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咱保你,不是因為你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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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左丞相胡惟庸的府邸門前。
    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喧囂震天!
    以永昌侯藍玉、曹震為首的一眾淮西勳貴,個個眼睛赤紅,如同輸光了家底的賭徒,將相府大門圍得水泄不通!
    他們早已沒了平日裏的官威和體麵,隻剩下傾家蕩產後的瘋狂和絕望!
    “胡惟庸!你個狗娘養的王八蛋!給老子滾出來!!”
    “姓胡的!你當初是怎麽跟老子們保證的?!”
    “說什麽穩賺不賠!”
    “現在呢?!老子的田產、鋪子全他娘賠進去了!還欠了一屁股債!!”
    “出來!胡惟庸!你今天不把老子的錢吐出來,老子一把火燒了你這丞相府!!”
    “砸門!給老子把門砸開!揪出那個縮頭烏龜!”
    汙言穢語,咆哮怒吼,如同狂風暴雨般砸向那緊閉的朱漆大門。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用身體撞擊門板,或者撿起路邊的石塊朝著門楣和圍牆砸去!
    府內的家丁仆從嚇得麵無人色。
    死死抵住門栓,大氣都不敢出。
    府內,胡惟庸臉色慘白。
    官袍都來不及穿戴整齊,聽著門外那如同索命般的叫罵和撞擊聲,額頭上冷汗涔涔而下,在廳房裏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此刻也是心膽俱裂,悔得腸子都青了!
    萬萬沒想到,這國債的泡沫會破得如此徹底,如此迅猛!
    他原本隻是想借此討好淮西集團,鞏固自己的地位,誰承想竟會引火燒身!
    “怎麽辦……怎麽辦……”
    他嘴裏無意識地念叨著,外麵每一聲撞擊都像是砸在他的心上。
    出去?
    他敢嗎?
    外麵那群已經輸紅了眼的殺才,生撕了他的心都有!
    不出去?
    這大門又能撐到幾時?
    就在這混亂不堪,幾乎要演變成暴力衝突的關頭,一陣整齊而沉重的腳步聲如同悶雷般由遠及近!
    “錦衣衛辦事!閑雜人等退散!”
    一聲冷冽的呼喝驟然響起,壓過了所有的喧囂!
    隻見錦衣衛指揮使毛驤,率領著一隊盔明甲亮,殺氣騰騰的錦衣衛校尉,分開人群,徑直來到了相府門前。
    一把推開!
    毛驤目光冰冷地掃過那群狀若瘋狂的勳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直視著從廳房裏踉蹌著走出來的胡惟庸,聲音如同寒鐵。
    “奉陛下口諭:傳永昌侯藍玉、曹震……及左丞相胡惟庸,即刻前往禦花園見駕!不得有誤!”
    這道突如其來的旨意,如同給沸騰的油鍋澆下了一瓢冰水,讓現場的混亂瞬間一滯!
    藍玉等人先是一愣,隨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滿腔的怒火和委屈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陛下!對!找陛下!!”
    “陛下聖明!定會為我等做主!!”
    “胡惟庸這奸臣,蠱惑我等,致使我等損失慘重!請陛下嚴懲!!”
    “走!去禦花園!當著陛下的麵,說個清楚!”
    眾人群情激憤,立刻調轉矛頭。
    紛紛呼喝著,簇擁著,或者說押解著剛剛被毛驤派人“請”出來,麵如死灰的胡惟庸,亂哄哄地朝著皇宮方向湧去!
    ……
    禦花園裏。
    朱元璋背著手站在亭子裏,目光沉沉地望著水麵。
    他身形魁梧,哪怕隻穿著常服,也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那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麽表情,可一雙眼睛卻銳利得嚇人,仿佛能穿透人心。
    他早就通過毛驤的密報知曉了國債市場的風雲突變,以及那幫淮西勳貴堵在胡惟庸府門前那場鬧劇。
    此刻,他就像個耐心的獵人,等著獵物自己送上門來。
    雜亂的腳步聲和壓抑著怒氣的喧嘩由遠及近!
    以藍玉、曹震為首的一群勳貴,幾乎是“押”著麵無人色的胡惟庸湧了進來。
    一個個袍服不整,眼睛赤紅,哪還有半點平日的威風,活脫脫一群輸光了家當的賭徒。
    “陛下!陛下您要為臣等做主啊!!”
    藍玉第一個噗通跪倒在地,聲音嘶啞,帶著哭腔。
    “胡惟庸這廝!他蠱惑臣等,說國債穩賺不賠!”
    “臣……臣把家底全砸進去了,還欠了錢莊一屁股債啊陛下!”
    他捶打著地麵,涕淚橫流,哪還有永昌侯的體麵。
    “是啊陛下!胡惟庸其心可誅!”
    “他定是與那楊憲一般,是個欺君罔上的奸佞!”
    曹震也跟著咆哮,手指幾乎要戳到胡惟庸臉上。
    “臣等的血汗錢,不能就這麽沒了!請陛下嚴懲此獠!”
    眾人七嘴八舌,禦花園內頓時吵嚷得如同菜市場,矛頭一致對準了瑟瑟發抖的胡惟庸。
    胡惟庸撲跪在地,磕頭如搗蒜,聲音發顫。
    “陛下!陛下明鑒!”
    “臣冤枉!臣……臣也是一片好心,想著國債利國利民,才向諸位侯爺提及……”
    “臣……臣也不知為何會跌得如此慘烈啊陛下!”
