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老鼠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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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斷電話,我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
    事情一件接一件,像潮水一樣湧來,不給半點喘息的機會。
    任家祖的新人馬,水房的債務,崩牙狗的威脅,皇朝內部的爭鬥,還有下午那場至關重要的會議……
    每一件,都可能要我的命。
    但我不能倒。倒下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我站起身,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人,眼睛布滿血絲,下巴上胡茬淩亂,看起來憔悴而凶狠。
    我拿起剃須刀,仔細地刮幹淨胡子,又用發膠把頭發整理好。換上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打好領帶。
    鏡子裏的人,看起來精神了一些,但眼神裏的疲憊和沉重,怎麽也藏不住。
    九點半,基仔敲門進來。
    “剛哥,兄弟們都通知到了。阿彪手下那幾個頭馬也聯係了,他們答應下午一點,在阿彪的狗場見麵。”
    “好。”我整理了一下袖口,“準備車,過去。”
    “剛哥,要不要多帶幾個人?”基仔有些擔心,“阿彪剛走,他那些手下……”
    “不用。”我搖頭,“就你跟我。帶太多人,反而顯得心虛。”
    彪哥的狗場在郊區,占地很大,裏麵養著幾十條鬥犬。
    阿彪喜歡狗,尤其是凶猛的鬥犬。他說狗比人忠誠,給口吃的就認主,不會背叛。
    我們到的時候,狗場門口已經停了四五輛車。
    七八個***在門口抽煙,都是阿彪的老兄弟,跟了他很多年。
    一直跟著他的阿鬼沒來,自從彪哥走後,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阿鬼。
    而他們當中為首的是一個叫大喪的光頭,臉上有道疤,從額頭一直劃到嘴角,看起來十分猙獰。
    看到我下車,大喪扔掉煙頭,帶著人走過來。
    “剛哥。”大喪開口,語氣不冷不熱。
    “大喪哥。”我點頭,“彪哥走之前,讓我來找你們。”
    “我們知道。”大喪盯著我,“彪哥打電話說了。他說以後讓我們跟你。”
    “不是跟我。”我糾正,“是繼續為皇朝做事。待遇不變,地盤不變,規矩也不變。”
    大喪身後的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眼神裏有些猶豫。
    “剛哥。”大喪開口,“彪哥到底為什麽走?是不是你逼的?”
    這個問題很直接,也很危險。如果我回答不好,這些人立刻就會翻臉。
    “彪哥在澳門欠了債,水房和崩牙狗在找他。”我實話實說,“他留在南城,會連累皇朝,也會連累你們。所以他選擇離開,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欠債?”大喪皺眉,“彪哥從不賭大的。”
    “人是會變的。”我說,“大喪哥,你跟了彪哥這麽多年,應該比我更了解他。他最近半年,壓力很大。輝哥把最好的資源都給了我,他心裏不平衡,去澳門想翻身,結果越陷越深。”
    大喪沉默了。他身後的幾個人也低下頭。他們應該也察覺到了阿彪最近的變化。
    “剛哥。”大喪抬起頭,“彪哥走之前,有沒有說……他還會回來嗎?”
    “他說會。”我看著他,“但他也說了,在他回來之前,皇朝不能亂。你們是他最信任的兄弟,他希望你們能幫他守住這份基業。”
    這話半真半假。阿彪確實說過皇朝不能亂,但沒說過會回來。
    可我知道,對這些跟了他多年的兄弟來說,一個“會回來”的希望,比什麽都重要。
    大喪的眼神柔和了一些。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兄弟,然後轉回來,對我伸出手:“剛哥,以後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是為了皇朝,為了彪哥,我們兄弟沒二話。”
    我握住他的手:“謝謝大喪哥。”
    而接下來,我跟大喪詳細談了接手阿彪地盤的具體安排。哪些場子要重點看住,哪些人可以用,哪些人要防,大喪都很清楚。他答應今天下午就帶人去各堂口穩住局麵,確保不會出亂子。
    談完正事,大喪忽然說:“剛哥,有件事我得提醒你。彪哥手下,不是所有人都服你。老鼠明那邊,你要小心點。”
    老鼠明。又是他。
    “他怎麽了?”
