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衙府風雲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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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瞎…… 秦老?"
許銘的刀刃剛要劈向槐樹,沈默一把攥住他手腕。
正午日頭把玉米葉子曬得打卷兒。
土坡槐樹蔭裏,藏功閣的老瞎子正拄著竹杖立著。破鬥笠壓得低低的,就露出下巴新刮的青茬子。
"最近老鼠鬧得凶。"
秦老扯著比破鑼還響的公鴨嗓,竹杖在青石板上敲得當當響。
"自個兒當心點!"
許銘剛開口"我……",秦老突然轉身,竹杖在地上劃出個半圓。
玉米葉無風自動,青紗帳裏傳來三聲鷓鴣啼。
老頭兒的身影眨眼沒入波浪般起伏的玉米稈,隻聽見 "嗒嗒" 的杖點聲,跟著熱風往西北方溜了,快得像腳底抹了油的泥鰍。
"今兒個就當沒見過我!"
竹杖帶起的風聲驚飛了玉米穗上的麻雀,細碎的振翅聲還縈繞在耳畔。
沈默望著秦老消失的方向,眉頭擰成了一個 "川" 字,滿腦子都是問號?
許銘擦了把額頭豆大的汗珠,嘟囔道:"這老東西,神神叨叨的!"
說著,他拍了一下沈默的肩膀:“別看了,先回吧!"
兩人帶著滿心的疑惑來到總捕房後堂。
雕花隔扇 "吱呀" 一聲緩緩推開。
一股酸腐味混著麵湯味兒撲麵而來 ——
霍總捕正歪在太師椅上打盹兒,半碗撈麵結著油花,酒壺歪得跟個醉漢似的。
聽見響動,他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眼皮瞬間暴起青筋,破口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攪老子美夢!"
沈默抱拳道:"總捕頭,在義莊外頭撞見龍江陰使張豪了,還有個紅瞳的家夥……"
"血手修羅華蒼。"
霍總捕眼皮掀起一道縫隙,渾濁的眼珠泛起冷光,那眼神仿佛能看穿人心,讓人不寒而栗。
"羅千絕那小子的師兄,洗髓境高手 —— 你們沒跟他硬碰硬吧?"
沈默心下了然:原來如此,這是殺了小的,來了老的!
許銘摸了摸腰間未出鞘的刀,道:"我們打不過,幸虧秦老……"
"還好我早有安排,不然你們回不來了!"
霍總捕踢著桌腿站起來,卻對著窗外扯嗓子喊:"備馬!去別駕府!"
經過兩人身邊時,他壓低聲音,語氣嚴肅地說:“老瞎子的事你們心裏有數就行,別出去瞎咧咧!”
袍袖帶起的風掃落許銘衣襟上的草葉,腰間令牌撞在桌角發出鈍響,驚得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掉,撲簌簌落進霍總捕的麵碗裏。
沈默看著他撞開雕花隔扇的背影,門扇在身後 "咣當" 一聲重重撞上。
霍總捕的罵聲從門縫裏擠出來:"再敢吵醒老子 —— 小心我扣......!"
話尾被門軸轉動聲絞碎,隻餘衙役們低聲的嗤笑在廊下打轉。
兩人對視一眼,沈默抹去額頭黏汗,皺眉道:“許兄,這案子一時半會兒也急不來。” 邊說邊抬腳往門外走,“先填填肚子,吃飽了才有力氣琢磨案情。”
許銘揉著咕咕叫的肚子,苦笑道:“正合我意。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他加快腳步,腰間令牌與佩刀碰撞作響,“王老漢的羊雜湯鋪離陳府近,吃完正好去探探那凶宅。說不準喝碗熱湯,腦子都能靈光幾分。”
城南的街巷飄著熱烘烘的煙火氣。
餛飩攤的蒸汽裹著蔥花味往上躥,剃頭匠的喚頭 “錚錚” 響,賣糖人的老頭舉著木杆,上麵串著孫悟空、豬八戒,糖漿在陽光下亮晶晶的。
陳宅的朱漆大門關得嚴嚴實實,在日頭下泛著刺目的光。
朱漆剝落處露出底下的木色,門楣上 “清白傳家” 匾額裂口裏,金粉像滲血般刺眼,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什麽。
許銘用刀鞘 "咚咚咚" 敲了七下門,才見陳府管家開了條縫,眼神警惕得如同防賊一般,門縫裏還透出警惕的目光。
許銘手按刀柄,指節敲得門環叮當響:"官府查案問話!當時到底啥情況?說仔細點!"
