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自導自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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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家正廳內,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的凝重。
蘇家族老們端坐兩側,為首的大爺爺蘇長庚須發皆白,眼神卻銳利如鷹,不時掃過站在廳中的蘇明與蘇浩;蘇長風麵色沉鬱,雙手背在身後,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蘇晴站在父親身側,秀眉緊蹙,目光在林越與兩位堂兄之間來回移動。
林越站在廳中,神色平靜,仿佛隻是在敘述一件與己無關的尋常案件。他先是讓兩名捕快將從儲物間找到的扁鑿、木工刨子一一擺在案上,又命人取來從書房暗洞拆下的木板,指著上麵未幹的灰漿道:“諸位請看,這木板上的灰漿與儲物間牆角的灰漿成分一致,邊緣的鑿痕也與扁鑿的刃口吻合。顯然,竊賊是從儲物間鑿穿牆壁,潛入書房盜走青紋玉的。”
蘇長庚撚著胡須,沉聲道:“林捕頭可有證據,證明是何人所為?”
“證據自然有。”林越轉身看向蘇浩,“蘇浩,三日前你在賭坊欠下五十兩白銀,被坊主扣下傳家寶玉佩抵債,此事可對?”
蘇浩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囁嚅道:“我……我……”
“不必狡辯。”林越拍了拍手,廳外走進一個穿著算盤衫的中年男子,正是城西“聚財賭坊”的賬房劉先生。劉先生對著蘇家長輩拱手行禮,從懷中掏出一本賬簿,翻開道:“回諸位老丈,蘇浩公子三日前確實在坊中輸了五十兩,押了塊刻著‘浩’字的玉佩,說是家傳之物。但昨日一早,他就帶了一百兩白銀來,不僅贖走了玉佩,還多押了五十兩,說是要‘翻本’,隻是沒過半個時辰就又輸光了。”
此言一出,廳中頓時響起一陣低低的議論聲。蘇家雖非頂級武道家族,卻也最重家風,賭錢本就犯了族規,蘇浩竟敢欠下賭債,還贖回玉佩後再去揮霍,顯然不合常理——以他三房的家境,根本拿不出一百兩白銀。
蘇長風猛地看向蘇浩:“你哪來的銀子?”
蘇浩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磕頭:“我……我是借的……”
“向誰借的?”林越追問,“據我所知,你在族中向來孤僻,除了蘇明,幾乎無人與你往來。莫非是蘇明借你的?”
這話看似無意,卻像一根針,精準刺向蘇明。蘇明臉色一變,急忙辯解:“林捕頭休要胡說!我何時借過他銀子?他欠債之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曉!”
“哦?是嗎?”林越微微一笑,話鋒一轉,“那蘇浩贖回的玉佩,此刻在何處?”
蘇浩眼神閃爍,支吾道:“在……在我房裏……”
“恐怕不在吧。”林越走到廳中那尊銅製香爐旁——這正是他從書房挪來的那尊,“蘇浩擅長機關術,卻不擅長隱匿行蹤,想必是將青紋玉藏在了一個自認為安全的地方。比如……這裏。”
他俯身將香爐挪開,露出底下的暗格。當那塊刻著“浩”字的普通玉佩與青紋玉一同出現在眾人眼前時,蘇浩發出一聲絕望的嗚咽,癱軟在地。
“這……這是怎麽回事?”蘇長庚指著暗格中的玉佩,聲音因憤怒而發顫,“青紋玉怎會在你這裏?!”
蘇浩涕淚橫流,語無倫次:“不是我……是他……是蘇明逼我的!”
“你胡說!”蘇明厲聲喝道,“我何時逼你了?明明是你自己賭債纏身,盜玉銷贓,還想嫁禍於我!”
“夠了!”蘇長風怒喝一聲,周身煉肉境巔峰的氣血威壓散開,廳中眾人皆感呼吸一滯。他看向林越,“林捕頭,還請明言,究竟是誰主使?”
