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傅沉舟的 “吃醋” 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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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霜降總裹著一層濕冷的霧,府南河的水汽飄到“錦官城”廣告公司的寫字樓玻璃上,凝出細細的水珠,像傅沉舟工作室裏那些被歲月浸軟的古籍紙頁。上午十一點,傅沉舟提著一個竹編食盒站在前台,食盒外層裹著靛藍色的蜀錦方巾——那是他上個月從蜀江錦院淘來的老紋樣,纏枝蓮紋在霧色裏泛著暗紋,像藏在時光裏的溫柔。
“傅先生又來了呀?”前台小姑娘笑著接過他遞來的登記本,筆杆上掛著的蜀錦掛墜晃了晃,“薑總監在三樓開項目會呢,不過剛才看到張總從她辦公室出來,手裏還拿著蜀錦樣本,好像是談合作的。”
傅沉舟握著食盒提手的指尖微微一緊,竹編的紋路硌得掌心發疼。他點點頭,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我等她一會兒。”說話時,目光不自覺地飄向三樓的樓梯口,像在捕捉什麽無形的影子——張昊,“昊宸文旅”的創始人,上周在非遺推廣論壇上認識薑晚,之後就以“蜀錦項目合作”為由,三天兩頭往公司跑,每次來都帶著不同的伴手禮,從蜀繡書簽到古法糕點,心思藏都藏不住。
傅沉舟坐在大廳的等候區,把食盒放在腿上,輕輕掀開蜀錦方巾的一角——裏麵是他今早五點起來做的薑棗茶,用的是外婆傳下來的砂壺燜的,還溫著;還有兩盒桂花糕,是青華路“老寶華”的古法手藝,薑晚最愛吃,說咬下去有秋天的味道。他指尖摩挲著食盒邊緣的竹編紋路,想起昨天晚上薑晚趴在沙發上看項目方案,小聲跟他說“張總提議下周去蜀江錦院考察,順便吃那邊的河鮮”,當時他沒吭聲,心裏卻像被浸了醋的棉線,越纏越緊。
“沉舟?你怎麽來了?”薑晚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帶著一絲驚喜。她穿著米白色的西裝套裙,頭發用一支玉簪挽著——那是傅沉舟去年送她的生日禮物,漢代風格的雲紋簪,襯得她脖頸線條格外柔和。她手裏拿著一疊蜀錦樣本,指尖還沾著一點金線,顯然是剛和張昊討論完。
傅沉舟立刻站起來,把食盒遞過去,語氣盡量顯得自然:“看天氣預報說今天降溫,給你帶了薑棗茶,還有你愛吃的桂花糕。”他的目光掠過薑晚身後——張昊正跟著走下來,穿著剪裁得體的深灰色西裝,手裏拿著一個精致的木盒,笑容溫和,卻讓傅沉舟覺得格外刺眼。
“傅先生也在啊。”張昊主動打招呼,把木盒遞給薑晚,“薑總監,這是我從羅江帶回來的紋銀書簽,上麵刻的是李調元的詩,跟你們公司做的非遺推廣項目很搭,你留著用。”
薑晚接過木盒,還沒來得及道謝,就感覺傅沉舟的手輕輕搭在了她的腰上——動作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占有感。傅沉舟看著張昊,笑容淡淡的,眼神裏卻藏著點冷意:“多謝張總費心,不過晚晚用書簽喜歡素麵的,太精致的她總擔心刮壞書頁,我上個月剛給她做了一套竹製的,用的是楠竹,不容易變形。”
張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複自然:“傅先生對薑總監真是細心。對了,薑總監,剛才跟你說的周末去蜀江錦院,順便吃河鮮,你看……”
