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九章 真是沾上毛,比猴兒都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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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河握著電話的手,不自覺地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
    他的聲音裏聽不出什麽情緒,但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一樣。
    “有人,威脅到他們的人身安全了?”
    “何止是威脅。”
    老周的聲音裏帶著一股壓抑的怒火,“就在前兩天,小郭住的那個酒店,半夜裏房間的門鎖就被人給撬了。等他早上回去,發現屋裏被翻得亂七八糟,所有的東西都被扔在了地上。最關鍵的是,在他的枕頭上,端端正正地插著一把開了刃的匕首。”
    “這最後通牒!”
    李山河的眼睛眯了起來,一道危險的光芒在眼底閃過。
    枕頭上插刀,這是江湖上最直接的恐嚇手段。
    意思是,我能悄無聲息地進你的房間,就能悄無聲息地要你的命。
    “他們沒報警?”李山河冷冷地問道。
    “報警?”老周的語氣充滿了不屑和嘲諷,“山河,你別天真了。跟誰報?皇家警察?別忘了,現在那邊誰說了算!”
    “那幫穿著製服的,要麽是英國人,要麽是給英國人發薪水對英國人宣誓效忠的本地人。你覺得他們會真心實意地幫你一個從北邊來的人?不反過來給你下個套,栽個贓,都算是他們發善心了!”
    李山河沉默了。
    他懂。
    在那個特殊的曆史時期,那片土地上,他們這些從內地過去的人,就是無根的浮萍。法律,有時候並不能成為他們的保護傘,反而可能成為絞索。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想讓我過去?”李山河把話題拉了回來。
    “對!”老周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山河,我們分析過現在的所有情況。”
    “那幾個小兄弟,是你親自從人堆裏挑出來的,是你一手帶出來的兵。他們骨子裏,隻認你這個二哥,隻聽你一個人的。他們的行事風格,帶著你身上的那股子狠勁和不服輸,這是優點,但在那種環境下,也容易出事。”
    “我們這邊,不是沒派人過去。協調員、聯絡員,都去了。可根本沒用!”
    老周的語氣裏充滿了無力感,
    “我們的人習慣了按規矩辦事,講政策,講道理。可在那地方,跟那幫亡命徒和老狐狸,你講道理?他們當你是傻子!那些地頭蛇,還有那些藏在背後的白皮鬼佬,根本不把我們派去的人放在眼裏!”
    “這種局麵,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必須得有一個強有力的人物,直接空降過去,用雷霆手段,鎮住場子!得是一個既懂他們那套江湖規矩,又能完全不按規矩出牌的狠角色!”
    李山河聽明白了,他自嘲地笑了笑:“說白了,就是缺個能掀桌子的人,想讓我去當這個惡人,去當這根攪屎棍唄?”
    “不是攪屎棍!”老周在電話那頭立刻糾正他,充滿了鄭重,“是讓你去當那根定海神針!”
    “山河,你聽清楚!你的兵,現在被困在了敵人的陣地裏,隻有你這個當將軍的,才能把他們帶出來!不光要帶出來,還要在那片陣地上,給咱們自己,插上一麵永不倒下的旗幟!”
    “把局麵打開!把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根基,牢牢地穩定住!”
    老周的話,像是一麵戰鼓,重重地擂在了李山河的心上。
    他陷入了沉思。
    他想起了小郭那張雖然稚嫩但充滿渴望的臉,想起了那幾個跟著他從窮山溝裏走出來,想拚一個前程的年輕人。
    他們是他的兵。
    他李山河的兵,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地折在外麵。
    可是,家裏……
    他剛出生的孩子,他還在坐月子的媳ěi婦,他年邁的爺爺奶奶……
    一邊是嗷嗷待哺的骨肉至親,一邊是身陷重圍的生死兄弟。
    這道選擇題,太難了。
    李山河在院長辦公室裏,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鍾。
    電話聽筒裏,隻剩下沙沙的電流聲,老周沒有催他,他知道,必須給李山河足夠的時間來消化和思考。
    這已經不是一道命令,而是一次請求,一次把身家性命和國家利益都壓上去的請求。
    李山河終於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又長又沉,仿佛要把心裏的所有糾結和不舍都吐出去。
    他不再去想家裏那些讓他心軟的畫麵,腦子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他不是一個衝動的毛頭小子,他是一個活了兩輩子,見慣了風浪的成年人。
    他知道,天上不會掉餡餅,國家機器更不會為了他幾個手下的安危,就如此大動幹戈,甚至不惜把他這個秘密武器給派出去。
    這不符合邏輯。
    小郭他們遇到的麻煩,很可能隻是一個引子,一個讓他不得不去的理由。
    在這背後,一定還藏著更深層次,更重要的任務。
    想通了這一點,李山河的心反而定了下來。
    他重新拿起電話,語氣已經恢複了平靜,甚至還帶上了一絲玩味。
    “老周啊。”
    “嗯,你說。”
    “把我李山河,從咱們這冰天雪地的大興安嶺,千裏迢OlO地調到最南邊的那個花花世界,就為了給我自己的幾個手下撐腰,幫他們打架出氣?”
    李山河說著,自己先幹笑了一聲,那笑聲裏,充滿了洞悉一切的意味。
    “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太大了?我李山河的麵子,啥時候這麽值錢了?我咋不知道呢?你們機關單位,啥時候變成開善堂的了?專門幫人解決私人恩怨?”
    電話那頭的老周,被他這一連串的反問給問得噎住了。
    李山河根本不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說道:“行了,老周,別藏著掖著了。咱們都是明白人,就別說那些場麵話了。在我麵前,你不用打草稿。”
    “說吧,除了幫我撈人,到底還有什麽事?把底牌亮出來吧。不然,我這心裏沒底,覺都睡不踏實。你總不能讓我閉著眼睛就往火坑裏跳吧?”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長長的,帶著些許無奈的歎息。
    “我就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這小子!”老周的聲音裏,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苦笑,“你小子這腦袋,真是沾上毛,比猴兒都精!”
    “過獎,過獎。”李山河扯了扯嘴角,“主要是跟你們這幫老狐狸打交道打多了,不長點心眼,早被你們賣了還幫你們數錢呢。”
    “臭小子!”老周笑罵了一句,氣氛總算緩和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