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朝廷招撫:虛與委蛇待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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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寨施南”官道提前貫通帶來的喜悅還未散去,一隊風塵仆仆、打著朝廷旗號的人馬,便出現在了施南府城外。為首的是一個麵白無須、嗓音尖細的中年太監,身著代表皇室身份的蟒袍,眉宇間帶著幾分京城來的倨傲,身後跟著一隊盔明甲亮的京營騎兵護衛。
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樣飛進守備府。向拯民、覃玉、柳明等人聞訊,心中都是一凜。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朝廷的使者被恭敬地迎入府衙大堂。那太監姓曹,是司禮監隨堂太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端著架子,展開一卷明黃色的綢緞聖旨,用他那特有的尖細嗓音,抑揚頓挫地宣讀起來。
聖旨內容文縐縐的,但核心意思明確:崇禎皇帝聽聞向拯民“剿撫土司,安定地方,卓有勞績”,特擢升其為“湖廣副總兵”,授昭勇將軍銜(一個正三品的武散官),並命其“即刻整頓兵馬,北上勤王,抵禦東虜(清軍)入寇”。
宣讀完畢,曹太監合上聖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向拯民:“向副總兵,皇恩浩蕩,還不快領旨謝恩?如今國難當頭,正是爾等武人報效朝廷,建功立業之時啊!”
堂下侍立的巴勇、阿鐵等人,臉上都露出了或憤怒或擔憂的神色。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什麽副總兵,虛名而已,真要帶著主力北上,去跟凶悍的清軍拚命,且不說勝負難料,這好不容易打下的鄂西基業,轉眼就可能易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向拯民身上。
向拯民臉上看不出喜怒,他上前一步,對著聖旨躬身行禮,卻沒有立刻接旨,而是沉聲道:“曹公公遠來辛苦,皇恩浩蕩,拯民感激涕零。隻是……”
他話鋒一轉,麵露難色:“隻是這施南府及鄂西各地,土司初定,人心未附,流民方安,百廢待興。境內尚有宵小窺伺,若此時貿然抽調主力北上,隻怕前線戰事未解,後方根基已動搖,非但於國無益,反生內亂,辜負聖恩啊!懇請公公回稟皇上,容拯民些許時日,待地方穩固,必當率師北上,以盡臣節!”
這番話,有理有據,既表達了對朝廷的“忠誠”和“感激”,又點明了現實的困難,委婉地拒絕了立刻北上的命令。
曹太監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他沒想到這個“山野匹夫”竟然敢推三阻四!他尖著嗓子,帶著威脅的口吻道:“向副總兵!此乃陛下親旨!莫非你想抗旨不成?!要知道,抗旨不尊,形同謀逆!”
氣氛瞬間緊張起來。
就在這時,覃玉輕輕咳嗽一聲,上前一步,對曹太監款款一禮,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曹公公息怒。向副總兵絕非抗旨,實乃一片拳拳忠君愛國之心,慮事周全所致。試想,若後方不穩,即便前線暫勝,亦如無根之木,終難長久。陛下聖明,必能體察邊臣之艱難。不如請公公先在館驛安歇,容我等細細陳述此地情狀,再行定奪,如何?”
她的話滴水不漏,既給了曹太監台階下,又將皮球踢了回去,爭取了緩衝時間。
曹太監看著眼前這個氣質清雅、言辭得體的女子,又瞥了一眼站在向拯民身後、虎視眈眈的巴勇等將領,知道強逼不得,隻好冷哼一聲:“哼!那雜家就暫住幾日,倒要看看,你這施南府,有何等‘難處’!”
當晚,向拯民核心圈層在密室商議。
巴勇第一個忍不住:“向大哥!這明顯是朝廷的調虎離山計!絕不能去!”
阿鐵也甕聲甕氣地說:“咱們的火炮好不容易造出來,還沒捂熱乎,難道要去北邊給那昏君賣命?”
