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忠奸難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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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熱的水流衝刷過身體,帶走汙垢和疲憊,卻帶不走記憶裏的血腥和慘嚎。
    我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拍打,腦海裏卻不受控製地閃過倉庫裏的槍火、堆場上的刀光、兄弟們倒下的身影……
    “……疼嗎?”林柔從身後抱住我,聲音輕得像羽毛。
    我搖搖頭,抓住她的手,想說什麽,卻隻感到喉嚨幹澀。
    她轉到身前,避開腰間的繃帶和明顯的傷口,浴球滑過胸膛和腹肌。
    她抬起頭,眼眸被水汽浸潤得無比濕潤,亮得驚人。
    “讓我來。”她聲音沙啞,掙脫我的手,不是推開,而是更貼近。
    花灑的水還在流淌,打濕了她的頭發,水珠順著發梢滴落,滑過我們緊密相貼的肌膚。
    浴室裏白霧彌漫,鏡麵模糊,隻剩下兩具軀體在溫熱的水流中急切地糾纏、摸索。
    洗完澡出來,林柔已經把熱好的飯菜擺上桌。
    清粥小菜,很簡單,卻異常可口。我沉默地吃著,她就在旁邊安靜地坐著,不時幫我夾菜。
    “我可能要……更忙一段時間。”我放下碗,開口道。
    “我知道。”她點點頭,伸手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涼,但很用力,“去做你該做的事。我會照顧好自己。”
    “等我把該處理的都處理好,我們就走。”
    我反握住她的手,重複那個承諾,“去歐洲,去看巴黎鐵塔。”
    “嗯。”她用力點頭,眼淚卻終於掉了下來,“我信你。但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
    我伸手擦掉她的眼淚,把她輕輕摟進懷裏。“我會的。為了你,我也會好好的。”
    第二天下午,皇朝總堂會議室。
    我換了一身幹淨的西裝,提前十分鍾到達。
    梁泰已經到了,坐在以前輝哥常坐的主位上,正悠閑地喝著茶。
    白頭佬、大嘴昌、文叔等幾個核心叔父輩也在。
    “阿剛來了,坐。”梁泰笑眯眯地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態度比電話裏還要親切幾分。
    我依言坐下,不卑不亢。
    “這次尖沙咀的事,你居功至偉。”
    梁泰開門見山,“我叔叔知道了,也很高興。皇朝正需要你這樣能扛事、能打硬仗的人。所以,我和幾位叔父商量過了,決定正式升你做集團副總,兼管尖沙咀、油麻地兩個區所有堂口的事務。以後,皇朝對外的話事權,你也有一份。”
    兼管兩個油水區,更是實權在握。梁泰這個“升職”,分量不輕。
    “多謝梁總,多謝各位叔父抬愛。”
    我平靜地接受,沒有表現出欣喜若狂。
    梁泰似乎對我的反應有些意外,“這是你應得的。不過,阿剛啊,權力大了,責任也更重。尖沙咀剛打下來,不穩,油麻地那邊,你需要盡快把這兩個地方理順,讓生意走上正軌。最重要的是,要保證皇朝的利潤,下麵那麽多兄弟也要吃飯。”
    “我明白。”
    我點點頭,“梁總,既然讓我管,我會盡力。但有些話,我想先說在前麵。”
    “哦?你說。”梁泰挑了挑眉。
    “第一,尖沙咀和油麻地的人事安排,我要有絕對的自主權。用誰,不用誰,怎麽用,我說了算。”
    我看著梁泰,也掃過白頭佬和大嘴昌,“當然,我會尊重各位叔父,重要位置的人選,會提前通氣。”
    白頭佬和大嘴昌對視一眼,沒說話。梁泰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這兩個區交給你,人事你定。”
    “第二,這兩個區的收益,我需要留下足夠的部分,用於撫恤戰死的兄弟,治療受傷的兄弟,安頓他們的家人。還要拿出一部分,改善下麵兄弟的待遇,更新裝備。剩下的,再按比例上繳。”
    我說得清晰堅決,“兄弟們用命換來的地盤,不能隻成為賬本上的數字。”
    這話說得有點直,甚至有些刺耳。
    白頭佬的臉色變了變,大嘴昌則低頭喝茶。
    梁泰臉上的笑容淡了些,手指輕輕敲著桌麵。
    “阿剛,撫恤和治療,公賬會出一部分。至於下麵的待遇……”梁泰試圖委婉。
    “梁總!”
    我打斷他,語氣依舊平靜,“尖沙咀這一仗,死了二十三個兄弟,重傷三十一個。公賬的錢夠不夠,文叔最清楚。如果不能讓活著的兄弟安心,讓死去的兄弟閉眼,下次再有事,誰還肯為我們賣命?我要的,不是從總碗裏多挖一塊肉,而是把新打下來的鍋先燒熱,讓大家都有飯吃,吃得踏實。鍋熱了,總堂分到的,自然會更多。”
    會議室裏安靜下來。我的話合情合理,沒有這些,再大的地盤也守不住。
    過了好一會兒,梁泰忽然笑了,隻是笑容有點冷:“好!說得好!就按你說的辦!尖沙咀和油麻地未來一年的收益,你可以自主支配六成,用於你剛才說的那些。剩下四成上繳。一年後,我們再議。”
    “多謝梁總。”
    我知道,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六成自主權,已經遠超預期。
    “還有第三嗎?”梁泰問。
    我看向文叔,“我需要文叔全力協助我,處理這兩個區的財務和後勤。”
    梁泰的眼神銳利起來,盯著我看了幾秒,最終緩緩點頭:“可以。文叔本來就是皇朝的老人,幫你理所應當。”
    談判比預想的順利,也拿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但我知道,梁泰的爽快背後,是迫於形勢和對我暫時膨脹的勢力的忌憚。
    這份“信任”和“授權”,脆弱而危險。
    離開會議室,文叔跟在我身邊,低聲道:“阿剛,你剛才太強硬了。梁泰恐怕……”
    “文叔,不強硬,我們拿不到這些。現在我急需資源和空間恢複元氣,不能被他用虛職吊著,慢慢抽幹血。至於他高不高興……”
    我冷笑一聲,“他現在更需要一個能穩住尖沙咀、能擋住任家祖下次反撲的劉剛。隻要我們還有用,他就得忍。”
    坐進車裏,我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兼管兩區……聽起來風光無限。但我知道,真正的挑戰,現在才開始。
    如何消化地盤,如何平衡內部,如何應對梁泰的後續算計,如何防備盧新華的滲透,如何在那三個月的死亡倒計時前變得足夠強大……
    還有,老鼠明,真的就這樣消失了嗎?
    手機響起,是一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泰國。
    我接起。
    “剛哥,是我,阿南。”
    電話那頭傳來那個精瘦男人的聲音,“彪哥讓我再轉告你一句話。”
    “請說。”
    “他說,‘小心身邊的人。有時候,最深的刀,來自你以為最安全的方向。’”
    電話掛斷。
    我握著手機,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