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一語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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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這番話,如同在平靜的湖麵投下了一塊巨石,瞬間在百官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無數道目光瞬間變得驚疑、駭然!
不是因為民變本身,而是因為趙黑柱指控的對象——
錦衣衛!
天子親軍!
陛下最信任的耳目爪牙!
站在武官班列靠前位置的錦衣衛指揮使毛驤,在聽到“錦衣衛千戶焦拱,裴綸”名字的瞬間,臉色控製不住地“唰”一下變得慘白!
他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
一股冰寒刺骨的涼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錦衣衛若想蒙蔽聖聽,輕而易舉!”
葉凡當初還在牢獄中時,對太子殿下平靜說出的那句話,如同魔咒般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言猶在耳!
今日,竟然就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上演了!
他麾下的千戶,竟然真的做出了如此駭人聽聞,動搖國本的事情!
而且,是在這奉天殿上,被一個造、反的囚犯當眾揭發!
毛驤隻覺得頭皮發麻,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濕!
他下意識地想要出列辯解,但喉嚨卻像是被什麽東西死死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感覺到龍椅上那道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掃過了他。
那目光冰冷如刀。
讓他如墜冰窟,渾身僵硬!
而就在這時。
文官隊列中,一名穿著三品官袍,負責督造新都相關物料調撥的工部右侍郎陳德,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
他臉色微微發白,但強自鎮定,對著朱元璋深深一躬,語氣急切地辯解道:“陛下!”
“休要聽此逆賊胡言亂語,構陷忠良!”
“錦衣衛乃陛下親軍,忠心耿耿,豈會行此貪墨之事?”
“建造新都,工程浩大,民夫眾多,此前確因時疫死過一些人,但朝廷早已撥付錢糧,妥善安撫,疫情也已控製!”
“此等狂徒,分明是包藏禍心,借機構陷,企圖為自己造、反脫罪!”
“其心可誅!”
“請陛下明察,萬萬不可被其蠱惑!”
他這番話,說得又快又急,試圖將水攪渾,將貪墨之事定性為“逆賊構陷”。
而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子朱標,在聽到趙黑柱那字字血淚的控訴時,臉色就已經變得鐵青。
胸膛劇烈起伏,強壓著滔天的怒火!
此刻見陳德竟然還敢跳出來顛倒黑白,他再也按捺不住!
“陳德!你住口!”
朱標猛地一步踏出!
聲音如同寒冰炸裂,帶著前所未有的怒意和威勢!
他平日裏溫潤如玉,此刻卻眉峰倒豎,眼中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直視著陳德。
那目光銳利得幾乎要將對方刺穿!
陳德被太子這突如其來的厲喝嚇得一哆嗦,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上血色盡褪。
朱標不再看他,轉身麵向朱元璋,從袖中取出一疊厚厚的文書和幾本邊角卷起,明顯是民夫手筆的粗糙賬簿。
雙手高高舉起,聲音沉痛而鏗鏘!
“父皇!”
“北平民變,絕非無因!”
“兒臣此前亦覺蹊蹺,已命人暗中查訪!”
“此乃兒臣千辛萬苦搜集到的確鑿證據!”
“其中清晰記錄焦拱,裴綸二賊,如何利用職權,層層盤剝,克扣民夫錢糧高達數十萬兩之巨!”
“致使數萬民夫食不果腹,餓殍遍野,最終被逼造、反!”
他的目光如同利劍般掃過癱軟在地的陳德,語氣冰冷如鐵:
“而這陳德!”
“身為工部右侍郎,負責新都物料,與焦拱,裴綸往來密切,收受巨額賄賂,對其貪墨之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協助做假賬目,欺瞞朝廷!”
“證據在此,樁樁件件,清晰無誤!”
“請父皇過目!”
早有太監快步上前,接過朱標手中的證據,恭敬地呈送到禦案之上。
朱元璋麵無表情地拿起最上麵一本賬簿,粗糲的手指翻動著那寫滿歪扭字跡和觸目驚心數字的紙頁。
他的動作很慢,眼神深邃得如同古井,讓人看不出絲毫情緒。
但整個奉天殿的氣氛。
卻隨著他翻動紙頁的“沙沙”聲,變得越來越壓抑,越來越令人窒息!
