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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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
    右相府邸。
    夜色下的相府依舊燈火通明。
    書房內,胡惟庸正對著堆積如山的奏章公文,眉頭緊鎖,手中的朱筆時停時頓。
    監國之權帶來的不僅僅是無上的榮耀和生殺予奪的快意。
    更有如山般沉重的責任和須臾不敢鬆懈的壓力。
    尤其是陛下離京後。
    他雖大權在握,卻總覺得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一舉一動都需格外小心。
    更何況,沐英在清水埠事發被擒的消息已經傳來。
    這讓他心中更是蒙上了一層陰霾,兔死狐悲之感隱隱浮現。
    就在這時,書房門被輕輕叩響,管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與急促,在門外低聲道:“相爺,有客來訪。”
    胡惟庸被打斷思緒,有些不悅:“何人?不是說了,今夜不見客。”
    “是……是韓國公府上的老人,持著國公的私帖,說是有極緊要之事,必須麵見相爺。”
    管家的聲音更低,“來人……還戴著鬥笠,遮著麵容。”
    韓國公?
    胡惟庸執筆的手猛地一頓,一滴朱砂墨“啪”地滴落在奏章上,迅速洇開一團刺目的紅。
    他心中驟然掀起驚濤駭浪!
    李善長!
    他的座師,淮西文臣曾經的領袖,早已致仕歸鄉,遠離朝堂數月,怎麽會突然派人持私帖夜訪?
    還如此隱秘?
    一股強烈的不安瞬間攫住了他!
    他霍然起身,臉上驚疑不定,沉聲道:“請他……不,立刻引他到西花廳密室!記住,不許任何人靠近!”
    “你親自在廳外守著!”
    “是!”
    管家領命,匆匆而去。
    胡惟庸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悸,整理了一下衣冠,快步走向位於府邸最深處的西花廳。
    那間密室是他處理最機密事務的所在,隔音極佳,絕無窺探之虞。
    當他推開密室厚重的房門時,隻見一個穿著黑色連帽鬥篷,身形略顯清瘦的身影,正背對著門口,負手而立,似乎在欣賞壁上掛著的一幅寒梅圖。
    聽到開門聲,那人緩緩轉過身。
    盡管鬥篷的帽簷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麵容。
    但那熟悉的身形、氣度,還是讓胡惟庸瞳孔驟然收縮!
    他搶上幾步,甚至顧不上禮儀,壓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
    “老……老師?!真的是您?!”
    “您……您怎麽會突然駕臨金陵?這……這太冒險了!”
    來人輕輕抬手,摘下了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清臒矍鑠,布滿歲月溝壑卻依舊眼神明亮的麵容。
    正是致仕多日的韓國公,李善長!
    他臉上帶著一絲溫和卻深不可測的笑意,看著胡惟庸那副震驚失態的模樣,緩緩開口道:“惟庸啊,許久不見,你這右相的氣度,倒是更勝往昔了。”
    “老夫聽聞陛下將監國之權交予你手,特來恭喜啊。”
    他的聲音不高,帶著老年人特有的些許沙啞,但字字清晰,入耳卻讓胡惟庸心中更加凜然。
    恭喜?
    深夜密訪,喬裝打扮,就為了一句恭喜?
    鬼才相信!
    胡惟庸迅速收斂了臉上的驚容,恢複了平日的沉穩,連忙躬身行了一個大禮。
    “學生胡惟庸,拜見老師!”
    “老師快快請上座!您老突然前來,學生真是……又驚又喜,未曾遠迎,還望老師恕罪!”
    他一邊說著,一邊親手引李善長到密室主位落座,自己則侍立在側,姿態放得極低。
    “不妨事,是老夫來得唐突。”
    李善長安然坐下,擺了擺手,目光在密室雅致卻略顯壓抑的陳設上掃過,似是無意地問道:“老夫離京日久,心中甚是掛念舊友門生,聽聞惟庸你如今執掌中樞,夙興夜寐,為國操勞,便想著順路過來看看。”
    “怎麽,不歡迎老夫這個閑散老頭子?”
    “老師這是說的哪裏話!”
    胡惟庸臉上堆起誠摯的笑容,心中卻是警鈴大作。
    順路?掛念?
    李善長的封地和老家都不在金陵方向,這“順路”順得可真是巧妙!
    “老師能來,學生求之不得,隻是擔心老師車馬勞頓。”
    “來人,奉茶!要最好的明前龍井!”
    他對外麵吩咐了一聲,隨即親自為李善長斟茶,動作恭敬,心思卻飛速轉動。
    李善長絕不可能無事登門,他到底為何而來?
    沐英之事?
    朝局變動?
    還是……衝著自己來的?
    李善長接過茶盞,輕輕拂了拂茶沫,抿了一口,讚道:“好茶,惟庸你倒是會享受。”
    他放下茶盞,話鋒看似隨意地一轉,“離京這些日子,朝中倒是出了不少新人。”
    “聽說那位新任的左相葉凡,頗為能幹?”
    “連陛下和太子都對他青眼有加,沐英那小子,也是栽在他手裏?”
    終於切入正題了!
    胡惟庸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陰鬱與嫉恨,歎了口氣:“老師明鑒。”
    “那葉凡……確實有些歪才邪智,慣會迎合上意,更兼行事不擇手段。”
    “沐英便是中了他的詭計,方才落得如此下場,此子不除,必成心腹大患!”
    “哦?”
    李善長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連沐英這等人物都能扳倒,看來此子確有過人之處。”
    “之前他當禦史時,倒是老夫小瞧了他。”
    “何止是過人之處!”
    胡惟庸仿佛找到了傾訴的對象,語氣變得激動起來。
    他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揭露驚天秘密的森然,“老師,學生暗中查探多時,發現此子……包藏禍心,恐有謀逆之誌!”
    “謀逆?!”
    李善長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眼中適時的露出了震驚之色,身體也微微前傾。
    “惟庸,此話當真?可有憑證?”
    “此等大事,可絕非兒戲!”
    胡惟庸要的就是他這種反應。
    他臉上露出一種混合著憂慮與篤定的神色,沉聲道:“學生豈敢妄言?”
    “老師可知,葉凡借著主持遷都北平事宜,以‘護衛新都,維持秩序’為名,從京營及各處衛所,暗中調遣了大量心腹兵將,安插於北平新都各處要害位置!”
    “宮門、衙署、碼頭、要道,皆有其布置!”
    “名義上歸新都營造督辦節製,實則皆聽其號令!”
    他越說語氣越是森寒:“新都營造尚未完全竣工,遷都之期亦未確定,他如此急切地大規模調動兵力,意欲何為?”
    “學生已派人詳查那些被調動的將領背景,多與其有舊,或受其提拔恩惠!”
    “其具體兵力部署,學生也正在竭力探聽!”
    “此等行徑,若非圖謀不軌,趁機掌控新都,以作非常之想,還能作何解釋?!”
    胡惟庸這番話,半真半假,將葉凡為太子朱標將來順利掌控新都而做的秘密部署,完全扭曲解讀為蓄意謀反。
    他之所以如此急切地將這“驚天發現”透露給李善長。
    一方麵,是希望借這位老謀深算的座師之力,幫他完善證據鏈,甚至出謀劃策。
    另一方麵,也是試探李善長的態度和來意。
    若李善長也對葉凡忌憚,或想借此機會重返權力中心,那便有了合作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