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楊憲和劉伯溫果然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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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日頭偏西,過了正午。
    葉凡才仿佛耗盡了所有精力般,將毛筆往筆山上一擱,身體向後靠在椅背上,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濁氣,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也直到這時,他才發現了坐在一旁,不知等了多久的朱標。
    “殿下?”
    葉凡愣了一下,臉上露出些許疲憊的訝異,“您何時來的?怎麽不叫我?”
    朱標這才站起身,笑了笑,語氣溫和:“學生來了約有兩個時辰了,見老師正在專心核算賬目,想必是緊要之事,便未敢打擾。”
    葉凡滿含歉意道:“勞殿下久候。”
    “殿下突然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提到這個,朱標臉上的興奮之色再次湧現,他壓低聲音,卻難掩激動。
    “老師!成了!匠坊那邊,第一批新式火器,已經打造出來了!”
    “打造出來了?!”
    葉凡聞言,也是吃了一驚,身體不自覺地坐直了,“這麽快?!”
    在他的預估裏,就算有圖紙,以這個時代的技術條件,沒一兩個月根本見不到像樣的成品。
    這速度,快得有點出乎意料了。
    不過他轉念一想,或許是工部那些熟手匠人確實技藝高超。
    加上不惜工本,才能有此效率。
    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啊!
    他迅速冷靜下來,追問了一個關鍵問題:“此事,傳出去了嗎?都有誰知道?”
    朱標見他神色嚴肅,也收斂了興奮,搖頭道:“除了學生和幾個核心的匠師、管事,尚無外人知曉。”
    “怎麽,老師,可是有何安排?”
    “沒有傳出去就好!”
    葉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既然沒有,那就先不必聲張!嚴格保密!”
    “等三大營兵員遴選整編完畢,形成初步戰力,再將這批火器配發下去,一同亮相!”
    “屆時,新軍配合新式火器,方能起到最大的震懾效果!”
    “足以讓所有心懷不軌之人,好好掂量掂量!”
    朱標聞言,眼睛一亮,重重地點了點頭:“老師思慮周全!學生明白了!定會嚴令保密!”
    解決了火器之事,他目光落在那些讓葉凡唉聲歎氣的賬簿上。
    “方才孤見老師時而歎息,眉頭不展。”
    “老師……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之事?”
    葉凡看著朱標那關切又疑惑的眼神,無奈地歎了口氣。
    指了指麵前那幾本厚厚的賬簿。
    “殿下既然問起,我也就不瞞你了。”
    “煩心之事,正是這些時日推行‘一條鞭法’與‘攤丁入畝’所牽扯出的這些賬目。”
    朱標聞言,臉上露出一絲了然!
    隨即又帶著幾分與有榮焉的振奮!
    “此事孤聽說了!”
    “前幾日朝會,楊憲呈報京郊試點成果,查出了隱匿的田畝人口,父皇龍心大悅,還當眾誇讚他獻策有功,辦事得力!”
    他說到這裏,忽然注意到葉凡臉上並無半分喜悅,反而帶著一種淡淡的嘲諷和疲憊。
    一個念頭猛地閃過腦海,他遲疑地問道:“老師……”
    “楊憲所獻的那個‘將田畝暫歸朝廷,限期核對’之法,難道……難道是……?”
    葉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沒什麽溫度的笑容,坦然承認。
    “殿下猜得不錯,那法子,的確是我當時被楊相逼著去核驗田畝時,無奈想出來的權宜之計。”
    “什麽?!果然是他竊據老師之功!”
    朱標瞬間勃然變色!
    一股被欺騙,為老師感到不公的怒火直衝頂門!!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賬簿都跳了一下,“好個楊憲!”
    “平日裏看著道貌岸然,沒想到竟是此等陰險狡詐,欺世盜名之徒!”
    “竟敢將老師您的獻策據為己有,在父皇麵前誇誇其談,騙取功勞!”
    “簡直……簡直跟他那個老師劉伯溫一路貨色!”
    他氣得胸口起伏,仿佛自己的智慧成果被人玷汙了一般。
    然而,葉凡卻擺了擺手,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倦怠。
    “殿下息怒。”
    “我方才歎氣,倒並非是因為楊憲竊功這點小事。”
    “不是為此?”
    朱標一愣,滿腔的怒火被這話堵住,有些不解,“那老師是因何……”
    葉凡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些賬簿上,手指輕輕點著封麵,眼神變得銳利而沉重!
    “我煩心的,是這些賬本裏藏著的,更髒!更致命的東西!”
    他深吸一口氣,開始詳細解釋:“殿下,您看這些冊子,是近幾日推行‘攤丁入畝’後,根據新核驗的田畝人丁數據重新造的賦稅冊,以及部分被查實的隱匿戶補繳稅銀的記錄。”
    “表麵上看,條理清晰,數目吻合,做得可謂是‘天衣無縫’。”
    他話鋒一轉,語氣陡然變得冰冷:“但是,我這幾日並非隻待在衙房裏看這些死數字。”
    “我親自去京郊那幾個試點莊子暗訪過,拿著這新冊子,對照著實地的情況,一寸一寸地看,一家一家地問!”
