在掩飾著什麽。
    沈默三人目光交匯,刹那間心領神會,各自埋下頭扒飯,碗底碰桌麵的聲音此起彼伏,恰似在為這暗藏玄機的夜晚,奏響一曲隱秘而緊張的無聲戲。
    牢房裏的潮氣像塊浸了水的棉絮,緊緊貼在張震武的後背,讓他渾身難受。
    他在草席上扭動著身子,活像油鍋裏翻麵的泥鰍。
    聽著遠處更夫敲出 “天幹物燥” 的警示,心中愈發慌亂不安。
    牢門 “吱呀” 輕響,那聲音仿若惡魔的低語,張震武渾身顫抖,眼睛瞪得滾圓,死死盯著那緩緩打開的門,心髒在胸腔裏瘋狂跳動,幾乎要衝破胸膛。
    一道黑影如夜梟般閃入,“想清楚了?” 黑影遞來油紙包,聲音冰冷,透著不容抗拒的寒意,“你妻兒老小……”
    話沒說完,張震武的手便不受控製地顫抖著伸出去。
    指尖剛觸到油紙上凸起的赤蠍暗紋,一股寒意瞬間躥上心頭,他渾身打了個寒顫,仿佛摸到一條冰冷的毒蛇。
    打開油紙包,一團烏青藥泥散發著腐臭氣息,直往鼻腔裏鑽,熏得他胃裏翻江倒海。
    但一想到妻兒,張震武咬咬牙,仰起頭將藥泥咽下。
    藥泥順著喉嚨滑落,喉間泛起苦澀,久久不散。
    突然,藥勁發作,張震武喉嚨裏不受控製地發出夜梟般的怪叫,在寂靜牢房裏格外突兀。
    他雙眼瞪大,滿是驚恐與痛苦,雙手下意識捂住喉嚨,可那聲音還是從指縫間傳出。
    “子時三刻,別讓獄燈滅了。” 黑影的話在耳邊響起,像重錘砸在他心上。
    張震武望向那盞如豆獄燈,燈火微弱,在風中搖曳,隨時可能熄滅,恰似他此刻的生命。
    牆角老鼠啃咬木梁的細碎聲,被無限放大,聲聲催命。
    張震武盯著晃動的燈影,恍惚間想起幼年看過的皮影戲。
    那些木偶看似自由,實則一舉一動都被絲線操控。
    如今的自己,又何嚐不是如此?為了妻兒,咽下這毒藥,卻隻能在黑暗中等待未知的命運。
    他在草席上不自主地挪動身子,滿心恐懼與無奈,隻能任由黑暗將自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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