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這是臣為殿下準備的磨刀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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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朝後。
    朱標腳步沉重地踏入葉凡那間堆滿書卷,卻總透著幾分超然物外的書房。
    他甚至來不及寒暄,便將朝堂上鄭士元血淚控訴,百姓證詞鑿鑿,以及父皇最終下令羈押朱桓的事,盡數道出。
    他的聲音裏帶著顯而易見的焦慮和不忍!
    “老師,”
    朱標眉頭緊鎖,眼中滿是掙紮。
    “事已至此,瞞是瞞不住了。”
    “可……可朱桓終究是朱大伯唯一的兒子,是父皇的恩人之後!”
    “若依國法,他……他必死無疑!”
    “先生智計超群,可否……可否有那兩全之法,既能平息民憤,維護國法,又能……又能保全他一條性命,讓朱大伯不至於…不至於絕後啊?”
    他幾乎是帶著一絲懇求看向葉凡。
    葉凡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半分意外。
    他放下手中把玩的一枚玉玨,抬起頭,目光平靜卻異常深邃地看向朱標,緩緩搖了搖頭。
    “殿下,”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鄭重。
    “沒有什麽兩全之法。”
    他頓了頓,迎著朱標錯愕的目光,一字一頓地說道。
    “因為此事,本就是臣,為殿下您精心準備的一塊磨刀石!”
    “亦是臣先前所言,為您那些弟弟們,準備的一場大戲!”
    “什麽?!”
    朱標如遭雷擊,猛地向後踉蹌半步!
    臉上血色瞬間褪盡,瞳孔因極度的震驚而收縮。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葉凡,聲音都變了調。
    “是……是先生你?!這一切……竟是你……”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
    這樁將他與父皇逼入兩難絕境的滔天大案。
    這牽扯著血脈恩情與國法綱紀的巨大漩渦,其背後推動的黑手,竟然是自己最為倚重和信任的老師!
    “為……為何偏偏要是他?!”
    朱標的聲音帶著痛楚和不解。
    “他是大伯唯一的兒子啊!”
    “他對父皇有恩!他也是我朱家之人!”
    “若殺了他……先生,你讓我和父皇,日後如何麵對大伯?!”
    “讓他老人家如何自處?!”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朱六九得知兒子死訊後那肝腸寸斷,世界崩塌的景象。
    心中絞痛不已。
    葉凡的神色沒有絲毫動搖,反而更加肅穆。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直視朱標。
    “正因為他也姓朱!”
    “卻並非你的血脈兄弟,與你、與陛下有親,但非至親!”
    “此其一!”
    “殺他,足以震懾那些日漸驕橫,目無法紀的淮西子弟!”
    “更足以警示你那些就藩在外的手足兄弟——”
    “即便身負皇親血脈,觸犯國法,亦是死路一條!”
    “這,比空談訓誡一萬遍都更有力!!”
    他的語氣陡然轉厲,帶著一股凜然正氣。
    “其二,殿下難道不知嗎?”
    “朱桓他所犯之罪,樁樁件件,鐵證如山!”
    “貪墨救災銀兩,致使饑民流離!”
    “巧立名目,盤剝百姓血汗!”
    “強占民田,毀人家園,殺人奪妻,逼出人命!”
    “其罪罄竹難書!天怒人怨!!”
    “那井中冤魂可曾饒他?”
    “那被逼賣家產的百姓可曾饒他?”
    “那被打成重傷的縣令可曾饒他?!!”
    葉凡的質問,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朱標的心上,讓他啞口無言!
    “可是…可是他畢竟是……”
    朱標還想掙紮,聲音微弱。
    “正是因為他是朱六九唯一的兒子!”
    葉凡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聲音冰冷如鐵。
    “他才非死不可!”
    “否則,國法何在?!天子威嚴何在?!”
    “陛下與您,日後如何統禦這天下億兆黎民,如何懲治那萬千貪官汙吏?!”
    “殿下,恩情是恩情,國法是國法!”
    “若因私恩而廢國法,則國將不國!”
    “今日放過一個朱桓,明日就有千百個‘朱桓’仗著各種關係逍遙法外!”
    “這大明根基,必將因此而動搖!”
    他看著臉色蒼白,心神劇震的朱標,最終沉聲道。
    “話盡於此。”
    “其中利害,臣已剖析明白。”
    “如何抉擇,殿下……回去好好思量吧。”
    朱標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葉凡的府邸。
    微風拂麵,卻吹不散他心頭的驚濤駭浪和巨大的掙紮。
    葉凡的話在他腦中反複回響——
    “磨刀石”、“震懾”、“國法”、“非死不可”……
    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他猶豫,他不忍。
    他幾乎想要回頭再去懇求葉凡,尋找那微乎其微的一線生機!
    就在這時。
    一名心腹宦官急匆匆地趕來,氣喘籲籲地稟報。
    “殿下!不好了!”
    “朱老太爺他……他闖進禦書房了!”
    “正……正和陛下鬧呢!”
    “哭天搶地,說陛下忘了當年的恩情,要逼死他唯一的兒子……”
    朱標心頭一緊,急忙追問。
    “父皇……父皇如何說?”
    宦官一臉為難,低聲道。
    “陛下……陛下也很是為難。”
    “奴婢在外頭隱約聽著,陛下一直在跟朱老太爺解釋,說朱桓觸犯的是大明國法,他是皇帝,若不處置,國威何在?”
    “若輕易饒過,天下貪官豈不都有了依仗?”
    “可……可朱老太爺聽不進去啊,隻說陛下不念舊情……”
    聽著宦官的描述,朱標仿佛能親眼看到禦書房內,父皇那強壓著怒火與痛楚,一遍遍向涕淚橫流的朱六九解釋的艱難模樣。
    他能感受到父皇那份夾在恩情與國法之間的巨大痛苦和無奈。
    一瞬間!
    朱標眼中的掙紮和猶豫,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逐漸凝聚的冰冷堅定!
    他不能再讓父皇獨自承受這份煎熬了!
    這罵名,這艱難的選擇,就由他這個兒子來承擔!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將所有的軟弱和不忍都壓入了心底最深處。
    眼神變得銳利而決絕!!
    “父皇……”
    他低聲自語,帶著一種犧牲般的覺悟。
    “就讓兒臣,為您做一次惡人吧!”
    他猛地轉頭,對身後的侍從厲聲下令。
    “立刻去請秦王、晉王、周王……”
    “所有在京的皇弟與淮西勳貴,即刻前往西市刑場!”
    侍從領命,飛速離去。
    朱標則整理了一下衣袍,臉上再無半分波瀾,隻剩下一種近乎冷酷的平靜。
    “備轎,去詔獄。”
    他要去天牢,親自見一見那位,即將用性命來完成他“磨刀石”使命的堂兄——
    朱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