    葉凡的眉頭緊緊鎖起,聲音裏帶著一種洞察真相後的寒意!
    “結果發現,即便是在這新冊之上,依然有部分上好的水田、旱地被巧妙地‘隱藏’了起來,未曾錄入!”
    “而這些田地的產出,去了哪裏?”
    “無人知曉!此為其一!”
    他頓了頓,目光如炬地看著朱標:“其二,更是膽大包天!”
    “部分被查實,被勒令補稅的豪強,他們繳納上來的‘補稅銀兩’,數目與這賬冊上記錄的,根本對不上!”
    “有至少三成,不翼而飛了!”
    “可在這做得漂漂亮亮的賬目裏,你卻找不到任何缺失的記錄!”
    “一切都顯得那麽‘完美’!”
    葉凡猛地合上賬本,發出“啪”的一聲悶響,斬釘截鐵地道:
    “賬目做得再好,也掩蓋不了田畝依舊被隱匿,稅銀憑空消失的事實!”
    “唯一的解釋就是——”
    “在這推行新政,收繳稅銀的過程中,有人上下其手,暗中貪墨!”
    “而且,手段相當老辣!”
    “貪墨?!!”
    朱標聽到這兩個字,如同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霍地站了起來!
    臉上的憤怒瞬間被一種更深的混合著震驚、暴怒和難以置信的情緒所取代!
    他為了這新政,殫精竭慮。
    甚至不惜與天下豪族,以及淮西勳貴正麵衝突!
    父皇對此也寄予厚望,三令五申,嚴令必須清明行事!
    可現在,竟然有人敢在如此緊要關頭,將手伸向國庫,伸向這關乎國本的新政稅銀?!
    “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
    朱標的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臉色鐵青,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柱子上!
    “此事關乎朝廷威信,關乎新政存續,孤與父皇三令五申,他們竟敢視同兒戲,暗中行此蠹國害民之舉!”
    “簡直是罪該萬死!!”
    洶湧的怒火在他胸中翻騰!
    但這一次,憤怒並沒有衝昏他的頭腦,反而催生出一股冰冷的決斷。
    他猛地轉過頭,眼中寒光四射,對葉凡沉聲道:“老師,此事絕不能姑息!”
    “必須一查到底,將這些國之蛀蟲,連根拔起!”
    他不再有絲毫猶豫,語氣帶著儲君的雷霆之威:“孤這便返回東宮,親命東廠精銳,暗中徹查此事!”
    “就從這幾本賬冊和消失的稅銀入手!”
    “倒要看看,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孤和父皇的眼皮子底下,玩這種掉腦袋的把戲!”
    說完,朱標對著葉凡重重一拱手,不再多言,轉身便走。
    那離去的背影,帶著一股凜冽的殺氣和平日罕見的酷烈。
    ……
    與此同時。
    永昌侯府,密室。
    燭火將幾張猙獰的麵孔映照得忽明忽暗。
    藍玉、曹震、朱壽等幾個核心的淮西勳貴圍坐在一起,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已久的興奮和即將複仇的快意。
    “剛接到密報!”
    藍玉壓低著嗓門,但那雙赤紅的眼睛裏卻跳動著亢奮的火焰!
    “揚州那邊的事……成了!”
    “那個知道內情的縣令,已經被我們的人秘密護送出城,晝夜兼程,最遲……今夜子時之前,便能安然抵達金陵!”
    “好!!”
    曹震猛地一拍大腿,臉上橫肉抖動,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
    “總算是等到了!胡惟庸那邊安排得如何?”
    “物證、供詞可都準備妥當了?”
    “放心!”
    另一名侯爺陰惻惻地接口,“胡相早已準備多時!”
    “楊憲那老狗在揚州幹的那些‘好事’,樁樁件件,時間、地點、經手人,甚至他為了湊數強征賦稅逼死人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
    “連同他欺君罔上,殺害西域商人奪取‘嘉禾稻穗’的證據鏈,都已整理得鐵證如山!”
    “隻等人證一到,簽字畫押,便是雷霆一擊!!!”
    “哈哈哈!”
    藍玉忍不住發出一陣低沉而暢快的笑聲,那笑聲裏充滿了積鬱多時的怨毒!
    “楊憲!劉伯溫!你們兩個老匹夫!”
    “這些日子不是很得意嗎?”
    “不是深得陛下信重,風頭無兩嗎?”
    “明日!就在明日朝堂之上,老子要看你們怎麽死!”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楊憲在鐵證麵前麵如死灰,百口莫辯,看到劉伯溫因失察之責而被牽連問罪的狼狽模樣。
    這口被新政,被打壓憋了許久的惡氣,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去!”
    藍玉收斂笑聲,對身邊一名絕對心腹的家將厲聲吩咐:“立刻去胡相府上,告訴他,人證今夜必到!”
    “讓他把所有的物證、供詞都給老子準備好!”
    “明日一早,金殿之上,便是楊憲和劉伯溫的末日!”
    “老子要親眼看著他們,被扒下那身官袍,滾進詔獄!”
    “是!侯爺!”
    家將領命,迅速無聲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