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河南收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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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封城破後的第三天,向拯民沒有忙著慶功,而是換上一身粗布衣裳,帶著覃玉和幾個親衛,悄然走出了府衙。
    他想親眼看看,這座中原腹心之城,在明朝官府的統治下,究竟被糟蹋成了什麽模樣。
    剛走出沒多遠,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腐氣味就撲麵而來。他們循著味道,拐進了一條狹窄的巷子。巷子裏汙水橫流,垃圾遍地,幾間低矮的茅草屋搖搖欲墜。一個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蹲在牆角,用一根樹枝在地上劃拉著什麽。
    向拯民走近一看,心頭猛地一沉。那孩子畫的,竟是一張餅。
    “小家夥,你叫什麽名字?”向拯民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些。
    男孩嚇了一跳,抬起頭,一雙大眼睛裏滿是驚恐和戒備。他怯生生地往後縮了縮,沒敢說話。
    這時,一個婦人從屋裏衝了出來,一把將孩子摟在懷裏,對著向拯民連連磕頭:“軍爺饒命!軍爺饒命!我們家實在拿不出糧食了,求您高抬貴手!”
    向拯民連忙扶起她:“大嫂,別怕,我不是來征糧的。我是……新來的官。”
    婦人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他,顯然不太相信。但向拯民身上那股幹淨利落的氣質,又讓她覺得和以往那些凶神惡煞的官兵不太一樣。
    “大嫂,能跟我說說,你們這日子……是怎麽過的嗎?”
    這一問,仿佛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婦人的眼淚再也止不住,斷斷續續地哭訴起來。原來,她男人去年被強征去修黃河堤壩,結果一場大水,連屍首都找不回來。家裏就剩她和兒子,還要交“人頭稅”、服“勞役”。可家裏哪還有壯丁?官府便說,沒錢沒人,就拿房子抵。眼看著,她們母子就要流落街頭了。
    “人頭稅?勞役?”向拯民眉頭緊鎖,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燒。他早就知道明朝末年苛政如虎,但親耳聽到如此慘絕人寰的故事,還是讓他感到一陣窒息。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巷子裏,不少門窗後都露出一雙雙驚疑不定的眼睛。他知道,這個婦人的遭遇,絕不是個例。
    “覃玉。”向拯民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在。”覃玉一直安靜地站在他身後,此刻眼中也滿是悲憫。
    “立刻起草告示,傳令全河南!”向拯民一字一句,斬釘截鐵地說,“即日起,廢除一切人頭稅、口賦!所有無償勞役,一律取消!凡我華夏治下,百姓隻需按田畝繳納合理賦稅,其餘苛捐雜稅,盡皆免除!”
    覃玉用力點了點頭:“我這就去辦!”
    回到府衙,向拯民立刻召集了所有文武官員。他將自己在巷子裏的所見所聞講了一遍,整個大堂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那殘酷的現實震驚了。
    “諸位!”向拯民的聲音響徹大堂,“我們打仗,是為了什麽?難道就是為了換一批人來繼續盤剝百姓嗎?不!我們打下的江山,是要讓天下蒼生都能抬起頭來做人!河南是中原腹地,是我們華夏文明的根基。這裏穩了,天下才能穩!從今天起,我們的首要任務,不是擴軍,不是征糧,而是安民!是讓這裏的百姓,看到希望!”
    他的這番話,點燃了在場所有人的心。尤其是那些從鄂西、湖廣一路跟過來的老部下,他們深知向拯民的為人,也深知“民生”二字在他心中的分量。
    政策的推行並非一帆風順。一些習慣了作威作福的舊吏,暗地裏陽奉陰違,甚至散布謠言,說華夏軍的新政隻是權宜之計,等站穩腳跟就會變本加厲。
    向拯民對此毫不手軟。他授權覃玉組建了專門的“巡民事”,由可靠且了解民情的本地士紳和退伍老兵組成,直接向他匯報。很快,幾個帶頭抵製新政、私設關卡勒索百姓的舊吏就被揪了出來。
    公審大會上,向拯民親自到場。麵對跪在堂下的貪官汙吏,他沒有多費口舌,隻是冷冷地問了一句:“你們可知,巷子裏那個畫餅充饑的孩子,現在怎麽樣了?”
    那幾個官吏麵如死灰,無言以對。
    “拖出去,斬首示眾!”向拯民下令。他要用最嚴厲的手段,告訴所有人,他的新政,不容挑戰!
