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有造、反的能力,便是原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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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牢獄內!
    油燈的火苗不安地跳動,將朱標臉上劇烈的掙紮照得明滅不定。
    他喉結滾動,聲音幹澀。
    “老師,難道…當真唯有此路?再無他法可解此局?”
    葉凡目光如炬,重重一點頭,聲音斬釘截鐵,不容半分置疑。
    “對!殿下,此刻您若不振作,不拿出雷霆手段,這九五至尊之位,將來必定落不到您手中!”
    朱標猛地抬頭,十分詫異。
    就連通道陰影裏,朱元璋的呼吸也驟然一窒,花白的眉毛死死擰在一起。
    懵了!
    他徹底懵了!
    這混賬東西又在放什麽屁?!
    咱的皇位,不傳給標兒還能傳給誰?
    這大明江山,生下來就是給他準備的!
    咱那些老兄弟,還有他們的家族,徐達、湯和、常遇春……
    誰會答應別人坐上去?
    這小子莫非是失心瘋了?!
    就在朱元璋胸腔裏怒火翻湧,幾乎要按捺不住時。
    卻聽裏麵朱標的聲音響起:“老師,學生並非貪戀權位。”
    “若後世之君德才兼備,能善待百姓,開創盛世,這皇位…縱非我朱標一脈,亦是天下萬民之福!”
    “放屁!”
    朱元璋差點把這兩個字吼出聲!
    他氣得額角青筋直跳,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沒出息的東西!
    皇帝之位是能這麽讓來讓去的?!
    那是刀山血海裏拚殺出來的!
    是咱老朱家的命根子!
    這混賬話,聽得他想立刻衝進去給兒子兩個大耳刮子!
    而葉凡顯然也與朱元璋同感,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恨鐵不成鋼的厲斥!
    “糊塗!殿下,您到現在還看不清嗎?!”
    “我方才所言兄弟鬩牆,血親相殘之禍,您都忘到腦後了嗎?!”
    朱標被喝得渾身一顫,啞口無言!
    方才那可怕的情景再次浮現腦海,讓他臉色更加蒼白。
    葉凡逼近一步,聲音壓得更低,卻更具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砸在朱標心上,也砸在外間朱元璋的耳中。
    “我再問您!”
    “以陛下對您這般近乎毫無保留的寵愛,若您康健無恙,這皇位,除了您,還能有誰?”
    朱標下意識地搖頭。
    這毋庸置疑。
    “好!”
    “那若是您不幸逝世呢?”
    “陛下這片深沉的父愛,這份對嫡長子的所有期望與寄托,這份必須交付江山社稷的責任,您覺得……”
    “會轉移到誰身上?”
    朱標愣住了,眼神茫然地閃爍了幾下。
    忽然間,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地抬頭看向葉凡,嘴唇哆嗦著。
    “老師的意思是…我以後的子嗣?”
    “不錯!”
    葉凡斬釘截鐵:“必然是您正妃常氏所出的嫡長孫!”
    “陛下會將他所有的愛,所有的期望,乃至對這江山未來的所有執念,都傾注在那個孩子身上!”
    “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為那稚子鋪平道路,掃清一切障礙,確保皇位穩穩落在您這一脈!”
    “可殿下您想過沒有?”
    “一個年幼的孩童年,坐在那龍椅之上,他能做什麽?”
    “屆時,若朝中有忠臣良將輔佐,尚可維持……”
    “可若有權奸當道,外戚專權,蠱惑聖聽,把持朝綱呢?”
    “您那些就藩在外,手握重兵的弟弟們,您的叔伯們,他們會怎麽做?”
    “他們會舉起‘清君側’的大旗!!!”
    葉凡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在死寂的牢房!
    “他們會帶著精銳的兵馬,從北平、從西安、從太原…四麵八方湧向京城!”
    “他們會說這是為了大明,為了太祖皇帝的基業!”
    “可刀兵一旦舉起,就再也…收不住了!”
    “就算他們起初真的隻想鏟除奸佞。”
    “可當他們曆經血戰,踩著自己侄兒麾下將士,甚至可能是其他兄弟的屍骨,終於站在奉天殿上——”
    “當那傳國玉璽就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當那‘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大字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當文武百官跪滿丹墀山呼萬歲時……”
    “殿下,您覺得,您的弟弟們,他們會不動心嗎?”
    “這天下,還能不大亂嗎?!”
    “到了那時!”
    “您兄弟的手上,沾著的,還是不是血親之血?!”
    “您朱家的江山,還能不能安穩?!”
    “您現在還敢說,這皇位傳於誰都無所謂嗎?!”
    朱標如同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踉蹌著倒退,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牆,才勉強支撐住沒有滑倒。
    他臉上再無一絲血色,隻有巨大的恐懼和一片冰冷的絕望!
    他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陰影外。
    朱元璋一動不動地站著,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葉凡描繪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他的心上!
    那幅血親相殘,江山動蕩的畫麵。
    比任何敵人的百萬大軍更讓他感到恐懼!
    若真到了那一天,自己垂垂老矣。
    看到一個酷似標兒的稚嫩孫兒,會不會把所有的期望和補償都壓上去?
    而標兒的那些弟弟們……
    當他們麵對一個幼主,麵對那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
    他們真的能毫不動心嗎?
    朱元璋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不敢想,卻又控製不住地去想!
    而牢內,朱標靠著冰冷的牆壁,似乎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僥幸的掙紮。
    “即便……即便父皇分封諸王,賦予兵權……”
    “我的那些弟弟們,或許…或許也並無足夠的實力與朝廷抗衡吧?”
    “殿下!!!”
    葉凡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像是被這天真氣得發笑!!
    “您是真不知還是不願知?”
    “別的王爺暫且不提,您的好四弟,燕王朱棣!”
    “他少時便混跡軍營,洪武三年受封燕王,可您別忘了,去年,陛下命魏國公徐達北伐,是誰擔任中路軍主帥,一路追擊元廷殘餘,直搗漠北,立下赫赫戰功?!”
    葉凡聲音一句比一句高,一句比一句銳利。
    “燕王在軍中的威望,那是一刀一槍殺出來的!”
    “是跟著徐達、李文忠這些名將實打實打出來的!”
    “軍中隻認強者!”
    “您以為您東宮的仁德之名,在邊關浴血廝殺的將士心中,比得過一位能帶領他們打勝仗,獲取軍功的王爺嗎?!”
    朱標的嘴唇動了動,臉色更加蒼白,卻仍固執地維護著那份兄弟情誼。
    “四弟…四弟他自幼與我最為親近,他性情雖剛毅,但絕非……”
    “絕非什麽?絕非寡恩薄情之人?”
    葉凡猛地打斷他,那笑聲裏充滿了悲涼和譏諷。
    “殿下!您怎麽至今還不明白我的話!”
    “這不是燕王他個人想不想,願不願的問題!”
    “這是帝王家的宿命!”
    “身為皇子,手握重兵,鎮守一方,深得軍心——”
    “這本身,就是與生俱來的原罪!!!”
    “有沒有造、反之心,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擁有了能造、反的實力和威望!”
    “這就如同三歲孩童懷抱金磚行於鬧市!”
    “在陛下眼中,在朝臣眼中,在天下人眼中,這就是潛在的威脅!”
    “一旦時局有變,無論他們有沒有那個心思,都會被推著往前走!”
    “要麽,您踏著別人的屍骨坐上那個位置,要麽!別人踏著您的屍骨消除隱患!!!”
    “殿下,這就是無情最是帝王家!”
    “能力,即是罪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