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的會議，開得出乎意料的“順利”。
    消息接踵而至，像一雙無形的手，為我掃清了最後的障礙，白頭佬在醫院搶救無效，大嘴昌被巨型廣告牌砸中，當場斃命。
    會議室裏彌漫著一種壓抑的靜默，那些原本可能倚老賣老準備討價還價的叔父輩們，此刻都正襟危坐，眼神閃爍。
    前車之鑒，血淋淋地擺在眼前。
    沒有激昂的表態，在一種默契中，我接掌皇朝大局的議題，算是得到了默認。
    紅姐適時地推進議程，將幾項關鍵人事和事務安排過了一遍，無人提出異議。
    海濤，宗澤曾經的副手，能力有，野心也不小。
    我將他直接提拔為集團副經理，他接過任命時，眼神複雜。
    他清楚，我把他從邊緣拉進權力中心，是看中他的能力和對宗澤舊部的熟悉，更是給他一個選擇，是成為我心腹，還是步他前任的後塵？
    我給予的，他能輝煌，我收回的，他將一無所有。
    這是一種赤裸裸的駕馭。
    陳智和陳壯兩兄弟，總算康複了。
    他們見到我時，眼神裏是毫不掩飾的感激與忠誠。
    子龍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臉上那道疤更添了幾分悍勇。
    他話不多，隻是默默接手了我分給他的幾個重要場子。
    我知道，把場子交給他，就是把後背的一部分交給了他。他用行動告訴我，他會用命來還我的知遇。
    一切似乎都在廢墟上，艱難卻有條不紊地重建著。
    但也有不和諧音。
    蛇仔，這個一直有些遊離心思活絡的家夥，終於還是帶著一幫跟他氣味相投的兄弟，出去自立門戶了。
    聽說他投靠了日漸式微的老福，一個夕陽社團。
    紅姐問我要不要敲打一下，我擺了擺手。
    他的勢力不大，選擇的老福也成不了氣候。
    最重要的是，在之前的風波裏，他雖未雪中送炭，卻也從未對我落井下石，更沒直接動過手。
    江湖路窄，得饒人處且饒人。
    趕盡殺絕，有時反會逼出不必要的麻煩。
    隻要他不越界，我便當他是個路人。
    這份寬容，既是給舊人看，也是給新人看。
    我劉剛，並非嗜殺之輩，但前提是，你別擋我的路。
    站在重新屬於我的辦公室裏，俯瞰著南城漸次亮起的燈火。
    表麵上看，內部的反對聲音暫時平息，核心班子初步搭建，不穩定因素也被控製或疏離。
    但我知道這平靜的水麵下，暗流從未停止湧動。
    白頭佬和大嘴昌的“意外”太過巧合，足以讓剩下的人膽寒，但也可能埋下更深的怨恨。海濤的忠誠需要時間和利益去鞏固。蛇仔的離開，或許會吸引更多心存猶豫的人。
    我點燃一支煙，煙霧在窗前繚繞。
    懷柔與鐵腕，信任與製衡，路還長，每一步，都不能踏錯。
    當天下午，手機屏幕亮起，一個來自鵬城的陌生號碼。
    沒有署名，但我知道是誰。
    我接起，放到耳邊，但沒有先開口。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低沉平緩的男聲，聽不出情緒，“劉剛。”
    “代哥。”
    我的聲音同樣平靜。
    “你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任家祖的語氣裏聽不出是讚賞還是忌憚，“超出了我的預期。現在，皇朝名義上是你說了算了吧？”
    他消息果然靈通。我走到窗邊，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河，淡淡一笑，“咱們之間，就別扯這些虛的了。你有話，直說。”
    聽筒裏傳來任家祖一聲短促的低笑，似乎對我的直接並不意外，甚至有些欣賞。
    “好，快人快語。我這個人，最佩服你這樣有本事的年輕人。打打殺殺，終歸是下策。現在皇朝名義上是你當家，與其我們兩邊繼續鬥下去，弄得水火不容，大家一起合夥，賺錢。如何？”
    我看著自己攤開的手掌，聲音不急不徐，“代哥，說句實在話，我劉剛坐上這個位置，不是因為我好勇鬥狠喜歡打架。誰不想安安穩穩賺錢，讓兄弟們過好日子？之前的事，各有立場。現在，既然代哥你願意以大局為重，我也可以把過去的恩怨暫時放下。”
    “不過……”我話鋒一轉，“合作是好事，但也要看怎麽個合作法。代哥有什麽具體想法？”
    任家祖那邊似乎對我的反應早有預料，“我在南城近郊，拿下一塊地皮。位置不錯，規劃也明朗，前景很好。之前，一直是鼎爺在幫我打理前期的關係和疏通。現在鼎爺不在了，缺了本地有分量的合作夥伴。”
    他稍稍加重了語氣：“我想，請你皇朝的公司進來，一起搞這個地產生意。你們出本地的人脈、部分資金，我出大頭資金、主要的開發渠道和上層關係。利潤，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談，保證不會讓你和皇朝的兄弟吃虧。”
    地產生意。
    這確實是塊巨大的蛋糕，遠比看管場子要來得豐厚和“體麵”。
    我沉默了片刻，電話裏隻有細微的電流聲，和彼此平靜的呼吸。
    他明顯在等我的回答。
    “地產生意……”我終於開口，“確實是條好路子。代哥能想到我，是看得起我劉剛。”
    我稍稍拖長了語調，讓思考的痕跡更明顯一些：“不過，代哥，這事關重大，涉及的資金、人力都不是小數目。我也需要和公司裏的人，還有幾位叔父輩通個氣。畢竟，皇朝現在不是我一個人說了就算，規矩還是要講的。”
    我沒有立刻答應，也沒有斷然拒絕。
    任家祖在電話那頭似乎笑了笑，並不意外：“理解。這麽大的事，確實應該慎重。這樣，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三天後，我希望能聽到你的好消息。細節，我們可以派專人對接。”
    “好，三天。”我幹脆地應下。
    “那就不打擾你，劉總了。”任家祖用了更正式的稱呼，隨即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手機，依舊站在窗前。
    夕陽的餘暉給城市鍍上一層金紅，卻透不進心底的盤算。
    合作賺錢，當然可以，但是好事一旦來的太容易，就容易是陷阱，我必須先調查清楚，才能答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