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尖沙咀的霓虹與九龍寨的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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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香江的空氣裏並沒有多少清涼,反倒是那種濕熱感更重了。
    街邊的茶餐廳裏已經坐滿了吃早茶的人,叉燒的香味混著下水道的臭氣,構成了這個城市獨特的味道。
    李山河換了一身行頭。
    白襯衫換成了花襯衫,下身是一條寬鬆的西褲,鼻梁上架了一副蛤蟆鏡。
    彪子也打扮得人模狗樣,脖子上掛了條不知從哪弄來的金鏈子,看著像個剛發財的暴發戶保鏢。
    趙剛帶著幾個麵孔生的兄弟散在周圍,手裏拿著報紙或是裝著相機的包,看上去像是來旅遊的遊客客。
    “二叔,這城寨真有那麽邪乎?”彪子嘴裏叼著根牙簽,看著遠處那一片如同怪獸般盤踞在一起的建築群。
    那是一座巨大的水泥森林,幾百棟樓房毫無章法地擠在一起,中間幾乎沒有縫隙。
    外牆上掛滿了亂七八糟的電線和生鏽的水管,像是怪獸身上的血管。
    “三不管地帶。”
    李山河把墨鏡往下拉了拉,
    “英國人不管,港府不管,咱們那邊也暫時管不著。裏麵住了四五萬人,什麽人都有。殺人犯、毒販、甚至還有當年沒撤走的國民黨老兵。”
    他們並沒有直接往裏衝,而是在外圍的一家名為龍鳳茶樓的地方坐了下來。
    這是跛叔給的線索。
    這茶樓的老板是個消息靈通的中人,想進城寨找人,得先在這裏掛號。
    茶樓裏人聲鼎沸,推著小車的阿姐高聲叫賣著蝦餃燒麥。
    李山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彪子像個鐵塔一樣站在他身後。
    沒過多久,一個穿著唐裝、手裏盤著兩個核桃的老頭走了過來。
    “生麵孔啊。”老頭在李山河對麵坐下,也不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聽口音是北邊來的?想進寨子做生意還是尋仇?”
    李山河從兜裏掏出一個信封,沿著桌麵推了過去。
    信封很薄,但裏麵裝的是美金。
    “尋親。”李山河淡淡地說,“找個做牙醫的,聽說手藝不錯,想去補顆牙。”
    老頭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滿是褶子的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笑,但那笑意不達眼底:“牙醫啊……寨子裏牙醫多得很。不過有些牙醫隻拔牙,不補牙。拔的還是活人的牙。”
    “我就找那個隻拔牙的。”李山河盯著老頭的眼睛,
    “聽說他在東頭村的一樓,門口掛個紅燈籠。”
    老頭手裏的核桃停住了。
    他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那是喪狗的地盤。年輕人,那地方進去容易,出來可就難了。那邊的牙醫用的不是鉗子,是錘子。”
    “我就喜歡錘子。”
    李山河把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發出有節奏的聲響,
    “你就告訴我,今天他在不在。”
    老頭沉默了幾秒,把信封揣進懷裏:“在。不過今天他那裏有點熱鬧。聽說抓了個北邊來的倒爺,今天要開香堂,審那個倒爺吞了他們什麽貨。你要是去晚了,估計隻能領回一副骨頭架子。”
    李山河的手指停住了。
    “謝了。”
    他站起身,帶著彪子轉身就走。
    出了茶樓,李山河臉上的平靜消失了。
    他走到一個公用電話亭旁,給趙剛打了個暗號。
    幾分鍾後,在一條陰暗的巷子裏,李山河和趙剛匯合了。
    “剛子,情況有變。”
    李山河一邊檢查腰裏的M1911,一邊語速極快地說道,
    “喪狗今天要動私刑。咱們不能等到晚上了,得現在就動手。”
    趙剛皺了皺眉:“現在?大白天的,城寨裏人最多。而且咱們對裏麵的地形還不熟。”
    “沒時間熟了。”
    李山河哢噠一聲給手槍上了膛,
    “那個牙醫診所在東頭村,離入口不遠。咱們分兩路。彪子帶幾個人在外麵搞點動靜,吸引注意力。你帶最精銳的五個兄弟,跟我摸進去。咱們來個斬首行動。”
    “搞多大動靜?”彪子興奮地問。
    李山河看了一眼旁邊堆放的一堆雜物,眼神冰冷:“把那幾個垃圾桶點了,最好能把消防車引來。越亂越好。”
    九龍城寨的入口像是一個吞噬光明的黑洞。
    一走進去,頭頂的一線天就被密密麻麻的違章建築給遮住了。
    空氣裏彌漫著發黴、腐爛和鴉片的甜膩味道。
    腳下的路麵濕滑不堪,頭頂不斷有不知名的液體滴落。
    李山河和趙剛幾人換上了深色的工裝,戴著鴨舌帽,像是修水管的工人。他們沿著牆根快速移動,盡量避開人群。
    這裏簡直就是個迷宮。
    狹窄的巷道隻能容兩人並排通過,兩邊是各種無證經營的小作坊。
    魚蛋廠、牙簽廠、甚至是切肉鋪,機器的轟鳴聲掩蓋了他們的腳步聲。
    “老板,在那。”趙剛突然停下腳步,指了指前麵一個掛著破爛紅燈籠的鐵門。
    那鐵門緊閉著,門口站著兩個抽煙的馬仔,腰間鼓鼓囊囊的。
    就在這時,外圍突然傳來了警笛聲和嘈雜的人群驚呼聲。
    緊接著,一股濃煙順著巷道飄了進來。彪子動手了。
    那兩個馬仔顯然被外麵的動靜吸引了,伸長了脖子往巷子口看。
    “動手。”李山河低喝一聲。
    趙剛身後的兩個偵察兵如同鬼魅一般竄了出去。
    沒有槍聲,隻有兩聲沉悶的肉體撞擊聲。
    那是軍刺刺入後腦延髓的聲音。
    兩個馬仔連哼都沒哼一聲,就被拖進了陰影裏。
    李山河大步走到鐵門前,沒有敲門,而是直接抬起腳,那經過強化的腿部肌肉爆發出恐怖的力量。
    “砰!”
    生鐵鑄造的大門連帶著門框,被這一腳硬生生地踹飛了進去。
    裏麵的景象暴露在眼前。
    這是一間昏暗的手術室,正中間是一張沾滿血跡的牙科椅。
    椅子上綁著一個人,渾身是血,頭無力地垂著。
    旁邊站著幾個光著膀子的大漢,正拿著燒紅的烙鐵在比劃。
    李山河一眼就認出了椅子上那個血肉模糊的人。
    是小郭。
    “操你媽的!”李山河的眼睛瞬間充血,一直壓抑的怒火在這一刻徹底爆發。他手中的M1911抬手就是一槍。
    “砰!”
    那個拿著烙鐵的大漢腦袋像西瓜一樣炸開,紅白之物濺了旁邊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