“我也去。”傅沉舟搶先開口,語氣不容反駁,“正好我跟蜀江錦院的劉院長認識,他上周還說讓我去看看新修複的宋代蜀錦紋樣,一起去也方便溝通項目。”他一邊說,一邊把薑棗茶從食盒裏拿出來,擰開砂壺蓋,遞到薑晚手裏,“快喝口熱的,你早上出門沒帶保溫杯,我怕你又喝涼咖啡。”
薑晚接過砂壺,指尖碰到溫熱的壺身,心裏偷偷笑了——傅沉舟的小心思,她怎麽會看不出來?上周張昊約她吃午飯,他就以“送文件”為由,在餐廳坐了一個小時,全程盯著張昊,還故意把她碗裏的辣椒挑出來,說“你胃不好,少吃辣”,其實她昨天才跟他說過想吃火鍋。
“那也好,多個人多份思路。”薑晚笑著點頭,喝了一口薑棗茶,暖意從喉嚨滑到胃裏,舒服得眯起眼睛,“沉舟,你這茶燜得剛好,不濃不淡。”
傅沉舟的臉色立刻緩和下來,像被陽光照到的霜花,瞬間融化了:“喜歡就好,我明天再給你帶。”他瞥了一眼張昊,眼神裏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得意——你送再貴的書簽,也不如我知道她愛喝什麽茶。
張昊看著兩人的互動,心裏也明白了七八分,笑著說:“那我周末提前訂餐廳,蜀江錦院旁邊的‘望江樓’不錯,做的河鮮很地道,還有古法釀的米酒。”
“不用麻煩張總了。”傅沉舟又一次搶先,“我已經跟‘望江樓’的王老板打過招呼了,他說給我們留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錦江的景色,而且他新研究了一道‘霜降柿子羹’,用的是臨潼的火晶柿子,晚晚愛吃甜的,肯定喜歡。”
薑晚忍著笑,輕輕碰了碰傅沉舟的胳膊——這家夥,連餐廳都提前訂好了,醋勁可真不小。張昊也看出來了,笑著搖搖頭:“那看來我是多慮了,傅先生考慮得比我周到多了。”
周末很快就到了。傅沉舟早上九點就開車來接薑晚,穿的是薑晚去年給他買的駝色大衣,裏麵搭著淺灰色的羊毛衫,看起來比平時多了幾分清爽。他手裏拿著一個帆布包,裏麵裝著薑晚的圍巾、手套,還有一把油紙傘——“天氣預報說下午可能下雨,錦江那邊風大,別凍著。”他一邊幫薑晚係圍巾,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像個細心的老匠人,在嗬護一件珍貴的古籍。
到蜀江錦院時,張昊已經到了,正站在門口等他們。他穿著休閑的夾克,手裏拿著一個相機,笑著說:“我們先去看蜀錦織造車間,劉院長已經在裏麵等著了。”
車間裏很暖和,幾十台老式織機整齊地排列著,織工們坐在織機前,手指靈活地穿梭在經線和緯線之間,金線和彩線在陽光下閃著光,像流動的彩虹。劉院長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穿著藍色的工裝,手裏拿著一卷宋代蜀錦殘片,遞給傅沉舟:“沉舟,你看看這個,上周剛從庫房裏找出來的,上麵的鸞鳥紋很精致,就是有些地方脫線了,你有空幫我修複一下?”
傅沉舟接過殘片,指尖輕輕拂過上麵的紋路,眼神立刻變得專注——那是他最放鬆的時候,麵對古籍和織物,他總能找到內心的平靜。他跟劉院長討論著修複方案,從絲線的材質到染色的工藝,說得頭頭是道。薑晚和張昊站在旁邊,看著他認真的樣子,都沒出聲打擾。
“傅先生對蜀錦的研究真深。”張昊小聲對薑晚說,“難怪你說他是‘行走的非遺知識庫’,果然名不虛傳。”
薑晚笑了笑,眼神裏滿是驕傲:“他從小就喜歡這些,家裏有很多老物件,他沒事就對著研究,有時候修複一件古籍能坐一整天,比我還能熬。”
傅沉舟似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轉過頭,正好對上薑晚的目光,眼神瞬間柔和下來:“晚晚,你過來看看這個鸞鳥紋,跟你上次設計的蜀錦圍巾圖案很像,要不要參考一下?”
