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太子朱標肅整天下吏治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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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火通明,亮如白晝。
從午後直至深夜,殿內都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凝重氣氛。
以宋濂為首的一批翰林院學士,以及被臨時抽調來的幾名以剛正著稱的官員,在朱元璋那如同實質般的目光注視下,汗流浹背地重新審閱著堆積如山的試卷。
每一份被錄取考生的朱卷都被找出,與其對應的,密封著的墨卷當眾拆封核對。
過程繁瑣而緩慢,隻有紙張翻動和偶爾的低聲交談打破死寂。
朱元璋高踞龍椅,麵無表情,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那一聲聲輕響,如同催命的鼓點,敲在每一個心中有鬼的官員心上。
終於,當最後一份試卷核對完畢,宋濂捧著一摞墨卷和朱卷,踉蹌著走到禦階之下。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哆嗦著,眼神中充滿了巨大的困惑和難以置信!
“陛…陛下……”
宋濂的聲音幹澀發顫,他看看手中的試卷,又抬頭看看龍椅上深不可測的皇帝,仿佛見到了世間最詭異的事情。
“試卷…試卷的答案、文采,確實都是上佳,評卷無誤……”
“可…可這墨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貫…與最終榜單上所錄,全然…全然對不上啊!”
他像是捧著燙手山芋,幾乎要拿不住那些試卷。
“這…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試卷內容沒錯,但考生名字被調換了?!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有人在最關鍵的環節——
將糊名拆封後的考生信息謄錄到最終榜單上時,進行了偷梁換柱!
一直按捺著興奮等待時機的楊憲,立刻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猛地踏出一步,聲音尖銳而亢奮。
“陛下!事實已然清楚!”
“這絕非偶然失誤,而是有人利用職權,在最後關頭,無恥地替換了錄取考生的名單!”
“將本該屬於寒門才子,或許還包括北方學子的功名,竊取給了他們想要扶持的人!”
“此乃滔天大罪!”
他的目光再次如同毒箭般射向跪在地上,麵如死灰的李善長,意有所指地厲聲道。
“而能有機會,有權力接觸到最終名單並進行如此大規模篡改的,除了總攬恩科,掌管中書省機要的…”
“還能有誰?!”
李善長此刻渾身冰涼!!!
他知道,中書省內定然是出了內鬼!
而且是與自己不是一條心,甚至是被楊憲或其他人收買的內鬼!
這盆髒水,無論如何都已經潑到了他的身上!
他此刻若再不出聲,就真的完了!
他猛地以頭搶地,聲音悲愴而決絕。
“陛下!臣有罪!臣禦下不嚴,致使中書省出現如此蠹蟲,釀成科場大案!”
“臣懇請陛下,允臣戴罪立功,徹查此事!”
“必將這膽大包天之徒揪出,給陛下,給天下寒窗苦讀的學子一個交代!”
他這是想搶回調查權,爭取主動,將損失和影響降到最低。
然而,朱元璋豈會給他這個機會?
“不必了!”
朱元璋冷冷地打斷他,聲音如同數九寒冰,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他目光一轉,落在了自核對開始便一直沉默肅立的朱標身上。
“標兒。”
朱元璋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遍大殿。
“你不是領了巡查恩科的差事麽?”
“如今弊案已發,證據確鑿!這件事,就交給你來辦!”
他盯著朱標,語氣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考驗和壓力。
“給咱徹查到底!”
“無論涉及到誰,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若是處理不好,或是心存猶豫……”
朱元璋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你,就繼續給咱回大獄裏蹲著反省去!”
這話如同重錘,既是對朱標的嚴厲鞭策,也是對滿朝文武的赤裸裸警告。
太子若辦不好,一樣受罰!
誰都別想求情!
朱標深吸一口氣,臉上沒有任何畏懼,反而有一種早已準備好的沉穩和決斷。
他踏前一步,躬身領命,聲音鏗鏘有力。
“兒臣領旨!定不負父皇重托,徹查此案,還天下學子一個公道!”
說罷,他不再有絲毫耽擱,猛地轉身,對殿外喝道!
“禁衛軍聽令!隨孤…抓人!”
話音未落,他已大步流星地走出奉天殿,一隊甲胄森然的禁衛立刻緊隨其後!
