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八章 一天不挨揍,渾身都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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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李山河一抬手,示意停下。
他喘著粗氣,看著月光下那二十幾頭擠在一起的梅花鹿,還有爬犁上那堆小山似的狼屍,眉頭緊鎖。
“彪子,老五,你倆擱這兒守著,看好了!別讓屯裏人瞅見!我去把拖拉機開過來!”
“你懂個屁!”李山河瞪了他一眼,
“這麽多活鹿!讓人瞅見了,你猜猜屯裏那些眼珠子發綠的癟犢子,能給你編排出多少個故事?紅眼病犯了,能給你生吞活剝了!財不露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範老五立刻點頭如搗蒜,深以為然:“對對對!李爺說得對!太對了!小心駛得萬年船!還是您老思慮周全!這年頭,眼紅的人多著呢!”
他緊張地四下張望,仿佛黑暗裏真藏著無數雙貪婪的眼睛。
李山河不再廢話,把步槍扔給彪子,自己叼上根煙,邁開大步,朝著屯裏小朱家走去。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不多時,屯子方向傳來了熟悉的“突突突”聲,兩道昏黃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李山河駕駛著他那輛心愛的紅色МТЗ80拖拉機,像一頭鋼鐵巨獸,轟鳴著衝了過來。車頭那盞大燈晃得彪子和範老五睜不開眼。
“麻溜兒的!”李山河跳下車,嘴裏還叼著煙,火星在黑暗中明滅。“把鹿都趕上拖鬥!小心點!別驚著!”
三人合力,費了老大勁,連哄帶嚇,總算把那二十多頭受驚的梅花鹿都趕上了拖拉機寬大的後車鬥。
鹿群擠在一起,不安地騷動著。
李山河又指揮彪子和範老五,就近砍了些胳膊粗的樹枝,圍著車鬥邊緣,用帶來的繩子橫七豎八地綁了個簡易的柵欄,防止鹿跳車。
最後,拿出一大塊早就準備好的、厚實的防雨苫布,嚴嚴實實地蓋在了整個車鬥上,連車頭都遮住了一大半,隻留下前麵一點視野。
那架載滿狼屍的爬犁,則用粗麻繩牢牢綁在了拖拉機屁股後麵。
“成了!”李山河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著眼前這輛被偽裝成“運草車”的拖拉機,滿意地點點頭。他跳上駕駛座,踩離合,掛擋,鬆手刹。
拖拉機發出一聲低沉的咆哮,排氣管噴出一股濃煙,穩穩地起步。
“突突突…突突突…”
拖拉機沉悶而有力的轟鳴聲,在寂靜的冬夜裏傳得很遠。
車頭大燈劈開黑暗,照亮了通往朝陽溝的土路。李山河把著方向盤,身體隨著拖拉機的顛簸微微晃動。
幾天的疲憊和緊張,加上車廂裏彌漫的淡淡血腥味和牲口味,讓他有些昏昏欲睡。
隻有嘴裏那根煙,還頑強地提供著一點辛辣的刺激。
終於,熟悉的院牆輪廓出現在車燈的光暈裏。
拖拉機吭哧吭哧地開到自家新房院門口,剛熄了火,那令人牙酸的“突突”聲還沒完全消散,李山河還沒來得及跳下車,就聽見院子裏猛地炸響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穿透了寒冷的夜空,比狼嚎還瘮人:
“小兔崽子!李山峰!你給我站那兒!看我不打死你個癟犢子玩意的!!!”
緊接著就是一陣雞飛狗跳的混亂聲響,夾雜著一個小男孩殺豬般的哭嚎求饒,還有笤帚疙瘩抽在棉褲上發出的沉悶“啪啪”聲。
李山河一隻腳剛沾地,聽到這動靜,動作瞬間僵住。
他扶著滾燙的拖拉機引擎蓋,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又緩緩吐出,帶出一股濃濃的白色哈氣。
他抬手揉了揉被冷風吹得發木的太陽穴,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又帶著點習以為常的苦笑。
這老三可簡直了,一天不挨揍,渾身都難受。
“啪——!!!”
那一聲脆響,帶著股子笤帚苗子破風的狠勁兒,結結實實抽在厚實棉褲包裹的屁股蛋子上,動靜兒大得活像過年摔了個二踢腳,又像是熟透的西瓜被人一腳踩爆!
在拖拉機剛熄火、引擎還帶著點餘溫的“哢噠”聲裏,顯得格外炸耳朵。
“嗷嗚——!!!”
緊接著就是李山峰那小子變了調的、殺豬般的慘嚎,尾音兒都劈叉了,直衝雲霄!
他整個人像是屁股底下裝了彈簧,“噌”地一下從原地蹦起來老高,落地後捂著屁股蛋子,原地轉著圈兒地蹦躂,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嘴裏嗷嗷著:“媽呀!親媽!屁股開花了!真開花了啊!”
這聲慘叫,跟刀子似的,順著李山河的耳朵眼兒就攮進去了,攮得他後槽牙都跟著一陣酸疼,腮幫子咬得邦硬。
他扶著拖拉機那還溫乎的鐵皮蓋子,感覺自己的屁股蛋子也跟著條件反射似的隱隱作痛。
這老三…又作啥死了?
他這邊還沒緩過神,旁邊那倆剛才還累得跟死狗似的貨色,動作卻快得驚人!
彪子反應最快,那胖臉上小眼睛滴溜溜一轉,瞬間擠出一副火燒眉毛、天塌地陷的表情,捂著肚子就“哎呦”起來。
“哎喲喂!二叔!對不住對不住!俺得趕緊蹽了!俺家娟子!俺家娟子她…她肚子疼!怕不是要生了!這都啥時辰了!急死俺了!”
他一邊說,一邊跺著腳,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作勢就要往院外跑。
幾乎同時,範老五那張胖臉上的肥肉也劇烈地哆嗦起來,他像是被彪子提醒了,猛地一拍大腿,嗓門拔得老高,帶著一種極其浮誇的焦急:
“哎呀我的天老爺!李爺!大事不好!彪子兄弟他媳婦要生了!人命關天啊!我得趕緊去瞅瞅!搭把手!對對對!搭把手!生孩子這事兒俺有經驗…啊呸!我能幫上忙!”
他那兩條腿也跟著原地倒騰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衝刺。
李山河聽得嘴角直抽抽,一股子邪火“噌”地就頂上了腦門。
他猛地轉過頭,眼神跟刀子似的剮向這倆現編瞎話都不打草稿的玩意兒,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冷颼颼的:
“彪子!你他娘的放屁前能不能先過過腦子?你家劉曉娟那肚子,攏共才幾個月?月份比你二嬸還小一圈兒!她生個屁!生個哪吒啊?!”
彪子那副“焦急萬分”的表情瞬間僵在臉上,像是被凍住的豬頭肉,小眼睛裏閃過一絲慌亂,額角肉眼可見地滲出了冷汗。
他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極其牽強的笑容,聲音都發飄了:“啊?那啥,二叔,您老記性真好,俺可能記岔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