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龍旗墜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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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遼河畔那場用鮮血和生命撕開的口子,成了壓垮盛京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趙世勳和五十名精銳用命換來的橋頭堡,雖然最終在清軍紅衣大炮的瘋狂反撲下失守,但他們燃起的那枚紅色信號火箭,如同刺破黑暗的曙光,為華夏軍炮營指明了最致命的打擊方向。
    複仇的炮火如同九天雷暴,帶著北部軍區全體將士的怒火,精準地覆蓋了對岸清軍的紅衣大炮陣地和核心堡壘群。衝天而起的火光和濃煙,在遼河東岸持續了整整一夜,幾乎將半邊天都燒成了暗紅色。
    天亮時分,當冬日的慘陽勉強穿透硝煙,三座由無數門板、船隻甚至士兵遺體加固的浮橋,已經硬生生地在冰冷的遼河上架設起來。先鋒三團殘存的將士,在代理團長耿大彪——這個臉上帶著猙獰傷疤的漢子,此刻眼睛腫得像桃子,聲音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的帶領下,第一批衝過了浮橋,鞏固並擴大了灘頭陣地。
    總攻的號角,在黎明時分,淒厲地響徹了整個遼河平原。
    盛京,這座被滿清經營了數十年,視為根本之地的都城,如同一個褪去了所有華麗外衣、隻剩下赤裸猙獰骨架的巨獸,暴露在華夏軍的兵鋒之下。
    高大的城牆之上,密密麻麻布滿了防禦工事,滾木、擂石、熱油鍋清晰可見,殘破的黃龍旗在硝煙中無力地飄蕩。城牆之下,是華夏軍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陣列,一門門火炮被前推到極限射程,黑洞洞的炮口直指城頭。
    覃洪武站在剛剛搭建起來的前線指揮高台上,望著這座最後的堡壘,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冰封般的冷硬。“命令,攻城!”
    沒有勸降,沒有廢話,隻有最直接的鋼鐵與火焰的宣告。
    “開炮!”
    隨著令旗揮下,華夏軍所有火炮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這一次,不僅僅是實心彈,更多的***(爆破彈)拖著死亡的尖嘯,砸向盛京的城牆和城頭。磚石飛濺,煙塵彌漫,城頭上不時爆開一團團火光,伴隨著清軍士兵被氣浪掀飛的殘破身影。
    炮火準備持續了將近一個時辰,厚重的城牆多處出現破損,女牆被大片摧毀。
    “步兵!攻城!”
    耿大彪拔出腰刀,第一個從掩體後躍出,他臉上的傷疤因為極度憤怒而扭曲著,嘶吼道:“三團的!跟著老子!給團長報仇!殺!”
    “報仇!殺!”
    如同決堤的洪水,華夏軍的步兵方陣,扛著雲梯、推著楯車(裝有護盾的大型攻城車),向著城牆發起了悍不畏死的衝鋒。
    城頭上,殘餘的清軍也從最初的炮火打擊中回過神來,箭矢、銃彈、滾木擂石如同雨點般落下。不斷有華夏軍士兵在衝鋒途中倒下,雲梯被推倒,楯車被火油點燃,爆燃成巨大的火球。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最殘酷、最血腥的階段。
    耿大彪身先士卒,頂著盾牌,冒著矢石,衝到了一段被火炮轟開缺口的城牆下。“架雲梯!上!”他親自扶住搖晃的雲梯,讓身後的士兵們向上攀爬。
    一名清軍驍校探出身,舉起一塊巨大的石頭狠狠砸下。耿大彪怒吼一聲,竟然不閃不避,用肩膀硬生生頂住了下墜的雲梯,口噴鮮血,卻兀自不倒。“快上!”
    士兵們紅著眼睛,瘋狂向上攀爬。城頭之上,短兵相接瞬間白熱化。銃劍對砍刀,長矛刺穿鎧甲,震天雷在人群中炸響,殘肢斷臂四處飛濺。耿大彪如同瘋虎,揮舞著腰刀,連續劈翻了三名清兵,死死守住雲梯的頂端,為後續部隊爭取時間。
    與此同時,其他方向的進攻也同樣慘烈。工兵營在付出了巨大代價後,終於用炸藥將厚重的城門炸開了一個窟窿。
    “城門破了!衝進去!”不知誰喊了一聲,更多的華夏軍士兵如同潮水般湧向城門洞。
    然而,等待他們的,是更加殘酷的巷戰和……滿清最後的驕傲——重裝鐵騎的決死衝鋒!
    “轟隆隆……”
    地麵開始震動,沉悶如雷的馬蹄聲從城門內傳來。隻見街道盡頭,煙塵滾滾,一支人馬俱披重甲,隻露出雙眼的騎兵,如同鋼鐵城牆般壓了過來!陽光照在他們冰冷的甲片上,反射出令人心悸的寒光。當先一麵大纛下,一員身材魁梧、麵目陰鷙的清軍大將,正是攝政王多爾袞!
