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骨崖下的腥風尚未散盡，林越挺立在碎裂的樹樁旁，後背的劇痛仍如針紮般竄動，但體內奔湧的新力卻讓他指尖都在微微發麻。
    突破鍛骨境的瞬間，他清晰感覺到氣血不再局限於肌肉經脈間流轉，而是如細流般滲入四肢百骸的骨骼。每一寸骨膜都在輕輕震顫，仿佛沉睡的巨龍睜開了眼，與奔流的氣血共鳴出細微的“嗡嗡”聲——這便是鍛骨境修士獨有的“骨鳴”。
    “吼！”
    狂暴黑熊見獵物非但未倒，反而生出一股更懾人的氣息，赤紅的眼中怒意更盛。它猛地前肢刨地，堅硬的岩石被抓出五道深溝，龐大的身軀如黑色小山般再次撞來，腥臭的風裹著碾壓一切的巨力，將林越周身的空氣都擠壓得凝滯起來。
    換做片刻前，林越麵對這一擊唯有閃避的份。可此刻，他體內骨鳴漸響，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氣從心底升起。
    “來得好！”
    林越不退反進，腳下踏雪步踏出殘影，手中玄冰劍嗡鳴作響，劍身上竟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突破後，他對《玄冰訣》的掌控也隨之精進，寒氣順著骨骼中流轉的氣血蔓延，讓劍鋒多了幾分凍裂金石的銳利。
    黑熊的巨掌帶著破空聲拍至，林越側身擰腰，避開掌風的正鋒，同時手腕翻轉，玄冰劍如靈蛇出洞，精準刺向黑熊前肢關節處——那裏是皮毛與骨骼銜接的薄弱點，也是剛才周旋時他記下的破綻。
    “噗！”
    劍鋒入肉的聲音比之前清晰了數倍。這一次，玄冰劍直接沒入三寸，帶出一蓬滾燙的黑血。
    “嗷——！”
    黑熊吃痛狂吼，受傷的前肢猛地回收，另一隻巨掌卻趁勢橫掃而來，想要將林越拍扁在崖壁上。
    林越借勢後躍，穩穩落在丈許外，看著黑熊前肢關節處不斷湧出的黑血，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鍛骨境的力量果然不同，不僅肉身強度倍增，連氣血的爆發力都遠超從前，劍招也因此更具穿透力。
    “吼！”
    狂暴黑熊徹底被激怒，它低頭在傷口處舔了一口，黑血似乎刺激了它的凶性，周身竟隱隱泛起一層血色光暈。林越曾在《妖獸錄》中見過記載，這是狂暴黑熊瀕死時的“血狂”狀態，力量會暴漲三成，但也會徹底失去理智。
    “想拚命？”林越握緊劍柄，骨鳴聲在體內越發熱烈，“那就如你所願！”
    他主動欺近，玄冰劍挽出層層劍幕，不再刻意閃避，而是以攻對攻。劍鋒時而刺向黑熊的眼睛，時而斬向它的腹肋，每一次出劍都裹挾著新境的力量，逼得黑熊連連咆哮。
    “嘭！嘭！嘭！”
    巨掌與劍鋒不斷碰撞，黑熊的蠻力雖猛，卻始終難以觸及林越靈活的身形。而林越的劍招則如跗骨之蛆，不斷在它身上添上新的傷口，黑血染紅了斷骨崖下的土地，空氣中的腥氣越發濃重。
    激戰半柱香後，狂暴黑熊的動作明顯遲緩下來。血狂狀態雖能增力，卻也在加速消耗它的生機，關節處的深可見骨的傷口更是讓它每一次揮掌都痛徹骨髓。
    林越也已汗濕重衣，後背的舊傷在劇烈動作下再次撕裂，血漬透過衣衫滲出。但他眼神卻愈發清亮，體內骨鳴與氣血奔湧的節奏漸漸合一，每一次呼吸都能帶起更強的力量。
    “結束了！”
    林越抓住黑熊揮掌後的破綻，猛地矮身，如獵豹般貼近黑熊腹部。那裏正是方才刺中過的傷口，此刻還在汩汩流血。
    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骨鳴催至極致，全身力量順著手臂灌注於玄冰劍，劍鋒上的白霜瞬間厚了數倍，連周圍的空氣都泛起寒意。
    “玄冰劍法——破冰式！”
    低喝聲中，林越手腕翻轉，玄冰劍帶著一道淩厲的寒光，順著舊傷再次刺入！這一劍凝聚了他突破後的全部力量，更借骨鳴之勢破開了黑熊體內紊亂的氣血防禦。
    “噗嗤！”
    劍鋒幾乎沒柄而入！
    “嗷——！”