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戰鼓,敲碎了夜晚的寧靜,也敲在了所有涉案官員的心上。
朱元璋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滿意。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同冷電,掃過底下那群噤若寒蟬,麵色各異的文武百官,沒有再說一句話。
隻是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大殿。
皇帝一走,那巨大的壓力卻並未消散。
百官們麵麵相覷,誰也不敢擅自離開。
太子奉旨查案,帶著禁衛而去,這分明是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此刻貿然出宮,誰知道會不會被當成同黨?
而朱元璋走出奉天殿後,並未走遠。
他對如同影子般跟上來的毛驤低聲吩咐了幾句,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去,想辦法把消息散出去。”
“就說,太子朱標,為替天下寒門學子討還公道,不畏權貴,已奉旨封禁貢院,封鎖中書省相關衙署,誓要將科場舞弊案查個水落石出!”
毛驤心領神會,立刻躬身。
“臣明白!”
很快,關於太子雷霆出手,為民請命的“義舉”。
便會通過各種隱秘渠道,迅速傳遍應天府,傳入天下士林的耳中。
朱元璋要的,就是把這天大的危機,變成塑造太子賢明,收割民心的絕佳機會!
……
夜色深沉。
應天府卻注定無眠。
貢院和中書省相關衙署的大門,被東宮禁衛以雷霆之勢轟然關閉,貼上巨大的封條!
火把的光芒跳躍,映照著士兵們冰冷的麵甲和手中出鞘的刀鋒,肅殺之氣彌漫開來!
朱標一身儲君常服,立於禁衛之前,麵色冷峻,再無平日的溫和。
他手中拿著一份東廠番子暗中記錄的名單,聲音不大,卻帶著鐵血般的寒意,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可聞。
“按名單拿人!一個不準漏!”
“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遵命!”
禁衛齊聲應和,聲震屋瓦。
他們如同早已鎖定獵物的猛虎,分成數隊,手持名單,衝入各個值房、檔案庫,甚至是某些官員的家中!
“你們幹什麽?!我是謄錄房主事!誰敢抓我!”
“放肆!本官乃中書省郎中!你們憑什麽抓人?!”
“太子殿下!臣冤枉啊!”
一時間,嗬斥聲、辯解聲、哭喊聲在原本莊嚴肅穆的衙門重地響起。
但回應他們的,隻有禁衛們毫不留情的鐵腕和冰冷的鐐銬!
名單上的名字,與東廠密報中記錄的舞弊手法,涉及試卷一一對應!
證據確鑿,容不得半分狡辯。
許多官員還在懵懂中,便被如狼似虎的禁衛從被窩裏拖出,套上枷鎖,押往詔獄。
幾乎在同一時間。
城西那家名為“清音閣”的藝館,原本的絲竹管弦之聲被粗暴的踹門聲和驚呼尖叫取代!
“砰!”
大門被狠狠踹開,一隊如狼似虎的士兵衝了進來。
為首軍官目光銳利,掃過那些驚慌失措的嫖客和妓女,直接奔向二樓雅間。
“哐當!”
一間雅間的門被猛地撞開,裏麵一名肥頭大耳,僅穿著寢衣的男子正摟著一名妓女飲酒作樂,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酒醒了大半。
“你們…你們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那男子驚怒交加,試圖擺出官威。
兩名士兵二話不說,上前一把將他從床上拽了下來,粗暴地按在地上。
“混賬!瞎了你們的狗眼!”
“本官乃是蘇州府同知!從四品!朝廷命官!你們敢動我?!”
“我要上奏朝廷,參你們……”
那官員又驚又怒,掙紮著嘶吼,試圖用自己的官階嚇退對方。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記沉重的槍杆,狠狠砸在他的後背上!
“啊!”
官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疼得差點背過氣去。
“同知?哼!”
帶隊軍官冷笑一聲,蹲下身,用刀鞘拍打著他的臉。
“找的就是你這等勾結京官,妄圖科場舞弊的蛀蟲!還敢囂張?”
那官員一聽“科場舞弊”四個字,瞬間臉色慘白,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
剛才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隻剩下無邊的恐懼。
他這才明白,不是遇到了兵痞勒索,而是東窗事發了!
“帶走!”
軍官厭惡地一揮手。
士兵們像拖死狗一樣將他拖出房間,任憑他如何哀求告饒,也無人理會。
藝館內外。
類似的場景在好幾處上演,那些昨日還在酒色中暢想如何通過賄賂換取功名的外地官員,轉眼間便成了階下之囚。
這一夜。
應天府的刀鋒,既對準了廟堂之上的蠹蟲,也斬向了江湖之遠的魍魎。
太子朱標以鐵腕手段!
向天下宣告了整頓科場,肅清吏治的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