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密語驚馬會
字數:5749 加入書籤
“好球,再加五千兩!你說啥牛?”
李修遠的吼聲震得琉璃盞嗡嗡作響,東珠玉帶差點甩進酒壇。
此刻馬球場正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喝彩,
火雲驄淩空飛躍時,朱漆球杖擊中彩球的悶響混著黃沙劈頭蓋臉砸來。
貴賓席的檀香混著馬汗味,
在夏日的熱浪裏發酵成令人躁動的氣息。
沈默攥著茶盞往前湊了半步,
聲線被馬蹄聲碾得細碎:“雷澤玄牛......”
“雷澤玄牛?是什麽東西?”
李修遠撓著後腦勺,酒氣噴在沈默臉上,“比我爹養的那頭西州汗血牛還厲害?”
他晃著腰間的馬鞭,穗子上的晨露甩在磚麵上,
“那畜生能一頓吃十斤黑豆,跑起來屁股顛得像波浪鼓!”
周子文頭也不抬地往賭桌上推銀票,
折扇在 “李公子勝” 的牌子上敲得當當響:“管他什麽牛,我加一萬兩!”
他腰間玉佩隨著動作晃出殘影,映得滿桌銀票都泛著金光,
“沈兄弟要找牛,不如等會兒去牛市看看?”
沈默盯著滿場翻飛的錦袍,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就在這時,一陣穿堂風卷著細沙撲來,
沈默抬手遮擋的瞬間,瞥見李清影身後的嚴世明正與身旁小廝耳語。
那小廝鬼鬼祟祟的眼神掃過賭桌銀票,
又在他腰間青牛佩上多停留了半刻,喉結滾動的模樣,活像盯著獵物的豺狼。
“沈公子若是能賦詩一首,應應這馬球會的景 ——”
李清影的湘妃竹扇突然橫在沈默身前,扇麵遮去半張嚴世明的陰鷙臉,“小女倒是知曉些雷澤玄牛的傳說。”
她腕間鬆塔玉鐲輕磕案頭《馬球圖》,鐲影恰好落在畫中騎手的杖尖上。
庭院裏的蟬鳴聲突然尖銳起來,仿佛也在等著沈默的回答。
嚴世明 “嗤” 地笑出聲,折扇重重敲在檀木桌上:“上次僥幸蒙對,這回還編得出來?”
他眼底閃過一絲算計,故意將案頭的宣紙推到沈默跟前,墨汁在硯台裏泛起漣漪,
“莫不是要拿牛尾巴蘸墨?”
沈默心裏暗罵 "這個賤人怎麽到哪都有他",
指尖卻摩挲著腰間青牛佩。
場中騎手策馬揮杖的矯健身影撞入眼簾,
前世讀過的詩句突然湧上舌尖。
狼毫在宣紙上如龍遊走:“俯身鞍上揮球杖,驟馬先爭第一籌。”
字跡剛落,貴賓台瞬間寂靜。
夏日的風卷著細沙掠過案幾,在宣紙上留下細微的痕跡。
周子文搶過宣紙,折扇差點戳到沈默鼻尖:“好家夥!這 " 驟馬先爭 " 四字,把馬球的氣勢全寫活了!”
李清影望著墨跡未幹的詩稿,雙頰泛起紅暈,袖中《鬆風閣帖》的殘紋微微顫動:“沈公子好文采......”
她壓低聲音,指尖劃過詩中 "第一籌" 三字,
“雷澤玄牛我聽阮姐姐說過,相傳生於上古雷澤,牛角蘊含先天之氣。若能取角入藥,武者可貫通奇經八脈,甚至窺見先天之秘。”
她忽然抬眼,眸光如星,
“可那雷澤遠在極西之地,途中凶禽猛獸橫行,更有暴風雪封路,百年來隻聞傳說。就算找到玄牛,又有幾人能活著取下牛角?”
嚴世明的瑪瑙扳指在掌心轉得幾乎擦出火星,
而李修遠突然一拍大腿,震得酒盞亂晃:“沈兄弟!等你找到玄牛,可得帶哥哥我開開眼!我爹的商船隊正好要往北走......”