管家往巷口掃了兩眼,壓低聲音說:"長史府的王管家昨晚來找老爺,說有要緊事商量。我去通報時,老爺屋裏靜悄悄的沒動靜。推開門一看...... 咳,那場麵,比義莊的停屍房還瘮人,我腿都嚇軟了!到現在還直打擺子!"
沈默喉結動了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令牌:“長史府王管家,這個事情怕是不好辦了...... 搞不好要捅馬蜂窩!”話音裏裹著幾分凝重。
許銘刀鞘磕在青石板上,蟬鳴驟起,那聲音聒噪而刺耳。
他挑眉嗤笑:“想這麽多做什麽!遇事不決先匯報,大不了讓頭兒去......”
沈默眼睛瞬間亮起,像是被烈日點燃的星火,他利落轉身,靴底碾碎腳邊幹枯的槐葉:“有道理,走!”
半刻鍾後,雕花隔扇猛地撞在廊柱上,發出一聲巨響。
守在門口的衙役老周忙不迭往邊上躲了躲,抬眼便見沈默和許銘又匆匆忙忙闖了進來,活像兩隻熱鍋上的螞蟻,還喘著粗氣,頭發被汗水粘在額頭上,臉上帶著焦急與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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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捕房裏霍總捕的罵聲混著麵湯味兒飄出來:"又怎麽了?老子海捕文書的朱砂印還沒幹呢!"
老周縮著脖子往門裏瞄,見許銘袖口沾著陳府門環的朱漆,正哈著腰作揖:"頭兒,剛去了陳府,陳府的人說長史府的王管家昨天剛好去過……"
霍總捕掃了眼兩人交換的眼神,冷哼一聲:"少來這套!"
他抓起案上茶盞重重一磕,拍桌子的響動驚得梁上灰往下掉,像下了場灰色的小雨。
你們那點心思當我不清楚?想讓我去跟長史府掰扯?"
話音未落,老周聽見兩張紙頁 "唰" 地展開,朱砂印的墨香混著陳年普洱味飄出來,"別駕大人的印子在這兒鎮著,怕什麽?年輕人……"
後半句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茶碗悶住了似的,老周隻聽見刀鞘撞擊桌子又響了幾下,清脆的聲響在屋裏回蕩。
許銘的叫苦聲低得像蚊子哼,老周盯著他倆接過傳票時指尖發顫的模樣。
突然聽見霍總捕又補了一句:"你倆正好在,先去外頭把海捕文書貼了再去。貼歪了算你們怠工 —— 對了,順道去街角劉記買兩斤醬牛肉,老子晚上要下酒!"
隔扇 "咣當" 合上時,恰好看見許銘對著傳票上的雲雷紋翻白眼,嘴皮子動了動 ——
"媽的,"
許銘踏出總捕房門檻就狠狠踢了塊石子,石子骨碌碌滾進牆角的水溝裏。
"這叫什麽事……"
申時初刻,日頭懸在房簷角,把許銘腰間的刀鞘曬得發燙,都能煎雞蛋了。
街邊的狗趴在陰涼處吐著舌頭,哈喇子滴在發燙的石板上,瞬間蒸發成一小團水汽。
"我算回過味來了,"
許銘邊跑邊扯鬆汗濕的腰帶,腰帶扣硌得肚子生疼。
"他這是拿我們當槍使!"
沈默沒接話,腦子裏還回閃著半個時辰前總捕房的場景 ——
霍總捕翹著二郎腿,鞋底子蹭得太師椅吱呀響,袖口的麵湯還滴在海捕文書上,偏偏嘴裏說得義正言辭:"年輕人就要多曆練,長史府的門檻高,正好磨磨你們的棱角。"
說得好聽,可那兩張傳票遞過來時,分明看見老家夥眼底藏著的狡黠,跟老狐狸似的,尾巴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拐過巷口,鎏金大門上的獸首門環在烈日下泛著冷光,刺得許銘眯起眼。
簷角槐枝掃過他發燙的刀鞘,驚起牆頭蜻蜓,撲棱棱的振翅聲裏,隱約傳來遠處賣冰盞的叮當脆響。
許銘突然刹住腳,盯著門楣上斑駁的匾額,喉結滾動了兩下:“我說沈兄弟,剛剛是熱血上頭,不如現在我們先回去?”
“箭在弦上……”
沈默話音未落。
‘轟’的一聲!
長史府朱漆大門轟然推開,沉水香混著嗆人的漆味撲麵而來,熏得人直皺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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