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抵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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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邢把頭話鋒一轉,紅彤彤的酒糟鼻子聳動著,鷹眼掃過仨人。
“酒可以不喝,事兒不能耽誤!今兒後晌,都給我打起精神來!收拾家夥什!該磨刀的磨刀,該補繩套的補繩套!幹糧、水壺、火種、防凍的獾子油,都備齊嘍!明兒個!天不亮就進山!”
他蒲扇大的巴掌重重拍在自己厚實的胸膛上,發出“砰砰”的悶響,震得屋頂的灰都簌簌往下掉,“我大老邢親自帶你們去!管它五品葉還是大爪子,都給它請回來!”
一聽“明兒個進山”,李衛東差點沒哭出來!
不是感動的,是激動的!終於!終於要脫離這酒池肉林…
還有那午夜驚魂的溫柔陷阱了!
他連忙點頭,聲音都帶著點哽咽:“成!全聽叔安排!我們這就收拾!保證不耽誤!”
李山河和彪子也像打了雞血,瞬間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頭也不那麽暈了,麻溜地跳下炕,翻騰自己的背包,檢查繩索、斧頭、獵刀,動作前所未有的麻利。
張桂琴倚在門框上,看著李衛東那副如蒙大赦、逃出生天的樣子,撇了撇嘴,眼神裏有點幽怨,但終究沒再說什麽,轉身去灶房準備進山的幹糧了。
自從李衛東幾人到了樺樹溝,這老娘們就死盯住李衛東了,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
大老邢和張桂琴的爹還有點交情,硬攆也不是這麽回事兒,最主要的,是張桂琴還沒個孩子,真要是扯上犢子留個後,那不也挺好?
李衛東一邊整理著背包帶,一邊偷偷瞄了眼窗外。陽光透過糊著塑料布的窗戶照進來,落在地上,形成一片亮堂堂的光斑。
他仿佛已經聞到了長白山老林子裏,那混合著鬆香、雪沫和腐殖土味道的、無比自由的空氣!
棒槌,老虎,俺們爺仨…可算是要來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帶,嗯,係得牢牢的。
今晚睡覺…得把門閂插死!
第二天一早,天還黑得潑墨似的,邢把頭的破鑼嗓子就在院裏炸開了:“起來!都起來!磨蹭啥?等日頭曬腚啊?!”
仨人被這聲吼驚得一骨碌爬起來,感覺骨頭縫裏還殘留著昨夜的酒氣和疲憊。
但一想到終於要進山了,那點困倦瞬間被興奮衝散。
灶房裏,大老邢的媳婦默默地把烙得金黃的油餅、煮雞蛋、鹹菜疙瘩塞進他們的帆布背囊。
張桂琴也起早帶著東西趕了過來,李衛東接過背囊時,張桂琴飛快地往他手裏塞了個硬邦邦、帶著體溫的小布包,低聲道:“衛東哥…山裏頭涼…這個…你揣著…”
李衛東捏了捏,像是個扁平的鐵盒子,燙手似的趕緊揣進內兜,臉臊得通紅,含糊應了聲:“嗯…謝了…”
邢把頭可沒注意這些兒女情長。他站在院裏,像個即將出征的老將軍,挨個發家夥:
李衛東:一把保養得油光鋥亮的 五六式半自動步槍,沉甸甸的木托,烤藍幽深的槍管,散發著冰冷的金屬氣息和淡淡的槍油味。子彈袋沉甸甸地掛在他腰側。
56半
李山河:一杆老舊的 水連珠步槍,長得出奇,槍托磨損嚴重,但槍機操作起來依舊順暢有力。
水連珠
這槍打遠距離有準頭,是尋參、防大牲口的好幫手。
彪子:一杆更老的 老套筒,槍管粗短,木托都快包漿了,但分量十足。彪子拿到手,臉色一囧,這玩意他用的是夠夠的。
老套筒(漢陽造)
“太爺!還有點別的玩意沒了,這玩意,你說是俺爹滿月抓周用得俺都信。”
“你還挑上了!有你用得不錯了!給我停好了,沒我發話,槍栓都不準動!”
邢把頭瞪了他一眼,又給每人發了一把鋒利的快當刀子,幾捆結實的老麻繩,還有一小罐氣味濃烈、防凍防蛇蟲的獾子油。
“家夥都拿穩了!進了山,槍口永遠朝下!走路看腳下,耳朵支棱起來!林子裏的活物,可比酒桌上的老邢頭難對付!”
大老邢自己也背了個巨大的褡褳,裏麵裝著幹糧、水壺、鹽巴、火鐮、一小包珍貴的紅布條,還有他那杆從不離身、槍托磨得發亮的老洋炮。
一行人趁著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一頭紮進了長白山支脈莽莽蒼蒼的老林子。
雪,比朝陽溝厚得多,一腳下去能沒到大腿根。林子密得遮天蔽日,參天的紅鬆、冷杉、柞樹披著厚厚的雪凇,枝椏交錯,像無數沉默的巨人。
空氣冰冷刺骨,吸進肺裏帶著鬆針和腐殖土的清冽味道,偶爾能聽到積雪壓斷枯枝的“哢嚓”聲,或是遠處不知名鳥獸的啼鳴,更襯得山林幽深寂靜。
邢把頭走在最前麵,像頭識途的老熊,步伐沉穩有力。
他不用看路,仿佛腳下有根無形的線牽引著。
李衛東緊隨其後,端著五六半,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周圍。李山河居中,水連珠斜挎在肩。
彪子殿後,扛著老套筒,深一腳淺一腳,累得呼哧帶喘,但精神頭十足。
這一走,就是整整三天!
白天在沒膝深的雪地裏跋涉,翻山越嶺,過冰河。
餓了啃口凍得梆硬的油餅,就著雪水咽下去。渴了抓把雪塞嘴裏。
晚上找個背風的山坳,扒開積雪,點燃鬆枝,圍著篝火啃鹹菜疙瘩,裹著皮襖蜷在火堆旁打盹。
林子裏危機四伏,有次彪子差點踩進被雪掩蓋的深溝,幸虧李山河眼疾手快一把拽住。
還有次傍晚,李衛東猛地停下,示意噤聲,眾人屏息,隻見不遠處雪地上,一串巨大的、梅花狀的爪印新鮮無比,消失在密林深處——是老虎!
彪子當時汗毛都豎起來了,攥緊了老套筒。邢把頭卻隻是眯著眼看了看爪印的方向,低聲道:“是隻過路的公虎,吃飽了,沒惡意。繞開走。”
第四天傍晚,日頭已經西沉,給雪山尖兒染上一抹瑰麗的金紅。一行人爬上一道陡峭的、背陰的山坡。這裏積雪稍薄,露出下麵黑色的凍土和嶙峋的怪石。
風也小了許多——目的地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