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6章暗室密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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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嘯雲離開後,林婉貞站在狹小的院子裏,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五味雜陳。
    齊嘯雲離開後,林婉貞站在狹小的院子裏,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五味雜陳。少年那句“等我回來”言猶在耳,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她攏了攏洗得發白的衣襟,將一絲不安強行按捺下去,轉身回屋繼續做些繡活貼補家用。無論如何,日子總要過下去。
    與此同時,滬上西區,一棟守衛森嚴、風格混搭的西式小樓內。
    書房窗簾緊閉,隻留一盞綠罩台燈,在紅木大書桌上投下昏黃的光圈。趙坤靠在寬大的皮質扶手椅上,手指間夾著一支雪茄,煙霧繚繞,讓他那張本就陰沉的臉更顯模糊。他穿著綢緞睡衣,外披一件呢絨長袍,看似閑適,眼神卻銳利如鷹,盯著坐在他對麵陰影裏的一個人。
    那人身形幹瘦,穿著不起眼的深色長衫,帽簷壓得很低,隻露出一個尖削的下巴和薄薄的、毫無血色的嘴唇。他是趙坤的心腹謀士,人稱“鬼算盤”的陳明。
    “莫家那邊,還沒找到?”趙坤吐出一口煙圈,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陳明微微前傾身子,聲音沙啞低沉:“回廳長,林氏母女藏得很深,在城南貧民窟裏,像水滴入了海。我們的人明察暗訪多次,都……沒什麽確切消息。隻知道齊家似乎有人暗中接濟。”
    “齊墨軒?”趙坤冷哼一聲,雪茄在煙灰缸邊緣輕輕磕了磕,“這個老狐狸,倒是會做人情。不過,他也不敢明著來。”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林婉貞和那個小丫頭不足為懼,關鍵是……另一個。”
    陳明頭垂得更低:“屬下辦事不力。當年那乳娘張王氏,按照您的吩咐,抱走孩子後應該在江南碼頭處理幹淨。可她回報說孩子體弱,路上就……沒了氣息,她害怕,就隨手扔進了江裏。半塊玉佩她也交了上來。”他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個錦囊,小心地放在書桌上。
    趙坤打開錦囊,倒出半塊質地極佳、雕刻著精細雲紋的羊脂白玉佩。他拿起玉佩,對著燈光仔細看了看,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玉質,眼神陰晴不定。
    “死了?”他嘴角勾起一抹譏誚的弧度,“張王氏的話,你信幾分?”
    陳明遲疑了一下:“屬下當時仔細盤問過,她神色驚恐,不似作偽。而且,她也確實交出了玉佩……屬下以為,一個繈褓中的嬰兒,在那兵荒馬亂的時候,又是寒冬,夭折也屬常情。”
    “常情?”趙坤將玉佩丟回桌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我要的是萬無一失!莫隆那雙女兒,是雙生胎,據說生辰八字有些特殊……留著終是後患。活要見人,死……”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殺意已然明了。
    陳明感到一股寒意,連忙道:“是屬下疏忽!屬下立刻加派人手,沿著當年張王氏走過的路線再查一遍,生要見人,死……也要找到屍骨確認!”
    “不僅僅是江南。”趙坤深吸一口雪茄,眯起眼睛,“北邊,南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不能放過。還有,盯緊齊家,特別是齊家那個小子,我總覺得他和他爹不太一樣。”
    “明白。”陳明點頭,隨即又想起一事,“廳長,還有一事。根據我們安排在莫家舊仆中的人回報,莫隆被捕前,似乎將一些重要的東西,轉移了出去。”
    趙坤眼神陡然銳利:“什麽東西?”
    “具體不清楚,可能是一些賬本、往來信件,或者……更重要的東西。據說和莫家祖上有關,莫隆很看重。”陳明低聲道,“我們抄家時,並未發現特別有價值的東西。懷疑他可能通過某個極為信任的人,將東西藏匿或者送走了。”
    “信任的人……”趙坤手指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響聲,“林婉貞?不可能,她若有,早就拿出來換命或者翻案了。莫隆那些心腹,散的散,抓的抓……還有誰?”