    狂暴黑熊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嚎，龐大的身軀猛地直立起來，前肢瘋狂地朝腹部抓去。但林越早已借力後躍，穩穩落在數丈外。
    隻見黑熊抓撓了幾下，龐大的身軀忽然晃了晃，赤紅的眼睛漸漸失去神采。它低頭看著腹部汩汩流出的內髒，發出一聲不甘的嗚咽，隨後轟然倒地，震起漫天煙塵。
    直到黑熊徹底沒了氣息，林越才鬆了口氣，拄著玄冰劍半跪在地，劇烈地喘息著。後背的傷口痛得他眼前發黑，但若仔細感受，便能發現骨骼深處的清涼氣息正緩緩修複著受損的筋骨——這便是鍛骨境的好處，骨骼強化後，自愈能力也隨之提升。
    他從懷中摸出趙猛給的傷藥，胡亂往後背撒了些，又吞下幾粒療傷丹藥，這才稍稍緩過勁來。
    走到黑熊屍體旁，林越拔出玄冰劍，劍身上的血跡在寒氣下凝結成冰，輕輕一抖便落得幹淨。他打量著這頭兩丈高的巨獸，心中暗歎僥幸——若不是恰好借此戰突破，今日倒在這裏的恐怕就是自己。
    按照護衛營的規矩，斬殺妖獸後需取其信物回報。林越揮劍斬下黑熊的一隻利爪，這爪子堅硬如鐵，足有臉盆大小，足以證明他完成了任務。
    做完這一切，他辨認了一下方向，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向青州城返回。斷骨崖到青州城有近百裏山路，等他走出黑風山脈時，天色已近黃昏。
    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林越卻越走越精神。突破鍛骨境後，不僅力量大增，連耐力也遠超從前，後背的傷口在骨鳴與氣血的雙重滋養下，已不再劇痛。
    快到青州城門口時，他遠遠看到兩個護衛營的巡邏兵正靠在城牆上閑聊，其中一個正是早上在營門口打招呼的絡腮胡護衛。
    “張大哥，還在值崗？”林越加快腳步走過去。
    絡腮胡抬頭見是他，先是一愣，隨即瞪大了眼睛：“林小兄弟？你……你這是從黑風山脈回來？”他目光落在林越手中包裹著黑熊利爪的布包上，驚得合不攏嘴，“你真把那狂暴黑熊解決了？”
    “僥幸而已。”林越笑了笑，將布包遞過去，“這是信物。”
    另一個年輕護衛連忙接過布包，打開一看，那尺許長的黑熊爪帶著森然寒氣，嚇得他手一抖差點掉在地上。
    “我的天……真斬了！”年輕護衛咋舌道，“趙統領還說讓我們留意求援信號，沒想到你一天就搞定了！”
    絡腮胡也走上前，拍了拍林越的肩膀，語氣帶著敬佩：“林小兄弟，你可真行！這案子壓了快三個月，死了好幾個弟兄，你這算是為他們報仇了！走，我帶你去找趙統領，這功勞必須記上！”
    林越本想先回客棧療傷，卻被兩人熱情地拉著往護衛營走去。
    此時的護衛營已褪去白日的喧囂，操練場上隻有零星幾個護衛在收拾兵器。趙猛正在主帳內核對賬目，聽聞林越回來了，還帶著黑熊爪，當即放下賬本迎了出來。
    “黑熊真被你殺了？”趙猛看著布包裏的巨爪，眼中滿是驚訝。他雖認可林越的膽識，卻也沒想到他能在一天內解決狂暴黑熊。
    “托統領的福，僥幸得手。”林越簡單說了下戰鬥經過，隱去了自己突破的細節，隻說是借著地形與黑熊周旋，最終找到機會斬殺了它。
    趙猛聽完，讚許地點點頭：“好小子，不僅修為紮實，腦子也靈活！這案子解決，青州城外的農戶總算能安心進山了。說吧，想要什麽賞賜？護衛營庫房裏的傷藥、兵器，你隨便挑。”
    林越想了想，道：“晚輩隻想借護衛營的卷宗庫一用，想多看看青州境內的案件記錄，或許能幫上些忙。”
    他剛突破鍛骨境，正需要更多實戰鞏固修為，而護衛營的卷宗庫無疑是最好的“任務發布處”。
    趙猛聞言，朗聲笑道：“這點小事算什麽！從今日起，你隨時可以去卷宗庫查閱，讓老張帶你過去登記一下就行。”他指了指旁邊的絡腮胡護衛，又補充道，“對了，這是你應得的獎勵。”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錢袋遞給林越，“五十兩銀子，不算多，權當是給你買些療傷丹藥的。”
    林越也不推辭，接過錢袋道謝。
    離開護衛營時，天色已黑透。青州城的夜市剛剛熱鬧起來，叫賣聲、說笑聲此起彼伏，與黑風山脈的凶險形成鮮明對比。