薑晚走過去,傅沉舟輕輕把殘片遞到她手裏,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指尖,兩人都愣了一下,隨即相視而笑。張昊看著這一幕,心裏輕輕歎了口氣——有些感情,像蜀錦的經線和緯線,早已緊密地交織在一起,外人根本插不進去。
中午去“望江樓”吃飯,傅沉舟特意訂了靠窗的位置,窗外就是錦江,江水泛著粼粼的波光,像鋪了一層碎銀。服務員端上“霜降柿子羹”,用的是白瓷碗,上麵印著淺青色的竹紋,柿子羹呈琥珀色,上麵撒了一點桂花,甜香撲鼻。
“晚晚,先喝碗羹暖暖胃。”傅沉舟拿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遞到薑晚嘴邊,像在照顧一個孩子。薑晚笑著張開嘴,甜絲絲的味道在嘴裏散開,帶著柿子的軟糯和桂花的清香,她滿足地眯起眼睛:“真好吃,比上次在‘老寶華’吃的還甜。”
張昊看著他們,拿起菜單笑著說:“我再點一道‘蜀錦魚片’吧,這是他們家的招牌,魚片切得很薄,像蜀錦的紋路一樣細。”
“不用了。”傅沉舟放下勺子,語氣自然,“晚晚不吃生魚片,上次吃日料吐了好久,她胃裏對生冷的東西敏感。”他頓了頓,看向張昊,“張總要是想吃,我們可以點一道清蒸鱸魚,刺少,還清淡,適合這個季節。”
張昊握著菜單的手頓了頓,隨即笑著點頭:“好,聽傅先生的,就點清蒸鱸魚。”他心裏清楚,傅沉舟不是在“建議”,而是在“提醒”——薑晚的喜好和禁忌,他比誰都清楚,自己那些所謂的“用心”,不過是表麵功夫。
吃飯的時候,張昊想跟薑晚聊蜀錦項目的推廣方案,剛開口說“我覺得可以在短視頻平台做係列紀錄片”,就被傅沉舟打斷了:“晚晚,你嚐嚐這個蘆筍,是今早從雙流基地送過來的,很新鮮,我幫你剝了皮。”他夾起一筷子蘆筍,放在薑晚碗裏,眼神裏滿是溫柔,完全沒注意到張昊尷尬的表情。
張昊又試著說“下周想邀請幾位非遺傳承人開座談會”,傅沉舟又一次打斷:“晚晚,喝口米酒解解膩,這是王老板自己釀的,度數不高,不會醉。”他拿起米酒壺,給薑晚的杯子裏倒了一點,動作輕柔,像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
薑晚看著傅沉舟緊繃的側臉,強忍著笑,輕輕碰了碰他的膝蓋——別太明顯了,人家張總還在呢。傅沉舟這才反應過來,稍微收斂了一點,卻還是時不時地給薑晚夾菜,眼神總在張昊和薑晚之間來回掃,像個警惕的守衛。
張昊放下筷子,喝了一口米酒,笑著說:“傅先生,您和薑小姐的感情真好,看得出來,您對薑小姐很用心。”
傅沉舟立刻挺直了腰板,像得到了什麽肯定,語氣裏帶著掩飾不住的得意:“那當然,晚晚是我老婆,我不疼她疼誰?”他說著,還故意把薑晚的手握住,放在桌子上,指尖輕輕摩挲著她的指節——那是他們之間的小習慣,每次他覺得不安時,就會這樣做。
薑晚的臉頰微微泛紅,輕輕捏了捏傅沉舟的手,對張昊說:“張總,讓您見笑了,他就是這樣,有時候像個小孩子。”
“不會,”張昊搖搖頭,笑容很真誠,“能找到一個這麽在乎自己的人,是件很幸福的事。蜀錦項目的事,我們下周再細聊,今天就不打擾你們了。”他拿起外套,“我還有點事,先回去了,你們慢慢吃。”
張昊走後,餐廳裏隻剩下傅沉舟和薑晚。傅沉舟看著薑晚,眼神裏還有點沒褪去的緊張,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是不是剛才太過分了?”
