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本官奉的陛下旨,你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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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詔獄深處。
    那熟悉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
    毛驤的身影出現在牢房外,對著起身的朱標恭敬行禮:“殿下,陛下有旨,請您出獄。”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朱標心中先是湧起一陣激動和如釋重負。
    但隨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麽,急忙追問:“毛指揮使,父皇…父皇可曾提及釋放我老師葉凡?”
    毛驤麵無表情,隻是緩緩搖了搖頭:“陛下旨意中,隻提及殿下您。”
    朱標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了幾分,臉上掠過一絲失望和擔憂。
    他沉默片刻,轉身快步走到一直靜坐在草席上的葉凡麵前。
    葉凡似乎早已料到,臉上並無太多意外之色,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老師!”
    朱標的聲音帶著急切和保證,“您放心!學生既然出去了,就一定會想盡辦法,懇求父皇,早日將您也釋放出去!”
    “絕不會讓您長久困於此地!”
    葉凡看著他眼中真摯的擔憂,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他並不懷疑朱標的誠意,但他更清楚朱元璋的心思。
    他伸手拍了拍朱標的胳膊,壓低聲音,再次鄭重囑咐:“殿下有心了。”
    “不過,出去之後,切記我與你說的那些話!”
    “尤其是麵見陛下之時,該如何說,如何做,萬萬不可忘記!”
    他的目光意味深長,著重強調了“如何說,如何做”。
    朱標立刻回想起葉凡關於“貶低求全”的教導,重重地點頭,眼神變得堅定!
    “學生明白!定謹記老師教誨,絕不敢忘!”
    “嗯,去吧。”
    葉凡擺了擺手,神態輕鬆,仿佛隻是送學生去參加一場普通的考試。
    朱標再次對葉凡鄭重地行了一禮,這才轉身,準備跟隨毛驤離開。
    然而,他剛走出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轉身對著守候在牢外的獄卒和毛驤,臉上恢複了太子的威儀,語氣嚴肅地吩咐道:
    “毛指揮使,還有你們幾個,都給本宮聽好了!”
    “葉先生在此期間,一應飲食起居,不得有絲毫怠慢克扣!”
    “每日需按上好標準供給,更要備些好酒好肉送來!”
    “若讓本宮知道你們敢陽奉陰違……”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個獄卒,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休怪本宮不講情麵!!!”
    獄卒們嚇得連忙躬身應諾:“小的不敢!殿下放心!”
    毛驤也微微躬身:“臣會督促。”
    朱標這才似乎稍稍安心,又回頭看了葉凡一眼,眼神複雜。
    最終深吸一口氣,跟著毛驤,大步走出了這間困了他許久的牢房。
    重見天日後。
    朱標卻無暇感受這自由的空氣。
    他一邊快步跟著毛驤朝著宮內走去,一邊急切地詢問:
    “毛指揮使,我被禁足這些時日,朝中可有何大事發生?”
    毛驤略一沉吟,言簡意賅地答道:“回殿下,確有一事。”
    “恩科考院修建中出現重大貪墨,主犯乃將作監副使馬三刀。”
    “陛下震怒,已下旨由楊憲監斬,此刻…想必已在前往刑場的路上了。”
    “什麽?!馬三刀?楊憲監斬?!”
    朱標聞言,臉色驟然一變,失聲驚呼!
    馬三刀!
    是那兩個兒子都戰死沙場,父皇親口許諾要為其養老的老臣!
    竟然是他?!
    而且……
    父皇竟然真的如此雷厲風行,直接就要開刀問斬!
    這一切,竟然與老師在獄中的分析和預料分毫不差!
    老師早已料到父皇會借此科舉機會嚴厲執法,甚至可能拿勳貴老臣開刀,以儆效尤!
    而監斬官是楊憲!
    那個以酷烈聞名的劉伯溫學生!
    老師更是再三囑咐,要小心此人。
    其手段絕非表麵那般簡單!
    一股巨大的緊迫感瞬間攫住了朱標!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楊憲為了表現,為了立功,會如何急切地推動行刑!
    馬三刀,必然會人頭落地!!
    “不行!得快!”
    朱標心中狂呼,再也顧不得許多,對毛驤急聲道:“毛指揮使,可知刑場設在何處?快帶本宮去!”
    他不等毛驤回應,已然提起袍擺,朝著宮門外刑場的大致方向,急匆匆地奔跑起來!
    他必須趕在刀落下的之前趕到!
    必須阻止這場可能引發朝局更大震蕩的殺戮!
