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火車遇藍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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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著到時間了,三人跟隨著擁擠的人潮,火急火燎地檢票上車。
    去省城的人就是多。
    剛一踏上車廂連接處,一股混雜著汗臭、廉價煙草、方便麵調料和鐵鏽的氣味就劈頭蓋臉地湧了過來,濃得能把人的魂都給熏出來。
    過道裏塞滿了人,行李架上堆滿了五顏六色的蛇皮袋和老舊的包裹,連座位底下都塞得嚴嚴實實。
    他們好不容易擠過塞得滿滿當當的過道,找到了自己的床鋪。
    這麽一折騰,褲兜子都出汗出膠粘。
    這回李山河可沒那麽多講究,非得把下鋪全包了。
    一幫大老爺們,在哪待著不是待著。
    三人裏麵,就李山河占了個下鋪。
    彪子和範老五手腳並用地爬上自己的鋪位,動作笨拙,引得過道裏的人一陣側目。
    範老五還嘟囔了兩句,嫌上鋪憋屈,被李山河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東西一放好,剛才在候車室就著熏醬喝的酒勁兒就上來了。沒多大功夫,上鋪就傳來彪子那雷鳴般的鼾聲,還夾雜著範老五細微的、帶著夢話的囈語。
    李山河躺在狹窄的鋪位上,枕著自己的胳膊,沒睡。
    車輪與鐵軌有節奏地撞擊著,單調的“哢噠、哢噠”聲,是這趟旅程唯一的催眠曲。
    車廂連接處有人在低聲吵架,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卻反而襯得他內心愈發安靜。
    他腦子裏盤算著到了哈爾濱之後的事。
    張寶蘭。
    一個人的名字,此刻卻重若千斤。
    她一個人在省城,挺著個肚子,吃得好不好,睡得安不安穩?
    有沒有人說閑話?那丫頭性子要強,報喜不報憂,信裏寫得再雲淡風輕,其中的難處,李山河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還有孩子落戶口的事。
    想著想著,眼皮越來越沉。火車有節奏的搖晃,最終還是把他帶入了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一早,李山河是被一陣吵吵吧火的動靜給弄醒的。
    車廂裏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像一鍋煮沸的粥。
    列車員推著小車叫賣的聲音,乘客高聲交談的喧嘩,還有孩子們的打鬧聲,灌滿了整個空間。
    他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從兜裏摸出根煙點上。
    煙霧繚繞中,他看見對麵鋪位竟然圍了一小撮人,正聚精會神地盯著中間,不知道在幹什麽。
    彪子和範老五早就醒了。
    這會兒兩人正伸長了脖子,圍在旁邊看得津津有味,那專注的勁頭,比在山裏尋摸棒槌的時候還認真。
    對麵一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穿著一件嶄新的的確良襯衫的大哥看見李山河醒了,朝著他歉意地笑了笑。那笑容很客氣,但眼神裏卻透著一股子活泛。
    李山河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那大哥隨即轉頭,用胳膊肘捅了捅彪子,笑嗬嗬地說道。
    “兄弟,你二叔醒了。”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你剛才不是說,等你二叔醒了問問他能不能玩嗎?”
    “現在問啊!”
    彪子立刻回過頭,滿是橫肉的臉上堆著笑,朝著李山河甩過來一個帶著明顯期盼的詢問眼神。那眼神裏的渴望,就差直接說出來了。
    李山河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現在這年代,屯子裏的老爺們,農閑的時候聚在一起,不上桌耍兩把錢的,比會上樹的母豬都難找。
    願意玩就玩唄。
    “別給自己玩進去了就行。”
    他淡淡地囑咐了一句。
    李山河沒事的時候,還得在家裏支應一下三缺一的場子呢。他倒不擔心彪子輸錢,這貨雖然憨,但打小在村裏牌桌上混,手氣一向不差。
    彪子眼見李山河點了頭,臉上瞬間樂開了花。
    他迫不及待地搓了搓手,發出“嘩嘩”的聲響,一屁股就坐到了對麵男人讓出來的小馬紮上。
    還不忘背過身去,一隻蒲扇大的手掌伸進褲兜裏,動作迅速地掏出那卷被捂得滾熱的鈔票,“啪”的一聲拍在鋪位上,氣勢十足。
    眼瞅著彪子上了場,李山河和範老五也好信兒地湊了過去。
    李山河用手肘輕輕碰了碰範老五的胳膊。
    “你不玩啊?”
    範老五的頭晃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不屑地癟了癟嘴,嘴角撇出一個嘲弄的弧度。
    “有錢玩這幾把破玩意兒嘎哈?”
    李山河聽了,心裏還有點詫異。
    他沒想到範老五這貨還有這種覺悟,居然能抵擋住賭錢的誘惑。
    緊接著,就聽見範老五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用一種過來人的、充滿了人生智慧的語氣繼續說道。
    “有這錢,都不如直接找個娘們兒了。”
    “那多得勁啊。”
    李山河的嘴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
    他媽的,你真是個頭子!
    隨後,二人的視線又重新放回到了牌局上。
    此時的彪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麽運,簡直猶如賭神附體,在小小的牌桌上大殺四方。
    幾人玩的是東北最常見的填大坑。
    底錢雖然不多,一塊兩塊的,可這玩意兒填的快啊。加上幾個人不停地“說話”、“偷雞”,彩頭滾得飛快。
    沒幾圈下來,彪子麵前就堆起了一小堆皺巴巴的毛票和零錢。
    這給他贏得,咧著個大嘴,後槽牙都看見了,一邊收錢一邊憨笑,嘴裏還念叨著“承讓承讓”。
    此時,那個發牌的的確良大哥一張臉拉得老長,滿是苦相,朝著彪子苦笑道。
    “兄弟,你這點兒可真興啊!”
    彪子嘿嘿一笑,嘴上謙虛著,那得意的神情卻怎麽也藏不住。
    “也就那樣吧!”
    那人重重地歎了口氣,將手裏的牌往鋪上一扔,動作裏帶著幾分懊惱和不甘。
    “兄弟,你點兒這麽興,要不……咱玩大點?”
    他抬起頭,眼睛看著彪子,話卻是說給桌上所有人聽的。
    “你總得讓兄弟們,有把本錢撈回來的機會不是?”
    此話一出口,李山河叼著煙的嘴角,微微一頓。
    他身旁的範老五,那副看熱鬧的表情也收斂了些。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眼神裏都閃過一絲東西。
    先讓你贏,再捧你,然後攛掇你玩大的。
    這套路,太老了。
    彪子倒是個沒心沒肺的,根本沒察覺出這裏麵的味兒來。他贏了錢,正飄著呢,被人家幾句話捧得暈乎乎的,隻覺得渾身舒坦,豪氣幹雲。
    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揮,拍得床板“嘭”的一聲響。
    “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