火雲驄淩空躍起的刹那,朱漆球杖擊出的彩球如流星般掠過貴賓台。
李修遠的歡呼聲震得琉璃盞嗡嗡作響,
而那枚彩球卻直直飛出場外,滾進普通觀眾席的遮陽棚下。
貴賓席的喧鬧聲如沸反盈天,百米外的普通觀眾席卻似被遺忘的角落。
竹篾棚頂漏下斑駁日光,照著兩個灰撲撲的身影。
遠處的叫賣聲漸漸蓋過了馬球場上的歡呼。
左邊那人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短打,腰間別著草繩編的錢袋,草帽簷壓得極低,隻露出高挺的鼻梁;
右邊的漢子套著半舊的粗麻短衫,肩頭還打著補丁,手裏攥著根竹杖,乍一看像是進城賣柴的農夫。
“大熱天跑著來受罪。”
墨玄風扯了扯領口,喉結滾動時,脖頸處隱約露出半截暗紅紋身,燥熱的空氣讓他越發煩躁,“找個酒樓喝花酒不比這舒坦?馬嘶人喊的,耳朵都要起繭子。”
他身旁的攤位上,賣酸梅湯的老漢正扯著嗓子吆喝:“冰鎮酸梅湯嘞!喝一口透心涼,賽過活神仙!”,
幾個孩童圍著老漢蹦蹦跳跳,濺起陣陣塵土。
其中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姑娘被同伴推搡著撞到攤位上,
酸梅湯晃出木桶,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跡,惹得老漢跳腳直罵。
計雙無彎腰撿球時,寬大的灰布衣袖掃過身旁人的鞋麵,粗布草鞋與對方同樣破舊的布靴短暫相觸。
他轉動手中彩球,指腹摩挲著球麵上凸起的雲紋:“大事在即,萬事小心。”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聲音壓得極低,混著馬嘶聲斷斷續續傳來,
“誰會盯著兩個看熱鬧的莊稼漢?”
彩球突然從計雙無掌心滾落,在兩人腳邊轉了個圈。
墨玄風盯著那團鮮豔的紅色,瞳孔微微收縮:“到底什麽事?再不說,老子的耐心可就要被日頭烤化了。”
“晚上讓陳峻嶽閉嘴。”
計雙無腳尖輕點,彩球如活物般彈回掌心,指尖力道卻重得幾乎要捏碎球皮,“河工署的賬本,不能落到不該落的人手裏。”
墨玄風瞳孔猛地收縮,腳下螻蟻突然顫了顫,悄無聲息蜷成一團:“又一個楊崇山?上次就——”
“別管那麽多。”
計雙無猛地將彩球拋向空中,球體劃出的弧線正巧擋住兩人麵容。
當彩球落地時,他已隱入人群,
隻留下輕飄飄的一句,“照做就行。”
墨玄風望著計無雙消失的背影,竹杖內的金屬鋒芒緩緩隱沒。
而在百米之外,貴賓台朱漆雕花的屏風後,一道灰撲撲的身影正貼牆而立。
張豪垂著頭,刻意佝僂的脊背裹在洗得發灰的小廝服飾裏,粗糙的麻布領口幾乎要磨破他的下巴。
他假裝擦拭銅燈,耳尖卻微微顫動,將貴賓台上傳來的每一個字都吞進肚裏。
庭院的穿堂風卷起地上的枯葉,簌簌聲中,李修遠的大笑混著酒氣飄來:“雷澤玄牛......”
張豪握帕子的手驟然收緊,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他眯起眼睛,透過屏風縫隙死死盯著槐樹下的沈默,額角沁出的汗珠順著臉頰滑進衣領,在燥熱的空氣裏凝成鹽漬。
正當張豪屏住呼吸,心跳如擂鼓時,貴賓席東側突然炸開鍋。
治中家粉雕玉琢的小公子抱著肚子直跳腳,胖臉蛋漲得通紅,
扯著奶娘的衣角尖聲大喊:“憋不住啦!憋不住啦!”
奶娘急得滿頭大汗,發髻鬆散,插著的銀簪歪歪斜斜,
慌忙抱著孩子往茅房跑。
奈何馬球會熱鬧非凡,看客們擠得水泄不通,
奶娘被撞得東倒西歪,懷中的孩子更是像風中落葉般晃來晃去。
小公子實在等不及,就在屏風旁解開了褲帶,
一道弧線精準地落在張豪頭頂。
張豪渾身瞬間僵硬如木雕,
溫熱的液體順著脖頸流進衣領,在粗糙的麻布上暈開深色痕跡。
他死死咬著嘴唇,嚐到了血腥味,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連哆嗦都不敢打。
“你個小雞雞,晚上我就把它割掉!” 張豪心裏瘋狂咆哮,可麵上卻還得維持著低眉順眼的小廝模樣,生怕被人發現他偷聽的行徑。
周圍賓客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哄笑,
有人笑得前俯後仰,手中的酒杯都灑了酒水;
有人指著屏風指指點點,議論聲此起彼伏。
而始作俑者小公子小臉煞白,哇地哭出來,拽著奶娘的衣襟抽噎:“奶娘,我要回家,拉屎!”
貴賓台傳來李修遠的大笑,混著馬球撞擊聲,
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所有秘密都裹進了洛城五月的熱浪裏。
喜歡默劍長生請大家收藏:()默劍長生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