    殺一儆百的效果立竿見影。剩下的舊吏們嚇得魂飛魄散,再也不敢耍花招。而百姓們則奔走相告,喜極而泣。他們終於相信,這位“向大人”是真心實意要為他們做主。
    然而,光有嚴刑峻法還不夠。廢除了苛政,隻是解除了百姓脖子上的枷鎖,但要讓他們真正過上好日子,還需要實實在在的幫助。
    向拯民和覃玉開始忙碌起來。他們打開官倉,將囤積的糧食分發給無地少地的流民;組織青壯年疏浚河道,興修水利,並按日支付工錢,既解決了就業,又改善了農業生產條件;更是在城內各處設立了粥棚,確保每一個人都不會餓死。
    一天傍晚,向拯民正在府衙裏批閱公文,親衛來報,說外麵有個老秀才求見,還帶著一群鄉紳。
    向拯民有些意外,連忙讓人請進來。為首的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名叫周伯通,是開封城裏有名的飽學之士,在地方上頗有威望。
    周伯通見到向拯民,沒有行跪拜禮,而是深深作了一揖,朗聲道:“向大人,老朽代表開封城裏的父老鄉親,特來道謝!”
    向拯民趕緊起身還禮:“周老先生折煞我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周伯通搖了搖頭,眼中含淚:“大人有所不知。自崇禎登基以來,河南天災人禍不斷,官府非但不賑濟,反而橫征暴斂。百姓易子而食,析骸以爨,慘不忍睹。我們這些讀書人,空有一腔抱負,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家園凋敝,生靈塗炭。今日得見大人雷霆手段,廢除苛政,開倉放糧,此乃再造之恩啊!”
    說著,周伯通竟要跪下。向拯民急忙扶住他。
    “周老,您不必如此。我向拯民也是農家子弟出身,深知民間疾苦。如今我能為家鄉父老做點事,是我的本分。”向拯民真誠地說道,“不過,我有一事相求。”
    “大人請講!”
    “我欲在開封設立‘民族學堂’,教授孩童識字、算術,以及格致(科學)之學。但我初來乍到,對本地情況不熟。不知周老和諸位鄉賢,可願助我一臂之力?比如,幫忙物色校舍,推薦一些德才兼備的先生?”
    周伯通一聽,頓時激動得胡子都翹了起來:“願意!當然願意!教化萬民,開啟民智,乃是我輩讀書人畢生所求!大人此舉,功德無量!”
    就這樣,向拯民不僅贏得了民心,更贏得了地方士紳的支持。學堂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眉目。
    就在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時,雪魄的傷也好了大半。它似乎閑不住,總喜歡跟著向拯民到處巡視。這天,他們來到城郊的一片新開墾的田地。
    田埂上,那個畫餅充饑的小男孩正跟在母親身邊,手裏拿著一個小木碗,裏麵盛著熱騰騰的米粥。看到向拯民和那隻威風凜凜的白虎,男孩先是有些害怕,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指著雪魄,用稚嫩的聲音喊道:“娘,你看!是白虎爺爺!”
    他母親連忙拉著孩子要下跪,向拯民卻笑著擺擺手,走到他們麵前,蹲下來,從懷裏掏出一小包糖塊——這是他讓工坊用甜菜熬製的,算是這個時代難得的奢侈品。
    “給,拿著吃吧。”他把糖遞給男孩。
    男孩怯生生地接過,舔了一口,臉上立刻綻放出無比幸福的笑容。他看了看向拯民,又看了看雪魄,突然鼓起勇氣,小聲問:“大哥哥,以後……我們是不是天天都能吃到餅了?”
    向拯民的心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摸了摸男孩的頭,鄭重地點頭:“會的。不但有餅,以後還會有肉,有新衣服,你的學堂也快建好了,到時候就能去讀書,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燦爛了。
    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田野上,也灑在向拯民、覃玉和雪魄的身上。遠處,是正在勞作的農民,他們的身影在暮色中顯得格外堅韌。
    覃玉走到向拯民身邊,輕聲說:“看到了嗎?這就是我們的答案。”
    向拯民望著眼前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心中感慨萬千。他意識到,收複一座城池或許隻需要幾天,但要真正收複人心,卻需要長久的耕耘。河南作為中原腹地,它的穩定與發展,將如同一塊巨大的基石,支撐起他“天下為公”的宏圖偉業。
    這條路,注定漫長而艱辛,但他已經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而他的身邊,有生死與共的夥伴雪魄,有誌同道合的愛人覃玉,更有千千萬萬渴望新生的百姓。這一切,都讓他充滿了力量。
    “走吧,”向拯民牽起覃玉的手,對雪魄說,“回家。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