    “滿洲的巴圖魯們!”多爾袞舉起了手中的長刀,聲音在麵甲後顯得沉悶而充滿殺意,“身後就是皇宮!就是皇上!為了大清!殺——”
    “殺!!!”
    數百重裝鐵騎發出了野獸般的咆哮,開始了最後的、絕望的衝鋒!他們放棄了弓箭,端起了長長的騎矛,如同鋼鐵洪流,徑直撞入了剛剛湧入城門的華夏軍步兵陣列之中!
    刹那間,人仰馬翻!
    華夏軍士兵手中的燧發火銃,在如此近的距離麵對高速衝來的重甲騎兵,顯得力不從心。鉛彈打在厚重的鎧甲上,往往隻能濺起一溜火星,難以造成致命傷害。而騎兵們沉重的騎矛和馬刀,卻能輕易地將步兵連人帶甲撕碎!
    城門洞附近,瞬間化為了血肉磨坊。華夏軍士兵被撞飛、被踩踏、被長矛洞穿……陣型幾乎一瞬間就被撕裂!
    “結陣!長矛手頂上去!火銃手瞄準馬腿和麵甲縫隙打!”關鍵時刻,讚畫陳默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他不知何時也衝進了城內,站在一處殘垣斷壁後,聲嘶力竭地指揮著。
    他的冷靜起到了一定作用。殘餘的華夏軍士兵迅速靠攏,長矛手咬著牙組成槍陣,試圖抵擋騎兵的衝擊,火銃手則拚命裝填,朝著奔騰的戰馬腿部射擊。
    但重騎的衝擊力實在太強了!槍陣不斷被突破,長矛折斷的聲音不絕於耳。
    耿大彪在城頭上看到下方危急,目眥欲裂,但他被越來越多的清軍步兵纏住,根本無法脫身。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炮!把老子的大炮給老子推上來!”一聲怒吼從城外傳來。
    隻見覃洪武竟然親自督戰,指揮著幾十名炮營的士兵,冒著城頭零星的箭矢,硬生生將幾門較為輕便的青銅野戰炮推過了炸開的城門,炮口直接對準了街道上正在肆虐的清軍重騎!
    “裝填霰彈!給老子轟他娘的!”覃洪武眼睛赤紅,親自揮下了令旗。
    炮手們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裝填。
    “轟!轟!轟!”
    幾聲幾乎震破耳膜的巨響在狹窄的街道上爆開!炮口噴出的不再是單一的彈丸,而是成千上萬顆細小的鉛彈、鐵珠,如同死神揮舞的鐮刀,形成一片恐怖的金屬風暴,瞬間覆蓋了前方衝鋒的重裝騎兵!
    這,才是騎兵衝鋒在成熟火炮麵前真正的結局!
    無論多麽厚重的鎧甲,在如此近距離的霰彈轟擊下,都如同紙糊一般!衝在最前麵的重騎兵連同他們胯下的戰馬,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瞬間人馬俱碎!鮮血和碎肉潑灑在街道兩旁的牆壁上,形成一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多爾袞的戰馬也被數顆鉛彈擊中,悲鳴著人立而起,將他狠狠摔下馬來。他掙紮著爬起,頭盔掉落,露出蒼白而扭曲的臉,看著身邊瞬間被清空一大片的精銳鐵騎,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絕望和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他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揮舞著長刀,還想做最後的困獸之鬥。
    但更多的華夏軍士兵已經湧了上來,火銃齊射,長矛攢刺……這位曾經權傾朝野、叱吒風雲的滿清攝政王,最終渾身浴血,倒在了盛京街頭的瓦礫之中,瞪大的雙眼望著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至死都不願相信大清會以這種方式落幕。
    重裝鐵騎的覆滅,徹底粉碎了清軍最後的抵抗意誌。華夏軍如同燎原之火,迅速向城內蔓延,與殘餘的清軍展開了逐屋逐巷的爭奪。戰鬥進行得異常殘酷,許多八旗兵自知無幸,往往戰鬥到最後一人,拉響震天雷與華夏軍士兵同歸於盡。
    皇宮方向的戰鬥最為激烈。這裏聚集了最忠心的滿洲護軍和部分王公貴族。
    當耿大彪、陳默等人渾身是血地殺到皇宮午門前時,看到的是一片混亂。宮女太監哭喊著四散奔逃,一些穿著華麗袍服的人——看樣子是王爺貝勒之流,要麽在混亂中被殺,要麽舉刀自刎,寧死不願被俘。
    “搜!找到韃子皇帝!”耿大彪嘶啞著下令。
    士兵們衝入宮殿,很快,在混亂中,他們抓住了幾個試圖換上平民衣服的太監,逼問之下,得知了一個消息:就在城門被攻破後不久,年僅十餘歲的順治皇帝福臨,在一支最為精銳的白甲巴牙喇(護軍)保護下,已經從皇宮後門突圍,向北逃竄!
