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九章 你把抽我當逗號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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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那指定是俺後媽!對!俺後媽!俺後媽她…她好像又懷上了!俺爹老當益壯啊!俺得趕緊回去瞅瞅!伺候月子!對對對!伺候月子!”
    他越說越離譜,自己都覺得編不下去了,幹脆把心一橫,趁著李山河被這“後媽懷孕”的虎狼之詞噎住的空檔,
    腳底抹油,扭動著他那壯碩的身板,以一種極其別扭又異常迅捷的速度,“嗖”地一下,像顆肉彈似的就躥出了院門,消失在黑暗裏。
    “彪子!你個癟犢子你給我站…”李山河的怒吼剛起個頭。
    “李爺!彪子兄弟家後媽要緊!俺去搭把手!搭把手!”
    範老五反應也不慢,見彪子成功開溜,立刻扯著嗓子嚎了一句,連“彪子家母豬下崽”都懶得編了,直接沿用“後媽”這個萬能借口。
    他肥胖的身體爆發出驚人的求生欲,兩條短腿倒騰得飛快,緊跟著彪子的背影,連滾帶爬地也衝出了院門,那速度,比他拖著爬犁下山時快了一倍不止!
    院門口帶起一陣小旋風,卷起幾片枯葉。
    “我操…”李山河看著瞬間變得空空蕩蕩的院門口,氣得差點一口老血噴在拖拉機引擎蓋上。
    這倆沒義氣的王八犢子!跑得比被狼攆的兔子還快!
    他娘的,剛才在林子裏炸狼群、套鹿爬犁那股子同生共死的勁兒呢?喂狗了?!
    院子裏,王淑芬的怒吼和笤帚疙瘩的“啪啪”聲,還有李山峰的鬼哭狼嚎,再次高亢地響起,如同催命的戰鼓,敲得李山河太陽穴突突直跳。
    “啪!”(笤帚聲)
    “嗷!”(慘叫聲)
    “小癟犢子!你今天不給老娘說清楚!”
    “啪!”
    “啊!媽!親媽!別打了!屁股兩瓣了!真兩瓣了!嗷!”
    “啪!”
    “還嘴硬!我讓你爹回來給你吊房梁上抽!”
    “啊!——媽!你把抽我當逗號使呢?!一句一抽啊!救命!媳婦!媳婦救我啊——!!!”
    李山峰這最後一聲淒厲無比、帶著哭腔和絕望的“媳婦救我”,如同平地一聲驚雷,不偏不倚,正好劈在李山河的腦瓜頂上!
    李山河那隻剛剛抬起來、準備硬著頭皮邁進這“修羅場”的腳,瞬間像被施了定身法,凝固在半空中,離那被月光照得慘白的門檻還有三寸遠。
    他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緊接著,一股極其複雜的情緒如同打翻的調料鋪子,酸甜苦辣鹹瞬間湧了上來,最後都化成了一句無聲的呐喊:快拉幾把倒吧!老三!不是當哥的不仗義!實在是…哥有心無力啊!
    李山河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感覺喉嚨幹得發緊。他那隻懸空的腳,極其緩慢地、帶著十二萬分的不情願,又悄無聲息地縮了回來,重新踩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
    他整個人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高大的身軀小心翼翼地縮在了拖拉機那寬大的車頭後麵,隻探出半個腦袋,一雙眼睛賊溜溜地、緊張又好奇地往院子裏瞄。
    “老三啊老三…”李山河心裏默念,充滿了過來人的“悲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你歲數小,骨頭嫩,經揍!挨兩下就當鬆鬆筋骨了!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挨揍…”
    “咳咳,不是,人不教育不成器!這是咱老李家的優良傳統!你哥我,當年也是這麽過來的!”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那“光輝”的童年。好像也就比山峰大個一兩歲的時候?
    自己也是虎了吧唧,不知天高地厚,在屯子裏瘋玩,不知怎麽就拉著田玉蘭那丫頭的小手,一路跑回家,當著全家人的麵,扯著嗓子就喊:“爹!媽!看!這俺媳婦!俊不?!”
    當時王淑芬那臉色,那叫一個神奇啊!
    抄起牆角的燒火棍,那頓胖揍啊…
    李山河現在想起來都覺得屁股隱隱作痛。
    那年,小小的老子,硬生生被親娘抽成了孫子!在炕上趴了好幾天才敢下地。
    “好小子!”李山河看著院子裏被王淑芬追得滿院子亂竄、哭爹喊娘的李山峰,眼神裏竟然流露出一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詭異欣慰和讚歎。
    “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行!真他娘的行!比你老子當年還虎!”
    “還敢喊‘媳婦’?還敢喊救命?!有膽色!夠爺們兒!哥今兒個就服你!”
    “李山峰,我李山河願稱你為老李家新一代‘代打王’!扛揍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李山峰那聲石破天驚的“媳婦救我”,像根羽毛,在李山河那顆被彪子他們氣悶的心裏狠狠撓了一下,瞬間撓出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
    那點看熱鬧怕引火燒身的慫勁兒,被一種更強大的、源自血脈深處的“吃瓜”本能給壓了下去!
    啥玩意兒?!聽著咋還有娘們兒的事兒呢?!
    李山河瞬間支棱起來了。
    剛才還縮在拖拉機後麵的半個身子,猛地挺直了。
    那雙因為疲憊而有些耷拉的眼皮,“唰”地一下抬了起來,瞪得溜圓,眼珠子在昏暗的光線下爍爍放光,簡直比拖拉機的大燈還亮。活脫脫兩個銅鈴鐺!
    他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連心跳都似乎放緩了,生怕漏掉一絲一毫的動靜。
    兩隻耳朵更是像雷達天線一樣,“噌”地一下支棱到了極限,恨不得能伸進院子裏去,捕捉每一個細微的音節。
    這他娘的…可比炸狼群刺激多了!老三這小子…行啊!真行啊!才十歲(過了年十一)!
    就敢把“媳婦”往家領?!這頓揍挨得…值!太值了!比他哥當年出息多了!當年他哥最多是口頭宣布主權,這小子…聽動靜是直接把人給“拐”回家了?!
    李山河心裏那個翻江倒海啊!
    既有點“後繼有人”的莫名驕傲,又充滿了對“小媳婦”身份的好奇,還有一絲絲對老三即將麵臨更猛烈暴風雨的“擔憂”。
    他緊張又興奮地扒著拖拉機冰冷的鐵皮,脖子伸得老長,全神貫注地盯著那扇透出昏黃燈光的堂屋門,心裏瘋狂呐喊:快出來!快出來!讓老子瞅瞅!是哪家的小丫頭片子這麽“虎”,敢跟老三這混世魔王“私定終身”?!
    就在這千鈞一發、萬眾(李山河一人)期待的時刻!
    堂屋那扇木門,“吱呀”一聲,被從裏麵輕輕推開了一道縫。
    緊接著,一個軟糯糯、帶著明顯哭腔、還透著點怯生生味道的小女孩聲音,像根羽毛,又像顆小石子,輕輕地、卻無比清晰地砸了出來,砸在了院子裏劍拔弩張的殺氣上,也砸在了李山河支棱到極點的耳朵裏:
    “媽…媽…您…您別打當家的了…要打…要打就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