林越目光掃過兩人,緩緩道:“蘇明說蘇浩嫁禍,蘇浩說蘇明逼他,不如我們來還原一下當日的情景。”
他走到蘇明麵前:“蘇公子三日前求玉被拒,心中不忿,卻深知蘇老家主的手段,不敢明著違抗。恰好得知蘇浩欠下賭債,便心生一計——你找到蘇浩,許諾幫他還清債務,還給他玉佩,條件是讓他配合你盜走青紋玉,對嗎?”
蘇明臉色漲紅:“一派胡言!”
“是不是胡言,蘇浩心裏最清楚。”林越轉向地上的蘇浩,“你熟悉機關術,知道書房暗鎖的構造,便幫蘇明確認了暗鎖的位置,讓他避開機關;而蘇明負責鑿牆,因為你根本沒力氣在短時間內打通兩房之間的牆壁,對嗎?”
蘇浩渾身顫抖,淚水混合著鼻涕流下:“是……是這樣……他說隻要拿到青紋玉,就找機會賣掉,分我一半銀子……”
“你撒謊!”蘇明急得額頭冒汗,“我根本不知道什麽青紋玉的氣血印記!若真是我主使,怎會讓你把玉藏在府中?”
“這正是你的聰明之處,也是你的疏漏之處。”林越道,“你知道青紋玉有氣血印記,無法帶出府門,便故意讓蘇浩藏在書房暗格,打算等風頭過後,再想辦法抹去印記。你甚至故意在審問時表現得暴躁易怒,讓我們懷疑你,又用福伯的證詞洗脫嫌疑,好讓所有人都以為是蘇浩一人所為,對嗎?”
他頓了頓,拿出那縷從暗洞壁上取下的絲線:“這是從暗洞壁上找到的絲線,與你那日穿的外袍絲線完全相同。你總不能說,是蘇浩偷了你的衣服去鑿牆吧?”
蘇明看著那縷絲線,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氣,雙腿一軟,竟也癱坐下去。
林越繼續道:“至於蘇浩說的‘嫁禍’,倒也不全是假的。你確實想嫁禍蘇明,但不是一開始就想,而是在發現青紋玉無法脫手後,才起的心思。”
這話一出,眾人再次看向蘇浩。
林越解釋道:“蘇浩發現玉賣不出去,又怕被蘇明滅口,便偷偷在暗格中放了自己的玉佩,想等事發時,讓人誤以為是蘇明栽贓。可惜你機關算盡,卻沒料到蘇明早有準備,也沒料到我會注意到那些木屑與絲線。”
蘇浩趴在地上,痛哭失聲:“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不該貪財……不該聽他的話……”
真相如同被層層剝開的洋蔥,辛辣得讓人睜不開眼。
蘇長庚氣得猛地一拍桌子,梨花木的八仙桌竟被拍出一道裂紋:“家門不幸!真是家門不幸!”
蘇長風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眼中已滿是失望:“蘇明,蘇浩,你們可知罪?”
蘇明麵如死灰,嘴唇哆嗦著,最終低下頭,聲音嘶啞:“孩兒……知罪。”
蘇浩更是哭得幾乎暈厥過去。
蘇家族老們紛紛開口,有的主張將兩人逐出家族,有的說念在他們年幼,應從輕發落,廳中頓時爭論起來。
林越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這一切。他知道,接下來便是蘇家的家事,輪不到他一個外人置喙。他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破獲案件,接觸武道家族,至於蘇家如何處置這兩人,與他無關。
果然,蘇長風抬手製止了爭論,沉聲道:“家法如山,不容徇私。蘇明主謀盜玉,欺瞞長輩,罰入思過崖麵壁三年,期間不得修煉家族功法;蘇浩從犯,雖有悔改之意,但盜玉屬實,杖責三十,逐出主宅,貶至城外莊園看守,十年內不得踏入郡城半步!”
