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暗衛察覺 “影” 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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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四年暮春,宣州城西的 “望湖樓” 二樓,靠窗的座位始終坐著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他麵前擺著一碗冷透的茶,目光卻沒落在樓下的湖景上,而是牢牢鎖著斜對麵的宣州府衙側門 —— 那裏,剛走出一個身著從七品青色官袍的身影,正是剛升任通判的 “影”。
漢子是朝廷暗衛營派駐宣州的暗衛,代號 “墨”。按規矩,他隻需每月向臨安遞一次 “宣州官員動向簡報”,多是些 “知府王彥巡查農桑”“通判張九成核驗茶稅” 之類的常規記錄。可自從 “影” 升任司書,再到如今的通判,“墨” 的筆鋒漸漸多了些猶豫 —— 這份猶豫,源於近半年來 “影” 愈發頻繁的 “異常” 行蹤。
最初引起 “墨” 注意的,是 “影” 與禁軍駐宣州指揮使李偉的接觸。那是宣和四年正月,臘梅還開得繁盛,“影” 以 “核查軍糧供應” 為由,去了城郊的禁軍大營。按常理,軍糧核查隻需與軍需官對接,可 “影” 卻在大營待了整整一個下午,中途還跟著李偉去了 “演武場”——“墨” 藏在大營外的老槐樹上,遠遠望見 “影” 站在演武場邊,手裏拿著一卷圖紙,似乎在與李偉討論著什麽,偶爾還會用手指在圖紙上比劃,那姿態絕非單純的 “核查軍糧”。
更讓 “墨” 生疑的是,那次會麵後不到十日,“影” 又在府衙後的小巷裏,與一個陌生男子秘密見麵。那男子穿著商人的錦袍,卻有著不同於尋常商人的挺拔身姿 ——“墨” 憑借暗衛的敏銳,一眼認出男子腰間雖係著玉佩,卻在衣襟下藏著半截玄鐵刀柄,那是 “樞密院諜報司” 特有的佩刀樣式。兩人在巷子裏隻站了一盞茶的功夫,男子遞給 “影” 一個油紙包,“影” 接過後果斷塞進袖中,轉身便回了府衙,全程沒有一句多餘的交談,動作利落得像是演練過無數次。
若說與軍方、諜報司的接觸還能牽強解釋為 “公務所需”,那 “影” 深夜獨行的行蹤,便徹底讓 “墨” 將他劃入了 “重點監視” 名單。宣和四年三月的一個雨夜,“墨” 本已準備收工,卻看見 “影” 披著蓑衣,戴著鬥笠,從府衙後門悄悄走出,沒有帶任何隨從,沿著青石板路一路往城南走去。城南多是荒僻的墳地,尋常人夜裏絕不會去,可 “影” 卻熟門熟路地拐進一條雜草叢生的小巷,在一扇破敗的木門上輕叩三下 —— 門內立刻傳來回應,開門的是個滿臉皺紋的老嫗,兩人沒說話,“影” 側身進門,木門隨即關上,直到半個時辰後,“影” 才從門內走出,蓑衣下的袖管似乎比去時鼓了些。
“墨” 不敢貿然靠近,隻能在巷口的老屋簷下躲著,雨水順著屋簷滴在他的脖頸裏,冰涼刺骨,可他的注意力卻全在那扇木門上 —— 他查過,這處院落是空置了三年的 “廢宅”,從未有人居住,如今卻成了 “影” 深夜接頭的地點,這絕不是巧合。
接下來的半個月,“墨” 幾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 “影” 身上,他的監視記錄上,密密麻麻記滿了 “異常”:
?三月十七,巳時,“影” 在府衙議事會結束後,單獨留下與知府王彥交談,談話時長超過一個時辰,期間王彥多次皺眉,“影” 則手持地圖,神情嚴肅;
?三月二十,未時,“影” 以 “巡查漕運安全” 為由,登上了一艘從臨安來的漕船,與船夫單獨交談,還查看了船艙底部的暗格,隨後這艘漕船比原定時間晚了兩個時辰離港;
?三月二十四,亥時,“影” 書房的燈亮至子時,期間有兩名身著便服的男子進出,兩人均未在府衙登記造冊,身份不明。
這些行蹤串聯起來,讓 “墨” 脊背發涼 —— 一個地方通判,為何會頻繁接觸軍方、諜報人員,甚至在深夜與不明身份者接頭?他將這些記錄整理成冊,用暗衛特有的加密方式寫在一張薄如蟬翼的絹帛上,托付給前往臨安的驛卒,在信末加了一句 “此人行蹤詭秘,恐有不軌,建議增派暗衛,加強監視”。
絹帛送走的第二天,“墨” 的監視變得更加隱蔽。他不再固定在望湖樓守著,而是換成了挑著貨郎擔的小販,或是在府衙附近掃地的雜役,甚至在 “影” 去涇縣巡查茶農時,他也扮成了趕牛的農夫,遠遠跟在後麵。他發現,“影” 似乎察覺到了什麽 —— 以往 “影” 出門從不刻意觀察四周,可如今卻會偶爾停下腳步,看似在看路邊的攤販,實則目光在快速掃過周圍的人群;去廢宅接頭時,也會先在巷口徘徊片刻,確認無人跟蹤後才敲門。
一次,“影” 從廢宅出來,剛拐出小巷,突然轉身朝著 “墨” 藏身的老槐樹方向望去。“墨” 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將身子縮得更低,手裏還握著趕牛的鞭子,裝作在整理牛繩。“影” 看了片刻,沒有上前,隻是眉頭微蹙,隨即轉身離開。那一刻,“墨” 能清晰地感受到,“影” 的眼神裏不僅有警惕,還有一絲他讀不懂的 “複雜”—— 既不像普通官員被監視時的慌亂,也不像奸佞之徒被察覺時的陰狠,更像是一種 “早有預料” 的平靜。
回到臨時住處,“墨” 攤開新的監視記錄,在紙上寫下 “目標警覺性極高,行事縝密,需進一步排查其接頭人員身份”。他知道,對 “影” 的監視,才剛剛開始 —— 這個靠才學在宣州站穩腳跟的通判,背後一定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而他的任務,就是將這個秘密挖出來,呈給臨安的暗衛營統領。窗外的雨還在下,就像他對 “影” 的懷疑,越來越深,越來越密,纏得人喘不過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