    更要借此機會,向父皇展示一個不一樣的朱標!
    毛驤看著太子殿下匆忙甚至有些慌亂的背影,眼神微動,並未多言,隻是快步跟了上去。
    ……
    刑場之上,氣氛肅殺。
    馬三刀雖被五花大綁,跪在地上,臉上卻並無太多懼色。
    反而梗著脖子,對著身邊麵無表情的楊憲叫囂道:
    “楊憲!你小子別得意!”
    “老子有陛下親賜的免死鐵券!你敢砍老子的頭?!”
    “陛下金口玉言,我看你這刀,砍不下來!”
    楊憲負手而立,聞言冷笑一聲,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全場!
    “哦?免死鐵券?”
    “馬副使,既然有如此護身符,何不請出來讓本官和諸位都開開眼?”
    馬三刀臉色一僵,隨即變得有些訕訕,支吾了一下,竟硬著頭皮道:“哼!老子…老子前些日子手頭緊,暫時…暫時抵押出去換酒喝了!”
    “但老子那些過命的兄弟,肯定會幫老子贖回來的!你等著!”
    這話一出。
    不僅楊憲臉上露出極其譏諷的冷笑。
    連周圍的一些軍士都聽得目瞪口呆,麵麵相覷。
    將禦賜的免死金牌拿去換酒喝?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荒唐事!
    就在這時。
    一陣急促雜亂的馬蹄聲和喧嘩聲由遠及近!
    以藍玉為首的一群淮西勳貴將領,得知消息後,快馬加鞭地趕到了刑場!
    他們直接策馬衝開維持秩序的兵丁,來到這裏。
    藍玉翻身下馬,指著楊憲的鼻子就罵:“楊憲!你好大的狗膽!”
    “馬三刀是跟著上位刀山火海裏滾出來的老兄弟!”
    “他的兩個兒子都為國捐軀了!”
    “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動他?!”
    “趕緊給老子放人!”
    其他將領也紛紛怒罵:
    “就是!我們替陛下打天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裏喝奶呢!”
    “快放人!否則別怪老子不客氣!”
    麵對這群驕橫跋扈的勳貴,楊憲卻毫無懼色。
    他目光冷冽地掃視著藍玉等人,聲音陡然拔高,厲聲道:
    “藍玉!諸位侯爺、都督!”
    “你們是要公然抗旨嗎?!”
    “本官奉的是陛下聖旨,依的是大明律法!”
    “馬三刀貪墨恩科工程,罪證確鑿,依律當斬!”
    “你們在此咆哮刑場,阻撓行刑,是想謀反不成?!”
    “謀反”二字,如同重錘,狠狠砸下!
    藍玉等人雖然囂張,卻也深知這頂帽子的可怕分量!
    頓時被噎得一時語塞,臉色漲得通紅,氣得渾身發抖,卻不敢再硬頂“抗旨”的罪名。
    “好!好!好你個楊憲!”
    藍玉咬牙切齒,手指幾乎要戳到楊憲臉上,“老子記住你了!你給我等著!”
    撂下狠話,藍玉猛地轉身,對身後眾將吼道:“還愣著幹什麽?!”
    “趕緊去查!馬三刀這***把鐵券押給誰了?!”
    “不管花多少錢,立刻給老子贖回來!快!!”
    一群將領立刻慌慌張張地就要上馬去找。
    恰在此時,朱標也氣喘籲籲地趕到了刑場外。
    他剛好聽到藍玉最後的吼聲,又看到這劍拔弩張的場麵,心中頓時明了。
    藍玉等人退回,看到朱標時,如同看到了救星!
    急忙上前,簡單快速地說明了情況——
    馬三刀蠢得把鐵券押了換酒。
    他們正要去贖,但眼看行刑時辰將至,恐來不及。
    “……懇請太子殿下務必想辦法拖延時間,並向陛下求情啊!”
    朱標聞言,心中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更是焦急萬分。
    他立刻對藍玉道:“永昌侯,你們速去贖回鐵券!”
    “能多快就多快!”
    “這裏……這裏本宮先想辦法周旋,也會立刻去求見父皇!”
    “謝殿下!”
    藍玉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顧不上多禮,慌忙上馬,朝著他們認為可能抵押的賭坊、酒肆方向狂奔而去。
    朱標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不遠處臉色冰冷的楊憲,以及跪在那裏兀自強撐的馬三刀。
    當即不敢有絲毫耽擱,深吸一口氣,轉身也朝著皇宮方向快步奔去。
    時間,刻不容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