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茶盞藏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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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貼著牆根尾隨。
驕陽曬得後頸發燙。
街角茶攤飄來酸梅湯的甜香。
賣貨郎的撥浪鼓在巷口響了三響。
看著青衫人閃進雲棲棧聽風閣。
消失在三號房虛掩的門扉後。
沈默手按拳套就要抬腳,卻被蘇清瑤一把拽住。
她指尖在他掌心快速畫了個圈,壓低聲音道:"申時人多眼雜,裏麵門窗緊閉,貿然進去怕是中了圈套。"
見沈默仍眼神急切,她又補了句:" 況且還不能確定是不是林淵,先回去再說!”
屋內陽光透過雕花窗格,在紫檀木桌上投下斑駁光影。
林縛半倚在雕花太師椅上,慢條斯理地轉動著手中的茶盞。
杯壁映出他眼底暗藏的陰鷙。
屏風後,一襲黑衣的高手如雕塑般佇立。
衣角在穿堂風中輕輕揚起,露出腰間泛著冷光的短刀。
刀柄纏著青紫色布條,在日光下隱隱發亮。
樓下突然傳來店小二的吆喝:"天字一號房的客官,您要的荷葉雞來嘍 ——"
林縛眼皮跳了跳,指節叩了叩桌沿。
茶盞底與桌麵碰出輕響。
"吱呀 ——" 木門輕響。
林淵匆匆跨入,後背的汗漬將青衫洇出深色水痕。
鞋底還粘著幾片街角的梧桐葉。
他咽了咽唾沫,聲音發顫:"大人…… 大事不好。"
"這麽急,找我何事?"
林縛抬眼,目光似笑非笑。
茶盞輕磕在紫檀木桌麵,發出清脆聲響。
林淵湊上前,壓低聲音:"我們配合玄陰教殺的楚孤鴻,竟是隱鱗衛的人!昨晚飛龍山莊一夕覆滅。"
林縛的瞳孔驟然收縮,手中茶盞險些跌落。
盞中茶水潑出,在桌麵上暈開深色水痕。
但他很快恢複鎮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必驚慌,除了玄陰教,又沒有人知道你參與了。"
他指腹摩挲杯壁陰鷙紋路,"隱鱗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沒了證據,也拿你沒辦法。"
他起身拍了拍林淵的肩膀,掌心卻暗藏力道:"剛好你來,本來想讓人通知你。今日亥時去北碼頭走一趟,打草驚蛇。"
說話間,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漕運布防圖。
邊緣印著赤蠍紋 —— 正是玄陰教火漆印的暗紋,"蔣知府最近不是查得緊嗎?就讓他嚐嚐玄陰教的手段。"
林淵接過布防圖,猶豫道:"大人,這……"
"事成之後,好處少不了你的。" 林縛打斷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去吧,記住,別露了馬腳。"
待林淵離開後,他看向屏風後的高手,微微頷首。
對方腳步輕得像貓,消失在屏風陰影中。
唯有腰間青紫色布條的殘影,還在空氣中輕輕晃動。
樓下傳來算盤珠子劈裏啪啦的響聲。
不知哪個賬房先生算錯了數,罵了句:"媽的,這月鹽稅又漲了!"
演武廳穿堂風卷著暑氣,捎來前衙綠豆湯的甜膩味。
蘇戰踢翻了門檻旁的銅腳盆,刀鞘勾住驚堂木的聲響驚動了簷下打盹的斑鳩。
"走!找蔣大人!"
他揉著磕疼的膝蓋,褲腳還沾著碼頭帶回來的鹹水草 。
蔣世昌的書房裏,竹簾外傳來衙役們的笑鬧:"張班頭的綠豆湯擱太久,都餿啦!"
案頭涼茶早涼透,蔣世昌敲了敲空茶盞,目光仍在卷宗上:"說。"
"大人!通緝犯林淵疑似現身雲棲棧聽風閣三號房!"
蘇戰單膝跪地,膝蓋壓到磚縫裏的碎瓷片,疼得齜牙 。
一旁的周文遠皺著眉頭,上前一步:"大人,申時正值商鋪開市,林淵如此明目張膽,此中必有蹊蹺。"
蔣世昌白了他一眼,心裏暗自吐槽:我還沒有問,你就把台詞說了。
這時,梁應星開口道:"不如,先把林縛監控起來,以防有變。"
蔣世昌卻盯著窗外西斜的日頭,轉頭問蘇戰:"黃承業那邊怎麽樣了?"
蘇戰遲疑片刻,道:"同知大人不知怎的,鬧肚子,明天才能開始漕運。"
蔣世昌猛地拍桌,震得涼茶濺出杯沿:"一天到晚在女人肚皮上使勁,還拉肚子?我看他是被胭脂水粉醃入味了!誤了漕運大事,回頭讓他喝三天黃連湯,清清腸子!"
