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 青春獻給小酒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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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咋…咋樣?大寶子!叔這…酒…夠勁兒吧?”邢把頭舌頭也有點大,但眼神依舊灼灼放光,蒲扇似的大手又拍開了酒壇子的泥封,“來…再來!山神爺…看著呢!”
    眼看第二碗要滿上,李衛東胃裏那點火線“噌”地又燒起來,臉都綠了。
    就在這時,張桂琴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酸菜白肉進來了,一看這陣勢,柳眉倒豎:“大老邢!你個老酒蒙子!想把衛東哥他們灌趴下啊?人家大老遠來是辦事的!不是來陪你喝死的!”
    說著,她眼疾手快地奪過邢把頭手裏的酒壇子,往炕梢一墩,變戲法似的又從炕櫃底下摸出個蒙著厚厚灰塵的粗陶壇子。
    這壇子一出來,畫風突變。
    壇子口用蠟封著,張桂琴拿小刀仔細地撬開。
    一股子截然不同的、帶著點酸甜果香的氣息,幽幽地飄散出來,瞬間衝淡了燒刀子的那股子蠻橫辛辣。
    那味兒,清冽、醇厚,帶著點熟透的葡萄發酵後的獨特芬芳,還有一絲橡木桶的陳香,在這滿是煙味、酒味、肉味的屋子裏,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這是…?”李衛東捂著翻騰的胃,詫異地看向那壇子裏倒出來的液體。
    琥珀色?不,比琥珀色淺,是那種晶瑩剔透的金黃色,在粗瓷碗裏晃動著,像融化的蜜蠟。
    “通化地界兒的寶貝!”張桂琴得意地一笑,麻利地給每人倒了小半碗,“白葡萄酒!用咱長白山腳底下老葡萄園的山葡萄釀的!正經窖藏了好幾年!度數不高,四十來度,順口,養人!你們嚐嚐!”
    彪子迷迷糊糊聞到這香甜味兒,掙紮著抬起頭,眼睛發直地看著碗裏金黃的液體:“這…這玩意兒…甜水兒?”
    李山河也好奇地端起碗,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入口先是清甜,帶著濃鬱的葡萄果香,滑過被燒刀子蹂躪過的喉嚨,竟然有種溫柔的撫慰感。
    接著是醇厚的酒體,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酸度,平衡了甜味,後味悠長,還有股子橡木桶帶來的、類似堅果的複雜香氣。
    雖然也有四十多度,但那感覺跟燒刀子完全是兩個世界!像從刀山火海直接掉進了鋪滿天鵝絨的溫柔鄉!
    “哎呦!嬸子!這酒好!真他娘的好!”彪子嚐了一口,眼睛都亮了,感覺被燒刀子摧殘的味蕾又活了過來。
    咕咚咕咚幾口就把小半碗幹了,還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唇,“比那燒刀子…強一萬倍!跟喝果汁兒似的!” 他這形容雖然糙,但意思到位了。
    李衛東也長長舒了口氣,感覺撿回半條命。這白葡萄酒下肚,胃裏暖洋洋的舒服,頭也不那麽炸裂了。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張桂琴:“桂琴…有心了。”
    張桂琴俏生生的白了李衛東一眼,“有沒有心你自己知道就行。”
    這風情萬種的一眼給李衛東嚇得,臉都要埋在酒碗裏了。
    邢把頭雖然覺得這“甜水兒”不夠勁兒,但看張桂琴瞪著眼,也隻能悻悻地端起自己那碗燒刀子,嘀咕著:
    “娘們兒家家的,不懂…爺們兒就得喝這個…” 但還是就著張桂琴遞過來的白葡萄酒碗,意思了一下。
    接下來的兩天,李山河、李衛東和彪子算是徹底體會到了啥叫“熱情好客”。
    邢把頭那酒窖仿佛是個無底洞!
    今天搬出陳年的山參泡酒,說是大補元氣;明天又翻出野蜂巢釀的蜜酒,甜得齁嗓子;
    後天是鹿茸血酒,顏色詭異,味道腥衝…但萬變不離其宗,核心指導思想就一條:青春獻給小酒桌,醉生夢死就是喝!
    每天睜眼就是酒,閉眼還在酒桌上。
    炕桌就沒撤下去過,酸菜燉粉條、小雞燉蘑菇、大鍋燉魚輪番上陣,但主角永遠是那五花八門的酒。
    彪子從一開始的“果汁兒好喝”,到後來看見酒碗就條件反射地捂嘴幹嘔。
    李山河覺得自己快成泡在酒缸裏的醉棗了,走路都發飄。李衛東更是苦不堪言,酒量再好也架不住這麽車輪戰,關鍵還得時刻提防著——提防張桂琴!
    這位熱情似火的寡婦嬸子,看李衛東的眼神,簡直比邢把頭的燒刀子還烈!
    白天借著端茶倒水、添菜布酒的功夫,那小手時不時就在李衛東胳膊上、肩膀上“無意”地蹭一下。
    晚上更懸乎!李衛東睡在燒得滾燙的炕頭,迷迷糊糊間,總感覺有人輕手輕腳地摸進來,帶著一股雪花膏的香氣,站在炕沿邊盯著他看!
    那目光,灼熱得能把人燙醒!
    嚇得李衛東趕緊裹緊被子,大氣不敢出,裝睡裝得渾身僵硬。
    有一晚,他甚至感覺一隻冰涼的小手要往他被窩裏伸!
    嚇得他“嗷”一嗓子坐了起來,把旁邊睡得死豬一樣的彪子都驚醒了。
    “大爺?咋啦?有耗子?”彪子迷迷瞪瞪地問。
    “沒…沒事…做了個噩夢…”李衛東驚魂未定,借著窗外雪光,隻看到張桂琴穿著碎花棉襖的背影,飛快地溜出了門。
    那一夜,李衛東是抱著枕頭、裹著棉被、縮在炕角,瞪著眼熬到天亮的。
    心裏哀嚎:淑芬啊!這活兒太難了!既要防著酒神爺灌腸,還得防著女妖精偷家!這要是晚節不保,我還有啥臉回朝陽溝見鄉親父老?
    到了第三天晌午,當邢把頭又興致勃勃地搬出一壇子據說是用熊膽泡的“十全大補酒”,拍開泥封,那味兒衝得李衛東差點當場去世時,他終於扛不住了!
    “叔!邢叔!親叔!”李衛東一把按住邢把頭倒酒的手,臉上是前所未有的誠懇。
    “咱…咱緩緩!真緩緩!您這酒,都是仙釀!可我們爺仨這凡胎肉體,它…它扛不住這麽造啊!”
    他指著自己發青的眼圈和明顯憔悴的臉,“您看,棒槌還在地裏埋著呢,老虎還在林子裏溜達呢,我們仨要是先躺這兒了,那不是白跑一趟,還辜負了您老一片盛情嗎?”
    邢把頭端著酒碗,看看李衛東那副快“壯烈犧牲”的樣兒,又看看旁邊蔫頭耷腦、眼冒金星的李山河和彪子。
    終於意猶未盡地咂咂嘴,把那碗“十全大補酒”重重頓在炕桌上,震得碗裏的酒液都濺出來幾滴。
    “行吧行吧!”老把頭有點掃興,但看著李衛東確實撐不住了,大手一揮,“看你們這熊樣兒!一點不像咱老林子裏滾出來的爺們兒!得了!今兒饒了你們!不喝了!”
    李衛東、李山河、彪子三人,不約而同地長長、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像刑滿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