    他額角冷汗涔涔,官袍的後背已被浸濕。
    他是真不知道這背後的操盤手是東宮。
    隻覺得自己倒黴透頂,撞上了莫名的市場風暴。
    朱元璋緩緩轉過身,那雙眼睛如同鷹隼般掃過眾人,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但一股無形的威壓瞬間彌漫開來。
    他沒立刻說話,隻是沉默地看著,直到那吵嚷聲在他冰冷的注視下漸漸低下去,最終變得鴉雀無聲。
    “吵啊?”
    朱元璋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金石般的質感,字字砸在眾人心上。
    “怎麽不吵了?”
    他踱了一步,走到藍玉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永昌侯,你很威風嘛?”
    “帶著一群侯爺、伯爵,堵當朝宰相的大門,喊打喊殺……”
    “你們他娘的當這裏是土匪山寨?!”
    “還是咱大明朝的體麵,都讓你們丟到糞坑裏去了?!”
    藍玉被罵得渾身一抖,腦袋埋得更低,囁嚅著不敢再言。
    其他人也噤若寒蟬。
    朱元璋又看向胡惟庸,眼神銳利如刀。
    “還有你,胡惟庸!”
    “身為左相,不知約束,不知輕重!”
    “國債乃國之重器,是讓你拿來做人情,結黨營私的嗎?!嗯?!”
    胡惟庸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上來,連連叩首。
    “臣知罪!臣知罪!臣一時糊塗,請陛下責罰!”
    朱元璋冷哼一聲,重新走回亭子中央,目光掃視全場,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咱看你們,都是一個德行!”
    “貪!貪得無厭!!”
    他聲音陡然拔高。
    “咱發行國債,是為了充盈國庫,是為了遷都大計,是為了咱大明的江山社稷!”
    “你們呢?眼睛隻盯著那點銅臭!”
    “恨不得把天下的利都吞到自個兒肚子裏!”
    “害得尋常百姓想買都買不到!”
    “如今鬧出這局麵,怪誰?啊?!”
    “怪丞相?還是怪咱這個皇帝沒讓你們賺夠錢?!”
    他猛地一拍石桌,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震得所有人心髒都是一縮!
    “咱告訴你們!”
    “要咱說,丞相在這件事上,沒大錯!”
    “錯的是你們這顆被豬油蒙了的心!是你們自個兒貪心不足蛇吞象!”
    朱元璋斬釘截鐵,直接將基調定了下來。
    這話一出,藍玉等人猛地抬頭,臉上寫滿了錯愕、不甘和難以置信。
    陛下……陛下竟然如此偏袒胡惟庸?!
    胡惟庸更是如同聽到了仙樂,幾乎要喜極而泣,劫後餘生般的狂喜湧上心頭。
    他再次重重磕頭,聲音哽咽。
    “陛下……陛下聖明!臣……臣感激涕零!”
    朱元璋沒理會他的感激,目光冰冷地看向那群失魂落魄的勳貴。
    “都給咱滾回去!好好反省!”
    “這次就當是買個教訓,長個記性!”
    “誰要是再敢聚眾鬧事,驚擾朝臣,休怪咱不講情麵!”
    話語中的警告意味如同實質的冰錐,刺得藍玉等人渾身發冷。
    他們張了張嘴,還想再爭辯,可看著朱元璋那毫無表情的臉和深不見底的眼睛,所有的不甘和憤怒都被硬生生壓了回去。
    皇帝金口已開。
    再鬧下去,恐怕就不是虧錢那麽簡單了。
    眾人隻得咬牙,帶著滿腔的怨恨和屈辱,叩首謝恩,然後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經過胡惟庸身邊時,那一道道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
    胡惟庸感受到那幾乎凝成實質的恨意,頭皮一陣發麻。
    心中剛剛升起的喜悅,瞬間被巨大的恐懼所取代。
    他知道,經此一事,他與淮西勳貴集團算是徹底撕破了臉。
    這隔閡,怕是再也難以彌補了。
    待勳貴們走遠,朱元璋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還跪在地上的胡惟庸。
    他走到胡惟庸麵前,停下腳步,陰影籠罩著這位左丞相。
    “胡惟庸。”
    朱元璋的聲音恢複了平靜,卻比剛才的斥責更讓人心頭發毛。
    “臣……臣在。”
    胡惟庸連忙應聲,不敢抬頭。
    “咱這次保了你。”
    朱元璋緩緩說道,每個字都敲打在胡惟庸的心上。
    “不代表你做的就對,國債,關乎國計民生!”
    “不是讓你拿來市恩徇私,結交黨羽的工具!”
    “下一次,你若再敢在這等大事上動歪心思,耍小聰明,咱絕不會再給你第二次機會!”
    “聽明白了沒有?!”
    胡惟庸渾身劇顫,仿佛能感覺到那冰冷的刀鋒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他伏在地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臣……臣謹記陛下教誨!”
    “絕……絕不敢再犯!”
    “謝陛下不殺之恩!謝陛下!”
    他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起來,躬著身子,倒退著離開了禦花園,背影倉惶如同喪家之犬。
    看著胡惟庸消失在視線裏,朱元璋臉上那層威嚴的麵具才稍稍鬆動。
    嘴角勾起一抹冰冷,一切盡在掌握的弧度。
    這正是他要的效果。
    借標兒暗中操盤國債之事,狠狠敲打淮西勳貴!
    同時讓胡惟庸與他們離心離德,再也無法勾結!
    楊憲的教訓,讓他對文武勾結充滿了警惕。
    而就在這時。
    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亭外,麵色凝重,手中捧著一份密封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