說罷,他來回踱步,影子在竹簾上搖晃:"林淵突然現身,黃承業又出事,這裏麵的水,怕是比申時的日頭還燙……"
蘇戰道:"大人,那我們要怎麽做?"
蔣世昌背著手走到窗邊,指尖重重劃過竹簾,將晃動的影子攪得支離破碎。
他轉頭時,眼角皺紋裏都凝著霜氣,盯著蘇戰腰間半舊的刀鞘冷笑:"怎麽做?碼頭那灘渾水,總得有人下去蹚。"
他猛地抓起案頭涼茶一飲而盡,喉結上下滾動間,涼茶順著嘴角滴在官服前襟,暈開深色水痕。
"從現在起,你帶二十個得力的,輪班守在北碼頭。敢有蒼蠅叮官鹽,連皮帶肉給我扯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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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初,龍江北碼頭被日頭曬得發白。
林立的桅杆投下長影,在青石板上織成密網。
漕船整齊排列,甲板上鏡湖客棧的夥計正吆喝著將官鹽一箱箱搬上船。
押運司的人抱著胳膊站在一旁,時不時不耐煩地嗬斥兩句:"龜兒子,輕手輕腳些!鹽袋子漏了要你賠褲衩!"
新上任的高巡檢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像裝滿鹽的麻袋般搖晃過來。
腰間的水紋玉佩隨著步伐叮當亂響 —— 這是二天前蔣世昌親手所賜的官身信物,專為震懾碼頭流言。
官服領口還沾著幾粒白鹽 —— 顯然是剛才查驗鹽袋時蹭的。
"黃爺,方爺," 高巡檢皮笑肉不笑,抬手虛引。
日頭在他臉上晃出明暗交界,"這會兒正在運官鹽,按規矩不讓圍觀,二位要不先帶人回吧?"
他肚子上的肥肉把官服繃得發亮,後頸處的痱子在汗水浸泡下連成一片。
黃明軒往前跨了一步,額角青筋直跳:"放屁!這碼頭姓黃時,你還在穿開襠褲 ——"
話音未落,方堂主一把按住他肩膀,臉上堆起笑,朝高巡檢拱了拱手:"高大人說的是,日頭毒,我們正打算找個地方歇腳。"
說著,暗暗用力拽了拽黃明軒,袖口卻不小心蹭到高巡檢的肚子,軟乎乎像碰了團棉花。
黃明軒被拽著後退,靴底碾過發燙的碎石,發出刺耳的聲響。
走出碼頭時,風卷起一陣塵土,他狠狠甩開方堂主的手,啐了一口:"真是憋屈!生意被鏡湖客棧搶了,還要派人護衛,知道我有多不爽嗎?
現在連個巡丁都敢騎在我頭上 —— 你瞧那高巡檢,肚子大得能裝下三筐官鹽!"
方堂主抹了把臉上的汗,從袖中掏出煙袋,慢悠悠地裝上煙絲:"賢侄,日頭再烈,也有落山的時候。"
他劃火點燃煙絲,嫋嫋白煙混著暑氣,"你可聽說過玄陰教的赤蠍紋?最近碼頭上的貨箱常出現這記號,怕是要生亂。"
他壓低聲音,"該低頭時且低頭,改日備上些好茶好禮,去高巡檢府上坐坐……"
黃明軒盯著遠處碼頭,漕船上的官鹽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他咬牙切齒,壓低聲音道:"最好這些官鹽全他媽被搶了!讓那些人知道,這龍江碼頭,還不是誰都能踩一腳的!"
方堂主猛地咳嗽一聲,煙袋在鞋底敲得梆梆響:"這話可別亂說!小心有人借機生事......"
話到嘴邊又咽下,渾濁的眼珠警惕地掃過街角涼茶攤。
黃明軒卻置若罔聞,轉身大步離去。
靴跟踏在發燙的青石板上,發出一聲聲悶響,像是壓抑的怒火在宣泄。
申時末,城南當鋪簷角的銅鈴被熱浪蒸得發悶。
陸霄閃身而入時,獨眼老掌櫃正在撥弄算盤。
第三顆珠子發出與其餘不同的悶響,老掌櫃獨眼裏閃過一絲寒芒。
街上傳來賣炊餅的吆喝:"熱乎炊餅,芝麻白糖餡兒 ——"
他抽了抽鼻子,嘟囔道:"隔壁鹵味鋪子又在燉牛肉,勾得人饞蟲直翻。"
"都安排好了。" 老掌櫃推過火漆印,拇指在印麵赤蠍紋上連叩三下。
印麵還沾著新鮮的朱砂,"漕運隊伍裏有我們的人。明日戌時三刻,船隊會在白鷺洲停靠補淡水,這是唯一的機會,把握好。"
他忽然敲了敲算盤,算珠碰撞聲驚飛了梁上的麻雀,"記住,隻搶官鹽,別傷人,有人想坐山觀虎鬥,咱可不要落了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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