    “他跟崩牙狗的人接觸過。”大喪壓低聲音,“就在彪哥走之前。我手下的小弟看到,崩牙狗的一個馬仔,去過老鼠明管理的場子。”
    我心裏一沉。老鼠明果然有問題。
    “我知道了。”我點頭,“大喪哥,謝謝你提醒。”
    離開狗場時,已經是中午十二點。陽光刺眼,但風很冷。
    坐進車裏,我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
    下午一點要見老鼠明,三點要開總堂會議,晚上還要應付水房和加代的人……
    每一場都是硬仗。
    但我知道,我不能退,也不能輸。
    這條路,一旦開始走,就隻能走到黑。
    下一站,老鼠明。
    一間不起眼的舊式茶餐廳。
    門口掛著褪色的招牌,玻璃門上貼著“凍檸茶、絲襪奶茶、菠蘿油”的菜單。
    中午時分,店裏坐滿了街坊,人聲嘈雜,充滿了市井生活的煙火氣。
    我推門進去,基仔跟在我身後。
    店裏立刻安靜了一瞬,幾桌客人抬頭看過來,眼神裏帶著好奇和警惕。
    在這片街區,認識我這張臉的人不少。
    角落的卡座裏,一個瘦小的中年***起身,對我招了招手。
    他穿著普通的 polo 衫和休閑褲,戴著一副墨鏡。
    “阿剛,來啦。”老鼠明笑著迎上來,熱情地握住我的手,“坐坐坐,我讓人給你煮了壺好茶。”
    我在他對麵坐下。
    基仔站在我身後,雙手自然下垂,但眼睛銳利地掃視著四周。
    茶餐廳裏除了幾桌普通客人,還有四五個坐在不同位置的壯漢,他們是老鼠明的人。
    “客氣了。”我接過他遞來的茶杯,沒喝,放在桌上。
    “哪裏哪裏,應該的。”老鼠明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聽說阿彪走了?怎麽回事啊?”
    消息傳得真快。我上午才跟大喪談完,中午老鼠明就知道了。
    “彪哥在澳門有點事,出去避避風頭。”我輕描淡寫地說。
    “避風頭?”老鼠明推了推眼鏡,“阿剛,咱們都是自己人,你就別瞞我了。阿彪是不是欠了水房的錢,被逼走的?”
    他果然知道。而且知道得不少。
    “消息很靈通啊。”我看著他。
    “嗬嗬,做我們這行的,消息不靈通怎麽行?”
    老鼠明喝了口茶,“阿剛,不是我說你,阿彪再怎麽樣,也是跟了輝哥多年的老兄弟。你就這麽讓他走了,下麵的人怎麽看?”
    這話帶著刺,是在指責我逼走阿彪。
    “你誤會了。”我平靜地說,“彪哥是自己要走的。他欠了債,怕連累皇朝,也怕連累兄弟們。走之前,他還特意交代,讓我好好照顧他手下的兄弟。”
    “哦?是嗎?”老鼠明挑眉,“那他有沒有交代,他那些場子和生意,交給誰管啊?”
    “彪哥說,讓我暫時接手。”我看著老鼠明,“等他在外麵安頓好了,再做安排。”
    “你接手?”老鼠明笑了,笑容裏帶著譏諷,“阿剛,你才跟了輝哥多久?阿彪手下那些兄弟,個個都是跟他出生入死的老江湖,你鎮得住嗎?”
    “鎮不鎮得住,試試就知道了。”我不動聲色。
    老鼠明的笑容收斂了。
    他放下茶杯,身體前傾,“阿剛,聽我一句勸。你還年輕,有些東西,吃不下就別硬撐。阿彪的地盤和生意,你交出來,我們幾個叔父輩幫你打理。等阿彪回來了,再原封不動還給他。這樣,對大家都好。”
    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他想趁機吞掉阿彪的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