    “追!絕不能放跑了韃子皇帝!”覃洪武接到報告,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
    耿大彪主動請纓,帶著先鋒三團還能動彈的、以及一部分騎兵,立刻出城追擊。陳默因為熟悉輿圖,也一同前往。
    北風呼嘯,雪越下越大。逃亡的隊伍和追擊的隊伍,在蒼茫的雪原上,展開了一場關乎國祚存續的生死競速。
    順治皇帝的車駕雖然精銳,但目標明顯,加上倉皇出逃,準備不足。而耿大彪率領的追擊部隊,則是輕裝簡從,憋著一股為戰友報仇、徹底終結敵國的狠勁。
    追出一天一夜後,在一片被稱為“野豬嶺”的林海雪原邊緣,華夏軍的先鋒騎兵終於咬住了逃亡隊伍的尾巴。
    護衛的白甲巴牙喇確實悍勇,他們留下斷後,與追擊的華夏軍騎兵展開了慘烈的白刃戰,幾乎全部戰死,但也為順治的車駕爭取到了逃入密林的時間。
    “下馬!進林子搜!他們跑不遠!”耿大彪毫不猶豫,帶頭衝進了積雪及膝的原始森林。
    森林裏的追蹤異常艱難,但陳默憑借著對地形和雪地痕跡的敏銳觀察,始終牢牢鎖定著目標。終於,在第二天傍晚,在一個背風的山坳裏,他們追上了那支已是強弩之末的逃亡隊伍。
    最後的戰鬥短暫而殘酷。殘餘的幾十名白甲兵護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做著最後的抵抗。箭矢和銃彈在林中穿梭。
    耿大彪一眼就看到了被幾名最強壯的白甲兵圍在中間的、那個穿著明黃色龍袍、臉色慘白、身體瑟瑟發抖的少年。
    “抓住他!”耿大彪大喝一聲,帶頭衝了過去。
    一名白甲兵統領模樣的將領,怒吼著揮刀迎上,與耿大彪戰在一處。刀光劍影,火星四濺。
    陳默則指揮著士兵們從側翼包抄,用火銃逐個點名那些頑抗的白甲兵。
    就在耿大彪一刀劈翻那名白甲統領,伸手即將抓住那少年皇帝的刹那——
    “砰!”
    一聲略顯沉悶的銃響。
    並非來自華夏軍士兵的方向。隻見那少年皇帝順治,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支精致的短柄火銃,槍口還冒著青煙。而他自己的太陽穴上,卻多了一個觸目驚心的血洞。
    他身體晃了晃,那雙尚且稚嫩的眼睛裏,充滿了恐懼、茫然,或許還有一絲解脫,然後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倒在了冰冷的雪地上,明黃色的龍袍迅速被染紅。
    他選擇了自盡,或許是不願承受亡國之君的屈辱,或許是被這最後的絕境徹底摧毀了意誌。
    所有人都愣住了。
    風雪依舊,林海無聲。隻有那具逐漸冰冷的少年屍體,無聲地訴說著一個王朝的徹底終結。
    耿大彪看著地上的屍體,又看了看自己手中滴血的腰刀,最終,隻是長長地、複雜地吐出了一口濁氣。他沒有勝利的狂喜,隻有一種曆經血火、見證興亡後的沉重疲憊。
    陳默默默走上前,看著死去的順治,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該死的世道,總算……結束了一個輪回。”
    他俯下身,輕輕合上了順治那雙未能瞑目的眼睛。
    ……
    當順治皇帝自盡的消息傳回盛京時,城內零星的抵抗徹底停止了。
    殘破的黃龍旗從盛京城頭被扯下,扔在地上,被無數隻腳踩過,最終與汙泥、血水、積雪混為一體。
    一麵嶄新的、赤紅如血的華夏旗幟,在覃洪武等人的注視下,緩緩升上了盛京皇宮的最高處,在凜冽的北風中獵獵作響!
    持續數十年的滿清割據政權,宣告滅亡。
    捷報如同插上了翅膀,飛向關內,飛向華夏共和國的首都。
    盛京之戰,以其空前的殘酷和決定性的意義,必將被濃墨重彩地載入史冊。而在這場戰役中隕落的英魂,如趙世勳,如無數沒有留下名字的將士,他們的鮮血,澆灌了這片古老土地的新生。
    凜冬雖至,但一個屬於“華夏”的新時代,終於在關外這片飽經創傷的土地上,露出了艱難而充滿希望的第一縷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