    書房內陷入沉默,隻有雪茄燃燒的細微滋滋聲。
    片刻後,趙坤掐滅了雪茄,站起身,走到窗前,掀開厚重窗簾的一角,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莫隆啊莫隆,你人都進了大牢,難道還能留下後手不成?”他放下窗簾,轉身,臉上已恢複冷硬,“兩件事,第一,找到那個失蹤的孩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第二,查出莫隆轉移出去的東西是什麽,在哪裏。不惜一切代價。”
    “是!”陳明肅然應道。
    “還有,”趙坤走回書桌後,重新坐下,語氣放緩,卻更顯森然,“做得幹淨點,別留下把柄。齊家那邊,暫時不要動,但要看緊。”
    “屬下明白。”
    陳明躬身行禮,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書房,如同他來時一樣,融入外麵的黑暗之中。
    趙坤獨自坐在昏暗的光線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半塊玉佩上。燈光下,玉佩溫潤的光澤仿佛帶著某種不祥的預兆。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懂。莫家這件事,必須徹底了結,不能有任何疏漏。他絕不允許任何潛在的威脅,動搖他好不容易才攀上的位置。
    江南水鄉,夜幕早早降臨。
    莫老憨家低矮的茅屋裏,點著一盞如豆的油燈。桌上擺著一小盆幾乎看不見油星的魚湯和幾個雜糧餅子。劉氏勉強喝了半碗湯,便又劇烈地咳嗽起來。阿貝趕緊放下碗,輕輕拍著她的背。
    莫老憨看著妻子痛苦的樣子,又看了看桌上清湯寡水的飯菜,眉頭擰成了疙瘩。他猛灌了一口涼水,啞著嗓子道:“明天……我再去鎮上看看,有沒有零工可以做。”
    阿貝抬起頭,小臉上滿是擔憂:“阿爹,你昨天不是去問過了,都說沒活計嗎?”
    莫老憨歎了口氣,沒說話。世道艱難,鎮上同樣蕭條,哪有那麽多零工給外人做。
    劉氏緩過氣來,虛弱地說:“他爹,別……別太勉強,我這病,熬一熬就過去了。”
    “熬?拿什麽熬?”莫老憨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藥都快吃不起了!”
    屋裏氣氛沉悶。阿貝看著父母愁苦的臉,小手在桌下悄悄握緊了,指甲掐進了掌心。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阿娘病重,看著阿爹愁白頭發。
    夜裏,阿貝躺在冰冷的床板上,聽著隔壁阿爹壓抑的歎息和阿娘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久久無法入睡。月光透過窗戶的破洞照進來,落在她枕邊那半塊玉佩上,泛著幽幽的光。
    她拿起玉佩,冰涼的觸感讓她清醒了些。這玉佩,是找到她親生父母的唯一線索嗎?他們是誰?為什麽不要她了?如果找到他們,是不是就能有錢給阿娘治病了?
    一個大膽的念頭,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悄悄纏繞上她的心。她知道村裏有人偶爾會搭船去很遠的大城市,聽說那裏機會多,能賺錢。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阿貝就悄悄爬了起來。她將玉佩小心地貼身藏好,又把平時偷偷攢下的幾枚銅板揣進懷裏。然後,她走到灶台邊,將剩下的雜糧餅子用布包好,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父母,咬了咬牙,輕手輕腳地推開院門,融入了黎明前最濃重的黑暗中。
    她要去碼頭,搭船去鎮上,然後……去那個聽說能賺到錢的大地方。她要去給阿娘掙藥費!
    寒風凜冽,吹得她單薄的身子瑟瑟發抖,但那雙明亮的眼睛裏,卻燃燒著孤注一擲的決心與勇氣。小小的身影,義無反顧地踏上了未知而危險的旅程。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身後,命運的羅網早已悄然張開,而她懷中的那半塊玉佩,即將成為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