薑晚放下筷子,忍住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你說呢?傅先生,你今天全程盯著張總,眼神冷得像你修複古籍時用的冰醋酸,人家張總估計都快坐不住了。”
傅沉舟的耳朵微微泛紅,別過臉,小聲說:“我就是……擔心你被別人欺負,張昊那個人,看你的眼神太熱烈了,我不放心。”他想起上周在公司樓下,看到張昊給薑晚開車門,心裏就像被針紮了一樣,難受得不行——薑晚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怎麽能讓別人覬覦?
薑晚看著他別扭的樣子,心裏像被灌了蜜一樣甜。她站起來,走到傅沉舟身邊,輕輕摟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帶著桂花糕的甜香,還有米酒的清冽。“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她貼著他的耳朵,聲音軟軟的,“但你放心,我心裏隻有你一個人,別人再怎麽好,也比不上你。”
她想起去年傅沉舟為了給她修複那本清代的《蜀錦譜》,熬了三個通宵,眼睛都紅了,最後把譜子用蜀錦裝裱好,送給她當周年禮物;想起每次她加班,他都會在公司樓下等她,不管多晚,都會帶一碗熱湯;想起她上次生病,他守在床邊,給她擦汗、喂藥,比自己生病還緊張。這些細碎的溫柔,比任何昂貴的禮物都更讓她心動。
傅沉舟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緊緊抱住薑晚,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聲音帶著點沙啞:“老婆真好。”他心裏暖暖的,像被薑棗茶燜過一樣,之前那些吃醋的煩躁,瞬間煙消雲散。他輕輕蹭了蹭薑晚的頭發,小聲說:“以後我再也不吃醋了,我相信你。”
“真的?”薑晚笑著問,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後背。
“真的。”傅沉舟點點頭,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以後離張總遠一點,他要是再找你談項目,我陪你一起去。”
薑晚忍不住笑出聲:“好,都聽你的。”她靠在傅沉舟懷裏,看著窗外的錦江——江水緩緩流淌,像他們的感情,沒有轟轟烈烈,卻有著細水長流的溫柔。她想起傅沉舟常說的“古籍修複要用心,感情也要用心”,覺得說得真對,好的感情,就像一件珍貴的蜀錦,需要兩個人用心嗬護,才能織出最美的紋樣。
吃完飯,傅沉舟開車送薑晚回家。路上,薑晚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傅沉舟認真開車的側臉,小聲說:“沉舟,下周去蜀江錦院,你教我織蜀錦好不好?我想跟你一起做一件東西。”
傅沉舟轉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裏滿是驚喜:“好啊,我教你織最簡單的回紋,織好了可以做個小錢包,給你裝零錢。”
“嗯。”薑晚點點頭,閉上眼睛,嘴角帶著甜甜的笑容。她知道,傅沉舟的吃醋,不是小心眼,而是在乎;他的緊張,不是不信任,而是珍惜。這樣的傅沉舟,雖然有點笨拙,卻讓她覺得格外安心。
回到家,傅沉舟把早上做的薑棗茶倒進杯子裏,遞給薑晚:“再喝一口,暖暖身子。”他坐在薑晚身邊,拿出手機,給她看自己剛修複好的蜀錦紋樣照片——那是一幅宋代的鸞鳥紋,色彩鮮豔,紋路細膩。“等我們的蜀錦錢包織好了,我把這個紋樣繡在上麵,好不好?”
薑晚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薑棗茶,點點頭:“好。”她靠在傅沉舟肩上,看著手機裏的蜀錦紋樣,心裏充滿了期待。她知道,未來的日子裏,還會有很多像張昊這樣的人出現,但她和傅沉舟的感情,就像這蜀錦一樣,經曆過歲月的打磨,隻會更加堅韌、更加美好。
傅沉舟輕輕握住薑晚的手,指尖摩挲著她的指節,心裏暗暗發誓——以後要更用心地對待薑晚,要讓她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再也不讓她因為自己的吃醋而擔心。他看著窗外的夜色,覺得今晚的月亮格外圓,像他此刻的心,滿滿的都是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