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他葉凡,哪來這麽大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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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禦書房。
    窗欞將午後的天光切割成細碎的菱形,灑在朱元璋剛批閱完的一摞奏章上。
    他擱下朱筆,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角。
    指尖還殘留著墨錠與檀木混合的冷硬氣息。
    就在他準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時,一名秉筆太監輕手輕腳地趨近。
    低聲稟報了中書省傳來的新鮮事……
    “調了幾個翰林院和六部的低品官?”
    “去他值房裏……協助處理政務?”
    朱元璋重複著這幾個詞,濃密的眉毛慢慢擰了起來。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軀在禦案後投下巨大的陰影。
    緩步走到窗前,背著手,望著窗外蕭索的冬景。
    葉凡此舉,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胡惟庸故意塞給他那些堆積如山的文書,他本就知曉的。
    甚至,可說是他樂見其成的局麵。
    一方麵,是想看看這年輕人被逼到牆角時的韌性和手段。
    另一方麵,也是借胡惟庸的手,給這把新出爐的刀再磨礪幾分火氣。
    他預想過葉凡可能會焦頭爛額,可能會去向胡惟庸服軟求助,甚至可能硬著頭皮獨自苦熬!
    卻唯獨沒想到。
    他會用上這麽一招。
    “找些七八品的小官來幫忙?”
    朱元璋低聲自語。
    語氣裏帶著濃濃的疑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他葉凡,哪兒來的這麽大自信?”
    在朱元璋看來,政務處理,尤其是中樞機要,絕非兒戲。
    那些年輕官員,或許有些才學,但缺乏曆練,不識輕重。
    更不懂朝堂之上的波譎雲詭。
    讓他們參與進來,不僅於效率無補,反而可能添亂,甚至泄露機密!
    更重要的是,葉凡此舉,隱隱有繞過中書省現有體係,另起爐灶的苗頭。
    這讓他本能地感到一絲警惕!
    葉凡,是他親手提拔起來,用以攪動朝局,平衡淮西勳貴和胡惟庸一黨的棋子。
    但這枚棋子,若是不安分,想要自成格局,那就超出了他的掌控範圍。
    “自信過頭,便是狂妄。”
    朱元璋的眼中掠過一絲冷芒!
    他需要的是能辦事,聽話的刀。
    而不是可能傷及自身的雙刃劍。
    他沉默了片刻。
    禦書房內,隻有炭火盆中偶爾傳來的“劈啪”輕響。
    空氣仿佛凝滯,;帶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終於,他轉過身,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銳利的光一閃而逝。
    他對著空蕩蕩的禦書房角落,沉聲喚道:“二虎。”
    如同幽魂般,錦衣衛指揮使毛驤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殿內,躬身待命,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朱元璋的目光似乎沒有焦點地落在虛空中,語氣平淡得聽不出絲毫情緒,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去,給咱盯住中書省左相的值房。”
    他微微停頓。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一樣。
    “看看那位葉相,和他找來的人,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給咱……盯仔細了。”
    “臣,遵旨。”
    毛驤毫不遲疑,躬身領命,聲音低沉而毫無波瀾。
    隨即,他的身影再次悄無聲息地退入陰影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朱元璋則重新坐回龍椅。
    拿起下一份奏章。
    目光卻並未落在字句之上。
    他粗糙的手指摩挲在奏章紙頁之上,眼神幽深。
    葉凡,咱倒要看看,你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
    左相值房內。
    這些年輕官員臉上或多或少都帶著幾分忐忑與茫然,目光不由自主地掠過那幾乎要將書案壓垮的文書小山。
    心中更是七上八下。
    葉凡坐在主位之上,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
    這些麵孔大多年輕,眼神中還保留著未曾被官場徹底磨平的銳氣與清澈。
    正是他此刻所需要的!
    “諸位同僚。”
    他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案牘勞形,政務如山,葉某初掌省務,恐力有未逮,貽誤國事。”
    “故請諸位襄助一臂之力。”
    他略一停頓。
    走到書案旁,隨手拿起一份《工部請旨核定新都營造二期用料》的奏本,向眾人示意。
    “諸位所需做的,並非越俎代庖,代為批紅。”
    他首先明確了界限,以安眾人之心,也堵可能出現的非議。
    “而是協助葉某,先行閱覽這些文書。”
    他拿起一張空白的紙條,又提起朱筆,一邊演示一邊清晰地說道:
    “其一,分類。”
    “按吏、戶、禮、兵、刑、工六部,及緊急、重要、尋常三等,將文書分門別類,標識清楚。”
    朱筆在紙條上落下“工部緊急”幾個端正的小字。
    “其二,摘要。”
    “用最簡練的文字,於紙條上寫明該文書核心事由,關鍵數據,爭議焦點。”
    “譬如這份。”
    他指了指手中的工部奏本。
    “便可寫‘請核北平二期木石料,計銀三十萬兩,較一期增五萬,緣由附後’。”
    “其三。”
    葉凡放下朱筆,目光變得深邃了些。
    “附議。”
    “諸位皆是我大明俊才,飽讀詩書,通曉經義。”
    “閱覽之後,若有想法、建議,或察覺其中不妥、存疑之處,可另附一紙,簡明陳述己見。”
    “記住,僅是參考。”
    “暢所欲言。”
    “對錯與否,皆由葉某最終裁定。”
    他環視眾人,語氣加重:“所有文書,不得攜出此房,不得與外間交通。”
    “諸位意見,僅限此室之內。”
    “最終決斷之權,一切責任,皆由葉某承擔。”
    這一番話,條理清晰,權責分明。
    既給了他們參與感,又劃定了嚴格的界限,更將最大的風險攬到了自己身上。
    幾名年輕官員相互對視一眼,眼中的忐忑,漸漸被一種受到信任和肩負責任的鄭重所取代。
    “下官等,謹遵葉相之命!”
    眾人齊聲拱手!
    聲音雖不甚洪亮,卻透著一股躍躍欲試的幹勁。
    “好。”
    葉凡頷首,“李信,你負責分派文書,協調次序。”
    “是!”
    值房內很快便忙碌起來。
    紙張翻動的沙沙聲,磨墨的細微聲響,間或夾雜著低沉的討論聲,取代了之前的沉寂。
    葉凡並未置身事外,他同樣埋首於最重要的幾份軍報和急務之中。
    時而蹙眉沉思。
    時而奮筆疾書……
    時間,在筆尖與紙張的摩擦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日頭逐漸西斜,將金色的餘暉灑入室內。
    那些年輕的官員們,初時還有些手忙腳亂,但在葉凡沉穩氣場的影響和李信的協調下,很快便進入了狀態。
    他們仔細閱讀著分派到的文書。
    時而提筆記錄。
    時而凝神思索。
    偶爾就某個問題與身旁的同僚低聲交換意見。
    然後,在紙條上工整地寫下摘要和自己的看法。
    這些看法或許稚嫩,或許角度清奇,但其中不乏真知灼見。
    閃爍著未經官場沉浮磨蝕的靈光!
    葉凡偶爾會抬頭看看他們,目光掃過那些伏案疾書的年輕身影,心中那份構想越發清晰。
    這不僅僅是權宜之計。
    更是一次嚐試!一次播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