這個處置極重,卻也在情理之中。思過崖是蘇家後山的禁地,崖上罡風凜冽,別說修煉,就連維持生計都困難;而貶至莊園,更是等於剝奪了蘇浩繼承家族資源的資格。
蘇明與蘇浩不敢反駁,隻是一個麵無表情地接受,一個哭著謝恩。
處置完畢,蘇長風轉向林越,神色緩和了許多,拱手道:“林捕頭心思縝密,明察秋毫,蘇某佩服。今日若非林捕頭,我蘇家恐怕還要被蒙在鼓裏,讓這等敗類壞了門風。”
林越回禮道:“蘇老家主客氣了,維護郡城治安本就是刑捕司的職責。”
蘇長庚也對林越讚不絕口:“林捕頭年紀輕輕,便有這等斷案能力,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我蘇家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若有差遣,隻管開口。”
“大爺爺言重了。”林越微微一笑,適時地露出一絲意動,“實不相瞞,在下正在修煉煉肉境功法,隻是所得殘缺,進展緩慢。聽聞蘇家《磐石煉體訣》乃是青嵐郡有名的煉體功法,不知……”
他話未說完,蘇長風便已明白其意,當即朗聲道:“林捕頭幫我蘇家揪出內賊,此等恩情,一本功法算得了什麽?來人,取《磐石煉體訣》的抄本過來!”
很快,管家便捧著一個紫檀木盒子走來,裏麵放著一卷泛黃的竹簡,正是蘇家傳承的《磐石煉體訣》完整抄本。蘇長風將竹簡遞給林越:“這功法雖非頂級,卻勝在根基紮實,煉肉境修煉此功,可讓肉身如磐石般堅韌,林捕頭若不嫌棄,便請收下。”
林越接過竹簡,入手微沉,能感受到上麵殘留的淡淡氣血印記,顯然是蘇家長輩經常翻閱所致。他心中一喜,麵上卻不動聲色,鄭重道:“多謝蘇老家主厚贈,林越感激不盡。日後蘇家若有難處,隻要在刑捕司職權之內,在下絕不推辭。”
這便是結下善緣了。
蘇長風滿意地點點頭,又設宴款待林越。席間,蘇晴頻頻向林越敬酒,眼中帶著好奇與敬佩——她實在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捕頭,竟有如此驚人的洞察力。
林越與蘇家長輩談笑風生,有意無意地打探郡城武道家族的情況。蘇長庚也不隱瞞,告訴了他不少秘辛:青嵐郡共有三大家族,除了蘇家,還有城東的李家與城北的趙家,三大家族明爭暗鬥,其中李家實力最強,家主李傲天已是凝氣境中期武者,且與郡太守關係密切。
“李家……”林越默默記下這個名字,想起刑捕司裏那個處處針對他的張猛,據說便是李家的遠房親戚。看來這郡城的水,比他想象的還要深。
宴席結束後,林越謝絕了蘇家的挽留,帶著《磐石煉體訣》返回刑捕司。走在暮色中的街道上,他摸了摸懷中的竹簡,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
破獲蘇家失竊案,不僅讓他在郡城武道家族中露了臉,還得到了完整的煉肉境功法,可謂一舉兩得。接下來,他隻需潛心修煉,提升實力,再處理好刑捕司的事務,便能在這青嵐郡站穩腳跟。
然而,他並不知道,一場針對他的暗流,已在刑捕司內部悄然湧動。張猛得知他破獲大案,還得了蘇家的功法,心中嫉妒之火更盛,正與李家的人密謀著什麽。
林越回到住處,迫不及待地展開竹簡,仔細研讀起來。《磐石煉體訣》果然名不虛傳,不僅詳細記載了煉肉境從初期到巔峰的修煉法門,還附有氣血運轉的圖譜,其中幾處關竅的解析,恰好彌補了他之前修煉《淬肉篇》時的疑惑。
“好功法!”林越越看越興奮,當即盤坐在床上,按照功法所述,運轉氣血。一股比以往更加渾厚的氣息在體內流轉,所過之處,肌肉骨骼仿佛被溫水浸泡,傳來陣陣酥麻的癢意,顯然是在被淬煉強化。
他知道,自己的修煉之路,即將踏上一個新的台階。而這青嵐郡的風雲,才剛剛開始攪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