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謝謝你替我背黑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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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華燈初上。
與朝堂之上的劍拔弩張不同。
此處的氣氛顯得溫和了許多,但也暗流湧動。
朱標坐在主位。
秦王、晉王、周王等皇子分坐兩側。
燕王朱棣因傷勢未愈,依舊被特許安置在一張鋪設軟墊的寬大座椅上。
宮人奉上香茗後便被屏退,殿內隻剩下朱家兄弟幾人。
朱標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目光首先落在臉色依舊有些蒼白的朱棣身上。
語氣帶著兄長的關切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告誡。
“四弟,經此一事,當深以為戒。”
“你我兄弟,身處高位,一言一行皆在世人矚目之下,更易被小人窺伺。”
“往後,切莫再輕易聽信方外之言,或是身邊之人的蠱惑,需得時時自省,明辨是非。”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在座的每一位弟弟,聲音沉穩有力!
“這朝堂上下,無數雙眼睛都盯著咱們天家。”
“一步行差踏錯,不僅自身難保,更會累及皇室清譽,甚至動搖國本。”
“姚廣孝此例,便是前車之鑒!”
朱棣低垂著眼瞼,捧著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他心中如同明鏡一般,姚廣孝或許有些神神道道,但絕非那等包藏禍心,蓄意蒙騙之徒。
這一切,恐怕就是父皇和大哥為了平息風波,保全皇家顏麵而不得不推出的“替罪羊”。
這個結果,對姚廣孝而言是滅頂之災!
但對他朱棣,對皇家,確實是眼下所能得到的最好結局。
他咽下喉間的苦澀,低聲應道:“大哥教誨的是,臣弟……記下了。”
其他皇子如秦王、晉王等人,也紛紛點頭,麵露凝重。
他們親眼見證了老四因“輕信”而付出的代價,也感受到了朝堂之上那無形的壓力。
此刻聽大哥提起,更是心有戚戚。
“謹記大哥教誨。”
眾人齊聲應和。
見敲打的目的已經達到,朱標話鋒一轉,談起了今日朝堂上最引人矚目的另一件事。
他放下茶杯,神色變得鄭重而自信:“今日孤提出組建三大營,想必諸位弟弟心中亦有思量。”
他目光平靜地看向眾人,沒有咄咄逼人,卻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儀!
“新都乃萬年基業,國門之重,非強軍不足以鎮守。”
“神樞、神機、五軍三營,便是孤為大明打造的國之利器!”
“此舉,既是為了鞏固邊防,揚我國威,也是為了告訴天下臣民——”
朱標的聲音略微提高,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斷:“孤,有能力,也有決心,坐穩這儲君之位,守護好父皇打下的這片江山,帶領大明走向更強盛的未來!”
“這,是孤給百官,也是給天下人的定心丸。”
他這番話,說得坦蕩直接,沒有絲毫遮掩。
在座的皇子們都不是蠢人,瞬間就明白了這話語中更深層的含義。
這不僅僅是說給百官聽的,更是說給他們這些同樣姓朱,擁有藩國和兵權的兄弟聽的!
大哥這是在明確地告訴他們,他有能力掌控最強的軍隊,有底氣麵對任何挑戰!
所謂的“定心丸”,又何嚐不是一種無聲的警告?
是在變相地宣告!
那個位置,你們不要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因為你們……沒有那個實力來爭!
秦王朱樉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晉王朱棡眼神閃爍,周王等人也是神色各異。
一股複雜的情緒在兄弟間彌漫。
有敬畏,有恍然,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他們清晰地感受到,那個曾經可以一起玩鬧,性情溫和的大哥,已經真正地,徹底地進入了儲君乃至未來帝王的角色!
與他們之間,已然拉開了一道無形,卻真實存在的鴻溝。
殿內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朱標將弟弟們的反應盡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便不再繼續這個沉重的話題。
他臉上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好了,正事說完了。”
“咱們兄弟難得聚得這麽齊,就不要總繃著了。”
“說起來,母後也時常念叨你們,你們既然回京了,有空也多去坤寧宮走走,陪母後說說話,她定然高興。”
他從家國大事,自然而然地轉到了母子親情,巧妙地緩和了氣氛。
諸位皇子聞言,也紛紛收斂心神,露出笑容應答:“大哥說的是,明日我便去給母後請安。”
“是啊,許久未見母後,心中甚是掛念。”
接下來的時間,便多是些兄弟間的閑話家常,回憶些幼年趣事,詢問彼此封地風物。
隻是,經過方才那一番觸及權力核心的交談,這敘舊的氣氛,終究與往日純粹的兄弟情誼有些不同了。
每個人的笑容背後,似乎都藏著一份重新審視與定位。
……
夜色漸深。
葉凡府邸的書房內卻依舊亮著燈。
劉伯溫不請自來,臉上帶著一種複雜難言的神情,既有後怕,也有一絲探究。
屏退了下人之後,他與葉凡對坐,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語氣篤定中帶著難以掩飾的驚歎:
“葉先生,今日朝堂之上,太子殿下連出驚人之舉,先平燕王之危,再立強軍之誌,後獻惠民之鹽……”
“這一環扣一環,翻雲覆雨,徹底扭轉乾坤。”
“此等精妙布局,絕非殿下往日風格所能為。”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葉凡,仿佛要穿透他那看似慵懶的表象:
“若伯溫所料不差,這一切的背後,定然是先生您……在運籌帷幄吧?”
葉凡正拿著一把小銼刀悠閑地修理指甲,聞言頭也沒抬,隻是從鼻子裏輕輕“嗯”了一聲,算是默認了。
那副渾不在意的模樣,仿佛劉伯溫說的隻是今晚月色不錯之類的小事。
見他承認得如此幹脆,劉伯溫心中更是波瀾起伏。
他整理了一下衣袖,對著葉凡鄭重地拱手一揖,語氣誠懇:“伯溫今日前來,其一,便是要謝過先生!”
“謝我?”
葉凡這才抬起眼皮,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謝我什麽?”
“伯溫不敢隱瞞。”
劉伯溫坦然道:“其實在今日朝會之前,我已暗中查得部分淮西勳貴涉嫌走私鹽鐵之確鑿罪證。”
“本欲在朝堂之上尋機呈奏,即便不能將其連根拔起,也要狠狠剮下他們一層皮來!”
他臉上露出一絲心有餘悸的苦笑:“然而,殿下卻先一步獻上了那雪花鹽之法!”
“此策一出,如同釜底抽薪,私鹽之利頓減,我再呈上那些罪證,已無太大意義,反而會顯得多此一舉,甚至引火燒身。”
“若非先生此計,伯溫貿然彈劾,此刻恐怕早已成為淮西諸將的眼中釘、肉中刺。”
“日後在朝中,必將舉步維艱!”
“先生無形中,為伯溫免去了一場大禍,此恩,伯溫銘記!”
葉凡聽完,卻是隨意地擺了擺手,將那把小銼刀丟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臉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劉大人,你這謝,我可受不起。”
“說起來,該是我謝謝你才對。”
“先生謝我?”
劉伯溫愣住了,完全摸不著頭腦,“伯溫……何功之有?竟勞先生言謝?”
葉凡站起身,踱了兩步,慢悠悠地說道:“我謝謝你,是因為你替我背了好大一口黑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