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謀反,隻是為了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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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
    書房門再次被敲響,一名心腹緹騎臉色惶急地衝了進來。
    甚至顧不上跪地的孫百戶,直接對著焦拱顫聲道:
    “大人!不好了!裴…裴千戶那邊…出事了!”
    焦拱的心猛地一縮!
    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裴綸怎麽了?!說!”
    那緹騎咽了口唾沫,聲音發顫:“我們…我們按照約定,今早去義莊附近接應裴千戶,可是…可是到了那裏,一個人都沒有!”
    “義莊裏外都找遍了,沒有裴千戶,沒有我們任何一個弟兄!”
    “就像…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
    “現場…現場被打掃得很幹淨,幾乎…幾乎看不出任何打鬥的痕跡。”
    “轟——!”
    這番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焦拱!
    裴綸和他帶領的那一隊精銳,消失了!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賬簿,肯定落入了東廠之手!
    人證也還活著!
    太子的人拿到了賬簿,保住了人證!
    完了!
    全完了!
    他貪汙克扣,逼反民眾的罪行,已經徹底暴露在了太子,不,是即將暴露在陛下麵前!
    鐵證如山,人證物證俱在!
    沒有任何狡辯的餘地!
    焦拱的身體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額頭上瞬間布滿了冷汗。
    他仿佛已經看到了詔獄那陰森的大門,看到了剝皮實草的酷刑,看到了自己九族被推上法場的淒慘景象!
    “怎麽…怎麽會這樣……”
    他失神地喃喃,眼神空洞。
    “錦衣衛最強的本事…潛伏、暗殺、抹除痕跡……”
    “怎麽可能會失敗得這麽徹底?”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了血絲,那是一種窮途末路的瘋狂和恐懼!
    他看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孫百戶和那名報信的緹騎,聲音嘶啞而尖利,帶著一種歇斯底裏的決絕!
    “滾!都給我滾出去!”
    兩人如蒙大赦,連滾爬爬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上一步就會成為上官盛怒下的犧牲品。
    書房內,隻剩下焦拱一人。
    死一般的寂靜中,隻有他粗重如同風箱般的喘息聲。
    他癱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
    臉上的肌肉劇烈地抽搐著,震驚、憤怒、恐懼、絕望……
    種種情緒如同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髒。
    “東廠…太子…嗬嗬…哈哈哈……”
    他發出一陣低沉而扭曲的慘笑,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悔恨和蒼涼。
    他知道,自己徹底暴露了!
    北平這塊地盤,他已經待不下去了!
    金陵,更是絕對不能回去的鬼門關!
    不能再有任何猶豫了!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過猛,椅子被他帶得向後滑出刺耳的聲響。
    他衝到書案前,雙手顫抖著,胡亂地將幾份最重要的密函,一小袋金銀細軟塞進一個不起眼的行囊裏。
    動作倉促而慌亂,甚至碰倒了桌上的筆架。
    毛筆散落一地
    他也顧不上了。
    必須立刻就走!
    趁現在消息可能還沒有完全傳開。
    趁東廠或者藍玉的人還沒有來抓他!
    逃離北平,逃離大明!
    或許……或許往北,投奔殘元,還能有一條生路?
    他是錦衣衛千戶,他知道大明的很多秘密!
    他有價值!
    雖然這個念頭讓他感到無比的屈辱!
    但與死亡的恐懼相比,屈辱又算得了什麽?!
    ……
    數日後。
    金陵城,奉天殿。
    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起恢弘的殿頂,晨曦透過高窗,在冰冷堅硬的金磚地麵上投下道道肅穆的光束。
    空氣中彌漫著檀香,墨錠以及一種無形卻沉重如山的威壓。
    文武百官分列兩側,緋袍玉帶,肅然無聲,如同泥塑木雕。
    唯有那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大殿中央,那幾名被粗重鐵鏈鎖住,衣衫襤褸,傷痕累累的囚犯。
    北平民變的“首惡”!
    龍椅之上。
    朱元璋麵容棱角分明,不怒自威,眼神銳利如鷹,身形魁梧挺拔。
    即使端坐,也帶著一股沙場悍將的剽悍氣息!
    他微微向後靠著,一隻手隨意地搭在扶手的鎏金龍首上,粗糲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著冰冷的金屬。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眼皮耷拉著,仿佛對眼前的一切漠不關心。
    但那股子如同實質般籠罩全場的帝王威儀,卻讓每一個臣子都屏住了呼吸,不敢有絲毫懈怠!
    藍玉出列,抱拳躬身,聲音洪亮:“陛下,逆賊頭子趙黑柱等人已押解到殿,聽候聖裁!”
    朱元璋的目光這才緩緩抬起。
    如同兩道冰冷的光,掃過那幾名囚犯。
    他的視線在趙黑柱那張飽經風霜,此刻卻寫滿不屈與絕望的臉上停頓了片刻。
    “趙黑柱,”朱元璋的聲音依舊平淡,“咱聽說,你們在北平鬧出了好大的動靜。”
    “殺官,搶械,占山為王。”
    “說說吧,為何造、反?”
    “是覺得咱虧待了你們這些修建新都的民夫,還是覺得這大明的天,容不下你們了?”
    他的語氣甚至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好奇。
    但那雙眼睛深處,卻是一片冰封的寒潭,沒有任何波瀾!
    趙黑柱猛地抬起頭,鐵鏈嘩啦作響。
    他臉上混雜著恐懼、屈辱和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嘶聲喊道:“陛下!”
    “冤枉!”
    “是天大的冤枉逼得我們活不下去了啊!!”
    他的聲音嘶啞,帶著血淚控訴,回蕩在寂靜的大殿中!
    “我們這些百姓,從各地被征來修新都,指望著那點以工代賑的錢糧養家糊口!”
    “可…可那幫天殺的錦衣衛……”
    “就是坐鎮北平的錦衣衛千戶焦拱,還有裴綸!”
    “他們…他們克扣我們的血汗錢,吞了我們的活命糧啊!”
    他情緒激動,話語如同決堤的洪水,帶著哭腔和無比的恨意!
    “說好了一天八文錢,管兩頓飽飯!”
    “可發到我們手裏的,一天隻有一文!”
    “有時候連一文都沒有!”
    “飯都是餿的!”
    “是摻了沙土的!根本吃不飽!”
    “多少人…多少兄弟活活累死,餓死!”
    “屍首就跟扔破爛一樣丟到城外的萬人坑!”
    “連張草席都沒有啊!”
    趙黑柱雙目赤紅,淚水混著臉上的汙垢淌下:“我們去討要,去理論!”
    “可那幫錦衣衛的老爺們怎麽說?”
    “說我們鬧事!說我們想造、反!”
    “動不動就是鞭子抽,棍棒打!”
    “王老六,就是去要個說法,被他們活活打死了!”
    “扔出來的時候,都沒個人樣了!”
    他猛地伸手指向大殿穹頂,仿佛在質問蒼天:“陛下!”
    “我們不是要造、反!我們是沒活路了啊!”
    “家裏的老婆孩子等著米下鍋,我們在這裏卻要餓死!被打死!”
    “那天,他們又克扣糧食,還打死了人,我們…我們實在是忍不住了!”
    “這才…這才動了手!”
    “我們沒想殺官,是他們先拔的刀!”
    “我們是為了活命!”
    “是為了討一口飯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