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張毅猶豫暫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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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裹著江南的濕氣,在善卷洞外的石階上凝結成露。老鄭握著護宋軍的令牌,第三次站在洞前時,指尖已被寒氣浸得發涼。崗哨進去通報的時間比上次久了許多,直到朝陽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令牌上,才見一個穿著青色短打的士兵出來,麵無表情地說:“首領讓你進去,但隻許你一個人。”
洞內的空氣比洞外更涼,兩側火把的光芒跳動著,映得牆上掛著的彎刀泛出冷光。張毅依舊坐在中央的石凳上,手裏摩挲著那封護宋軍的書信,布防圖攤在膝頭,卻沒像上次那樣仔細翻看。他抬眼看向老鄭,眼神裏沒有了初見時的銳利,多了幾分複雜:“你家殿下的誠意,我看到了。但聯合之事,我還得再想想。”
老鄭心中一沉,卻依舊保持著鎮定,拱手問道:“張首領是有什麽顧慮?若是護宋軍有做得不到位的地方,或是聯合的條件有需要調整的,都可以直說,我回去後定如實稟報殿下。”
張毅起身走到洞壁前,手指劃過那張破舊的大宋地圖,指尖停在“常州”與“宜興”之間的空白處——那裏曾是他家鄉的位置,如今早已被金兵的鐵蹄踏平。“我不是信不過護宋軍,是信不過這亂世。”他聲音低沉,帶著幾分沙啞,“當年我帶著弟兄們從家鄉逃出來,路上遇到過三支‘抗金義軍’,有兩支搶了百姓的糧食就跑,還有一支轉頭就投靠了金兵,幫著金兵殺宋人。從那以後,我就隻信自己的弟兄,隻守宜興這一畝三分地。”
老鄭看著他眼底深藏的戒備,想起出發前趙玥說的“張首領必是吃過聯合的虧,要先解他的心結”,便放緩語氣:“張首領的遭遇,在下聽了也心痛。但護宋軍與那些假義軍不同——我家殿下是大宋榮德公主,父皇母後都殉了國,她抗金不是為了地盤,是為了給親人報仇,為了讓江南的百姓能活下去。上次鷹嘴穀大捷,護宋軍繳獲的糧草,一半分給了受傷的弟兄,一半送給了常州城外的流民,連殿下自己都跟士兵們一起吃糙米飯、喝野菜湯。”
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打開後露出一塊幹硬的餅子:“這是我出發前,營裏分的幹糧,裏麵摻了不少麩皮。張首領可以看看,護宋軍的將士們,從來沒把自己當‘官’,隻把自己當抗金的宋人。”
張毅的目光落在餅子上,喉結動了動——他的義軍這些年靠百姓接濟,雖不至於吃摻麩皮的餅子,卻也常常斷糧,去年冬天甚至有弟兄餓暈在練兵場上。可他還是搖了搖頭,走到布防圖前,指著標注“金兵糧道”的地方:“你家殿下的布防圖很細,可你知道這糧道旁,金兵藏了多少伏兵嗎?上個月我派了三十個弟兄去探路,回來的隻有五個,個個帶傷。護宋軍打贏了一場伏擊戰,不代表能應對金兵的重兵圍剿。”
他轉身看向老鄭,眼神裏多了幾分坦誠:“護宋軍現在有多少人?一千出頭吧?我這裏有兩百弟兄,無錫陳奎、江陰吳濤加起來也不到三百。就算咱們聯合,滿打滿算也隻有一千五百人。可金兵在江南的兵力有多少?最少五萬人!就憑咱們這點人,跟金兵硬拚,不是抗金,是送死。”
老鄭連忙說道:“張首領,我們殿下也知道兵力懸殊,所以才要聯合啊!隻要咱們先聯合起來,打出名聲,就會有更多的義軍、更多的百姓加入。上次鷹嘴穀大捷後,短短半個月,就有七百多人來投奔護宋軍,連湖州的韓明將軍都帶著兩百精銳來了。隻要咱們團結一心,兵力會越來越多,總有一天能跟金兵抗衡!”