向拯民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目光看向覃玉和柳明:“覃姑娘,柳先生,你們怎麽看?”
柳明撚著胡須,憂心忡忡:“北邊局勢,柳某近日亦有所聞。東虜(清軍)勢大,已多次破關入塞,朝廷官軍屢戰屢敗,崇禎皇帝……已是焦頭爛額。此時北上,確如以卵擊石,凶多吉少。然,若斷然拒絕,便是公然與朝廷決裂,恐招致大軍征討……”
覃玉沉吟片刻,冷靜分析道:“柳先生所言甚是。如今明朝氣數已盡,內有流寇蜂起,外有強虜叩關,崇禎帝已是窮途末路。他此次招撫,封官許願是假,欲調我兵力解京師之圍是真,甚至可能存了借此消耗我等實力之心。”
她目光銳利起來:“但我們根基尚淺,實力未豐,此時若公然豎起反旗,與明朝這艘將沉的大船徹底撕破臉,必然成為眾矢之的,不僅湖廣官軍會來攻,甚至可能引來其他勢力的覬覦。實為不智。”
“那該如何是好?”向拯民問道。
“虛與委蛇,拖延時間!”覃玉斬釘截鐵,“我們表麵上接受招撫,接下這‘副總兵’的虛名,讓朝廷暫時找不到對我們用兵的借口。但北上勤王,必須以‘地方未穩’為由,堅決推脫,按兵不動。”
她進一步闡述策略:“在此期間,我們需暗中加速擴軍備戰,鞏固地盤,消化吸收唐崖等地的資源。同時,密切關注北方戰局。依我看來,明朝覆亡,隻在旦夕之間。待其土崩瓦解,天下真正大亂之時,才是我等龍騰虎躍,問鼎中原之機!”
“覃姑娘高見!”柳明撫掌讚歎,“此乃老成謀國之道!暫避其鋒,蓄勢待發!”
向拯民也深以為然。目前,確實還沒到和明朝這麵破鼓正麵鑼對麵鼓的時候。
接下來的幾天,向拯民和覃玉輪番上陣,陪著那位曹太監,好吃好喝招待,帶著他“視察”施南府的“困難”——比如指給他看那些剛剛歸附、還需要“安撫”的土司寨子,帶他去看正在修建的、需要兵力維持秩序的官道工地,反複強調穩定後方的重要性。
而雪魄,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京城來的“不速之客”帶來的緊張氣氛。它並沒有做什麽,隻是每天都會“恰好”在曹太監下榻的館驛外麵踱步,或者安靜地趴在院子門口曬太陽。
但它那龐大的身軀,偶爾掃視過來的冰冷眼神,以及那無聲無息間散發出的百獸之王的威壓,讓養尊處優的曹太監如坐針氈,寢食難安。他帶來的京營護衛,在雪魄麵前也顯得戰戰兢兢。每當他想擺出欽差架子,強硬施壓時,一看到窗外那道白色的身影,到嘴邊的話就不由自主地咽了回去。
在這種“軟釘子”和“無聲威懾”的雙重作用下,曹太監也明白,想讓向拯民立刻北上是不可能了。他待了幾天,撈了些“土特產”好處後,隻好悻悻然地留下那句“咱家定將此地‘實情’稟明聖上”的場麵話,帶著人灰溜溜地返回北京複命去了。
送走了朝廷使者,施南府上下都鬆了一口氣。
“擴軍!”向拯民立刻下達了命令,“按照既定計劃,全力擴編陸軍、水師,加快軍工生產!我們要在暴風雨真正來臨之前,把自己變得足夠強壯!”
雪魄蹲在守備府的屋簷下,看著遠處操場上又開始新一輪緊張訓練的士兵,打了個哈欠,慵懶地眯起了眼睛。它似乎知道,暫時的平靜之下,是更加洶湧的暗流。而它要做的,就是繼續守護好這片土地,和這片土地上,那個帶領人們追尋希望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