    林越走在人群中，感受著體內平穩流轉的氣血與若有若無的骨鳴，心中一片舒暢。他找了家藥鋪，買了些上好的療傷藥膏，又買了隻燒雞，這才慢悠悠地回了客棧。
    客棧房間裏，林越脫下上衣，對著銅鏡查看後背的傷勢。那道被黑熊拍中的掌印已經青紫發黑，但骨骼並未碎裂，隻是肌肉挫傷嚴重。他將藥膏仔細塗抹在傷處，清涼的感覺瞬間緩解了疼痛。
    處理完傷口，他坐在桌前，一邊啃著燒雞，一邊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鍛骨境隻是新的開始，玄冰劍派的入門考核日益臨近，他必須盡快提升實力，至少要在考核前穩固境界，最好能再進一步。
    就在這時，他掛在腰間的祭令忽然微微發燙，表麵那道模糊的紋路竟隱隱亮起紅光。
    林越心中一動，連忙將祭令解下放在桌上。隻見祭令上的紅光越來越亮，紋路也變得清晰起來，隱約能看出是某種獸類的輪廓，與今日斬殺的狂暴黑熊有幾分相似，卻又更加猙獰。
    “這是……”林越眉頭微蹙。
    自古城祭壇得到這枚祭令後，它隻在吸收血影門祭祀氣血時異動過一次。如今自己斬殺狂暴黑熊，祭令為何會再次有反應？難道這祭令與妖獸有關？
    紅光持續了約一炷香的時間，漸漸黯淡下去，重新變回那枚古樸無華的黑色令牌。但林越能感覺到，祭令似乎比之前重了一絲，表麵也多了一層難以察覺的溫潤感。
    “看來這祭令的秘密不簡單。”林越將祭令重新掛好，心中暗道。他決定日後多留意類似的妖獸案件，或許能解開祭令的謎團。
    次日清晨，林越準時前往護衛營的卷宗庫。
    卷宗庫是一間不大的石屋，由兩個老護衛看管。絡腮胡老張已打過招呼，林越很順利地進入其中。
    石屋內堆滿了層層疊疊的卷宗，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發黴的味道。林越從最近的卷宗開始翻起，目光在各種案件記錄上快速掃過。
    大多是些尋常的修士糾紛或低階妖獸作祟的案子，對如今的他來說缺乏挑戰性。直到他翻到一卷標著“密檔”的卷宗，才停下了手。
    卷宗封麵寫著“青州城外三十裏，寒水潭異動”，旁邊標注著“危險等級：高”。
    林越翻開卷宗，裏麵的記錄並不多，隻說寒水潭近半年來怪事頻發，每到月圓之夜，潭中便會傳來詭異的歌聲，附近村落的村民聽聞後會變得精神恍惚，甚至有人主動走入潭中溺亡。護衛營曾派過三隊人探查，卻都有去無回，連屍體都沒找到。
    “寒水潭？”林越指尖在卷宗上輕輕敲擊，眼中閃過一絲好奇。
    這案子的危險等級遠超狂暴黑熊，連護衛營的隊伍都全軍覆沒，顯然不簡單。但越是危險，對他來說就越有價值——既能錘煉新突破的修為，或許還能讓祭令再次異動。
    “就這個了。”
    林越將卷宗放回原處，心中已有了決定。他離開卷宗庫時，正好遇到趙猛帶著幾個護衛往外走，看行色似乎是有緊急任務。
    “林小兄弟，這麽早就來了？”趙猛笑著打招呼。
    “剛在卷宗庫看了看。”林越問道，“統領這是要出任務？”
    趙猛臉上的笑容淡了些，點頭道：“嗯，城南那邊發現了幾具修士屍體，死狀和之前亂葬崗的案子一樣，都是被吸幹了精血。看來那邪修又出來作祟了。”
    林越心中一動：“需要幫忙嗎？”
    趙猛擺擺手：“不用，這次我帶了營裏的好手，應該能應付。你剛解決了黑熊案，先歇歇吧。”他頓了頓，又道，“對了，那寒水潭的案子你別碰，水太深，連我都沒把握。”
    顯然，趙猛注意到他翻看了那卷密檔。
    “晚輩明白。”林越點頭應下，心中卻沒打算放棄。
    看著趙猛帶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林越摸了摸腰間的祭令，轉身向客棧走去。他需要先準備些應對寒水潭的東西，尤其是防水的法器和克製邪祟的符籙——畢竟那潭中歌聲聽起來就透著詭異。
    青州城的風雲，似乎因他的到來，正悄然變得更加洶湧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