陳德徹底癱軟在地,麵如死灰。
身體如同篩糠般抖動,連求饒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朱元璋緩緩放下賬簿,抬起眼,目光先是落在朱標身上,微微停頓,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
隨即,轉向癱倒在地的陳德。
他沒有立刻發作,隻是用那低沉而充滿壓迫感的聲音問道:“陳德,太子所言,可是實情?”
“陛…陛下…臣…臣…”
陳德魂飛魄散,語無倫次。
“拖下去。”
朱元璋不等他說完,便揮了揮手,語氣平淡得仿佛在吩咐處理一件垃圾。
“交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會審,嚴加查辦,絕不姑息!”
“遵旨!”
幾名如狼似虎的殿前侍衛立刻上前。
將徹底軟成一灘爛泥的陳德架了起來,拖出了奉天殿。
陳德絕望的嗚咽聲在空曠的大殿外迅速遠去,留下滿殿死寂和百官心中無盡的寒意!!
朱元璋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幾名囚犯身上,眼神瞬間變得冰冷銳利,如同出鞘的屠刀!
“趙黑柱,爾等所言冤情,咱知道了。”
“貪官墨吏,咱也絕不輕饒!”
他話鋒陡然一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凜冽的殺意和不容置疑的鐵律!
“然,聚眾造、反,殺官搶械,此乃十惡不赦之罪!”
“無論有何緣由,此風絕不可長!”
“法度如山,不容踐踏!”
“藍玉!”
“臣在!”
藍玉精神一振,再次出列。
“將趙黑柱等一幹造、反首惡,押赴午門,明正典刑,梟首示眾!”
“以儆效尤!”
“臣,領旨!”
藍玉大聲應道,臉上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
朱標站在一旁,嘴唇動了動,看著趙黑柱等人那瞬間變得絕望死寂的眼神,想起他們方才的控訴,心中湧起強烈的不忍!
他幾乎要踏前一步,開口為他們求情。
造、反固然是死罪,可他們確實是被逼到了絕路啊!
就在他即將開口的刹那,目光卻下意識地掃向了文官隊列前方,那個穿著刺目緋袍的年輕身影——
葉凡。
葉凡靜靜地站在那裏,神色平靜無波,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當朱標的目光投來時,他極其輕微,卻無比堅定地,搖了搖頭。
一瞬間!
朱標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
他想起了葉凡曾經的告誡,想起了關於法度與統治根基的那些冷酷剖析!
是啊。
同情歸同情,但造、反就是造、反!
今天若因“冤情”寬恕了他們,明天就會有更多人效仿!
帝國的秩序將蕩然無存!!
他到了嘴邊的話,最終艱難地咽了回去。
他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作為儲君必須有的冷靜和一絲隱藏極深的無奈。
朱元璋將太子這細微的掙紮和最終的選擇盡收眼底。
他那深邃的目光中,幾不可察地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光芒。
處決的命令已下,朱元璋似乎不願再多言,魁梧的身軀微微前傾,目光如同鷹隼般掃過滿朝文武,最後落在了臉色依舊蒼白的毛驤身上片刻,才沉聲道:
“北平民變,禍起蕭牆!”
“根源皆在焦拱,裴綸二賊貪墨枉法,逼反民眾!”
他冷哼一聲,聲音如同寒冰碰撞,帶著一種交付與考驗的意味。
“標兒。”
朱標立刻收斂心神,躬身道:“兒臣在!”
“焦拱、裴綸,罪大惡極!”
“著你親自督辦,協調有司,全力追捕!”
“絕不能讓其逍遙法外!”
“兒臣領旨!定不負父皇重托!”
朱標聲音堅定,帶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決心。
朱元璋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大手一揮:“退朝!”
說罷,他率先站起身,那魁梧挺拔的身影在龍椅旁投下巨大的陰影,邁著沉穩而有力的步伐,頭也不回地轉入了後殿。
留下滿殿心思各異的百官。
以及那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散的血腥味,與一種冰冷的餘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