“越來越多?”張毅苦笑一聲,走到洞口,望著洞外連綿的山巒,“我等了三年,也沒等到更多人來宜興。金兵的勢力越來越大,投靠他們的宋人也越來越多。我不是不想聯合,是怕聯合起來後,還沒等更多人加入,就先被金兵滅了。我這兩百弟兄,都是跟我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我不能拿他們的命去賭。”
老鄭看著他決絕的背影,知道再多說也沒用,隻能拱手道:“既然張首領需要時間考慮,在下也不勉強。這封書信和布防圖,就留在您這裏,若是您想通了,隨時可以派人與護宋軍聯係。我家殿下說了,無論張首領做什麽決定,護宋軍都把您當抗金的兄弟,若是宜興遇到金兵偷襲,護宋軍定會出兵相助。”
張毅沒有回頭,隻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走了。老鄭轉身走出善卷洞,晨霧依舊濃厚,卻比來時多了幾分沉重——他知道,張毅的猶豫,不是因為膽小,是因為肩上扛著兩百弟兄的性命,這份顧慮,比任何理由都更難說服。
老鄭返回護宋軍營地時,趙玥正在練兵場查看新招募士兵的訓練情況。聽到張毅暫不答應聯合的消息,她沒有意外,隻是接過老鄭遞來的空白回信,指尖拂過信紙:“張首領的顧慮,我能理解。換作是我,若是帶著弟兄們熬過了三年亂世,也不會輕易拿他們的命去賭。”
周峰站在一旁,眉頭皺得很緊:“可若是張毅不加入,無錫陳奎和江陰吳濤怕是也會動搖。他們本來就對聯合心存顧慮,若是看到張毅觀望,說不定也會打退堂鼓。”
“不會的。”趙玥搖搖頭,將信紙放在案上,“陳奎務實,他缺糧草,我們答應支援他五十石大米,還給他標注了金兵糧站的位置,他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吳濤謹慎,卻也知道江陰江麵遲早會被金兵徹底封鎖,單憑他的水軍,守不了多久。真正難的,是張毅。”
她走到練兵場邊緣,望著遠處的宜興方向,聲音輕卻堅定:“張毅不是不想聯合,是不敢信。我們要做的,不是再派使者去說服他,是用行動讓他相信——護宋軍有能力保護自己,也有能力保護聯合的義軍。”
當天下午,趙玥就召集將領們,調整了原有的作戰計劃——原本準備聯合義軍一起攻打金兵糧營的計劃暫時擱置,改為由護宋軍單獨行動,偷襲常州城外的金兵小據點。“這個據點駐守的金兵隻有一百人,卻控製著常州到宜興的必經之路。我們拿下它,既能切斷金兵對宜興的威脅,也能讓張毅看到,護宋軍有能力在金兵的眼皮底下作戰。”
陳烈看著地圖,點頭讚同:“這個據點的金兵大多是老弱殘兵,防守鬆懈,我們派兩百精銳,連夜偷襲,定能拿下。而且拿下據點後,我們可以將繳獲的糧草分一部分給宜興的百姓,讓張毅知道,護宋軍不僅會打仗,更會護著百姓。”
三天後的夜裏,趙玥親自帶領兩百精銳,趁著月色偷襲金兵據點。據點的金兵果然鬆懈,大多在睡夢中,護宋軍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衝了進去,斬殺金兵三十餘人,俘虜七十餘人,繳獲糧草二十石、彎刀五十餘柄。戰鬥結束後,趙玥沒有將糧草運回營地,而是讓人連夜送到宜興城外的村莊,分發給百姓。
消息很快傳到善卷洞。張毅看著前來報信的士兵,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護宋軍的布防圖——他沒想到,護宋軍真的敢單獨偷襲金兵據點,更沒想到他們會把繳獲的糧草分給宜興的百姓。他走到洞壁前,看著那張大宋地圖,眼神裏的猶豫漸漸少了幾分,卻依舊沒有鬆口,隻是對士兵說:“再等等,看看護宋軍接下來還能做什麽。”
又過了十天,金兵為了報複護宋軍偷襲據點,派了三百金兵進攻常州城外的流民村。趙玥得知消息後,立刻帶領三百步兵趕去支援。流民村的百姓大多是老弱婦孺,根本無法抵抗金兵,護宋軍趕到時,金兵已經開始燒房子、搶糧食。
“殺!”趙玥拔出“靖難劍”,率先衝向金兵。士兵們見狀,也紛紛揮舞著武器衝上去。金兵沒想到護宋軍會來得這麽快,一時慌了神,被護宋軍殺得節節敗退。戰鬥持續了一個時辰,護宋軍斬殺金兵一百餘人,將剩餘的金兵趕跑,還救下了被金兵抓走的二十多個百姓。
流民村的百姓們對著趙玥跪地磕頭,哭著感謝她的救命之恩。趙玥扶起百姓,讓人將隨身攜帶的幹糧分給他們,又安排士兵幫忙修繕被燒毀的房子。這些場景,都被張毅派去的探子看在眼裏,一一回報給了張毅。
張毅聽完探子的回報,沉默了許久,終於拿起護宋軍的書信,在空白處寫下“暫觀其行,若護宋軍能再勝一場,願議聯合”,讓探子送到護宋軍營地。
趙玥收到回信時,正在中軍帳內與陳烈商議下一步的作戰計劃。看到張毅的回複,她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張首領終於鬆口了。隻要我們再打一場勝仗,讓他看到護宋軍的實力和決心,他定會加入聯盟。”
陳烈看著回信,點頭道:“接下來,我們可以攻打金兵的糧道。這條糧道是金兵給無錫據點運送糧草的關鍵,拿下它,既能切斷無錫金兵的補給,也能讓張毅看到,我們有能力為聯合後的義軍掃清障礙。”
趙玥點了點頭,立刻召集將領們部署作戰計劃。她知道,張毅的觀望,不是拒絕,是等待一個值得信任的理由。而護宋軍要做的,就是用一場又一場的勝仗,給張毅這個理由,也給江南所有等待聯合的義軍,一個理由。
當天晚上,趙玥站在營房後的山坡上,看著遠處的宜興方向。月光灑在她身上,也灑在手中的白玉佩上。她輕輕撫摸著玉佩,在心中默念:“父皇,母後,張首領雖然還在猶豫,但他已經看到了護宋軍的誠意和實力。總有一天,江南所有的義軍都會聯合起來,我們會一起把金兵趕出大宋,讓大宋的旗幟重新飄揚在每一寸山河之上。”
夜風拂過山坡,帶來練兵場上傳來的呐喊聲。趙玥知道,距離江南義軍聯合的那一天,已經越來越近了。而她要做的,就是繼續帶領護宋軍,打好每一場仗,守護好每一個百姓,用行動證明,護宋軍值得所有抗金義士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