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軍需調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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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糧車又在半道被劫了!”
巴勇一腳踹開軍需堂的門,滿臉是汗,聲音嘶啞。他手裏攥著一封燒焦一半的急報,紙角還冒著青煙。
向拯民正伏案核對賬目,聞言猛地抬頭:“哪一段?多少人?”
“許昌以北三十裏,五輛糧車,三百石米,還有兩箱火藥引線……全沒了。”巴勇一拳砸在桌上,“又是那幫‘義軍’!打著李自成旗號,幹的卻是土匪勾當!”
堂內一片死寂。雪魄從角落站起,低吼一聲,尾巴繃得筆直——它嗅到了主人身上壓抑的怒意。
覃玉快步走進來,手裏抱著一卷厚厚的冊子,臉色比紙還白。“不止這一路。”她聲音發顫,“我剛統計完上月調度:武昌到鄭州,七條補給線,四條遭襲;施南運來的鐵錠,在漢水被水寇截走三成;連新織的軍服,都在襄陽倉庫莫名少了兩百套……”
向拯民緩緩靠回椅背,閉上眼。他知道問題來了——不是敵人太強,是他們的後勤,像一張破漁網,處處漏風。
“以前在巴寨,二十人吃飯,一口鍋就夠了。”他苦笑,“現在十幾萬大軍,橫跨湖廣、河南,光一天就要吃掉一個村子的收成。可我們還在用土司時代的老辦法調糧——寫張條子,派人押送,以為插麵旗子就能平安到營。”
“可不這樣,還能怎樣?”巴勇急了,“總不能讓士兵餓著肚子打仗吧?”
“當然不能。”覃玉忽然開口,把手中冊子攤在桌上,“但我們可以換種活法。”
向拯民睜開眼,隻見那冊子上密密麻麻畫滿了路線、數字、符號——有些是他教她的坐標格,有些是她自己琢磨出的記賬法。
“你看,”覃玉指著地圖,“武昌產米,施南出鐵,鄂西有硫磺和硝石,河南缺糧但多牛馬。我們不該把所有東西都往北運,再讓前線士兵幹等。應該……讓物資自己‘流動’起來。”
向拯民眼睛一亮:“你是說……建立中轉倉?”
“不止。”覃玉眼中閃著光,“我要建‘三級調度網’——後方大倉(武昌、施南)、中繼站(襄陽、信陽)、前線點(鄭州、開封)。每級設專職‘調度使’,用統一賬本、統一符牌。糧從武昌出,到襄陽分裝,按需發往各營。鐵錠從施南走水路,到漢口轉陸運,直接進兵工廠。不再‘一鍋端’,而是‘流水供’。”
巴勇聽得一頭霧水:“聽著是好,可誰來管?那些老賬房連算盤都打不利索!”
“那就換人。”向拯民斬釘截鐵,“從民族學堂挑識字會算的學生,從商幫雇懂物流的夥計,甚至……招降那些曾幹過鏢局、漕運的老手。隻要肯幹,給雙餉。”
“可錢呢?”巴勇追問,“軍費本來就不寬裕。”
這時,覃玉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我算了筆賬。如果我們能在河南就地采購三成軍糧,省下的運費就夠養五百名調度員。而且——”她頓了頓,聲音輕卻堅定,“讓百姓賣糧給我們,他們有錢賺,自然不願幫土匪劫我們的車。”
向拯民猛地站起,一把抱住覃玉:“你真是……我的諸葛孔明!”
覃玉臉一紅,輕輕推開他:“別鬧,正事要緊。”
當晚,軍需堂燈火通明。向拯民親自起草《軍需調度新製》,覃玉在一旁逐條核對。雪魄臥在門檻邊,耳朵時不時抖動一下,仿佛也在聽。
三天後,第一批“新調度隊”出發了。
帶隊的是個叫趙小滿的年輕人,原是覃家寨放牛娃,後來進了民族學堂,學了算術和地理。此刻他穿著嶄新的靛藍短褂,胸前掛著銅製符牌,腰間別著向拯民特批的懷表——那是從戰術背包裏翻出來的最後一件現代物件。
“記住,”向拯民拍著他肩膀,“你們不是運貨的,是軍隊的血脈。斷了你們,前線就得死。”
趙小滿挺直腰板:“將軍放心!我寧可自己餓死,也不讓一粒米少!”
車隊出發那天,覃玉親自送行。她給每個調度員發了一小包藥粉——是阿朵配的防痢疾草藥。
“路上若遇險,先保人,再保貨。”她叮囑,“活著回來,比什麽都重要。”
趙小滿點頭,卻在轉身時悄悄把藥包塞進懷裏最貼身的位置。
然而,危險來得比預想更快。
車隊行至汝南郊外,天剛擦黑。突然,林中箭如雨下!數十名蒙麵悍匪從坡上衝下,為首者手持長刀,正是前些日子被放走的“黑鷂子”!
“小崽子們,留下糧,饒你們命!”他獰笑。
趙小滿心一沉——護衛隻有二十人,對方至少五十。硬拚必死。
但他沒慌。他迅速吹響哨子——三短一長,這是覃玉教的求救信號。同時高喊:“點煙罐!”
幾名調度員立刻從車底取出陶罐,點燃引線。濃煙滾滾升起,帶著刺鼻氣味——這是向拯民改良的“示警煙”,十裏可見。
黑鷂子一愣:“什麽鬼東西?”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馬蹄聲。不是援軍,而是一支商隊!領頭的是趙磊——華夏商幫的頭目,也是向拯民暗中聯絡的民間力量。
“黑鷂子!”趙磊勒馬高喝,“你搶官糧,朝廷要你腦袋;搶民糧,百姓恨你入骨。如今連華夏軍的糧也敢動?你真不怕白虎夜叩你家門?”
黑鷂子臉色變了。自從上次被放走,他夜裏總夢見雪魄站在他床前,一雙金瞳冷冷盯著他。
“我……我隻是想活命!”他嘶吼。
“活命?”趙小滿忽然開口,聲音清亮,“我們車上有一百石米,分你十石。條件是——你帶我們安全過汝南,並指認其他匪窩。”
黑鷂子怔住:“你……信我?”
“不信。”趙小滿直視他,“但我信將軍說過的話:亂世之人,不是天生為匪,是無路可走。給你一條路,你就不是匪了。”
黑鷂子渾身一震,手中的刀“哐當”落地。
消息傳回武昌,向拯民正在試製新型馱鞍——他發現傳統馬鞍載重差,便用橡膠墊(從蒸餾廢料中提取)加厚緩衝層,能讓騾馬多馱三十斤而不傷脊背。
聽到趙小滿的處置,他笑了:“這小子,比我還會用人。”
覃玉卻憂心忡忡:“可萬一黑鷂子反悔呢?”
“那就讓他後悔一輩子。”向拯民眼神冷峻,“我已經讓雪魄循著他的氣味,標記了他老家的村子。若他背叛,雪魄會第一個到。”
事實上,黑鷂子沒背叛。他不僅護送車隊安全抵達鄭州,還帶路剿了兩個匪寨。事後,他跪在向拯民麵前:“我願入安民司,專管汝南調度。”
向拯民扶起他:“從今天起,你叫趙鷂,是華夏軍需第一調度使。”
一個月後,新調度網初見成效。
武昌大倉每日發出三十車糧,損耗率從三成降至不足一成;施南鐵錠七日可達兵工廠;連軍服都按季節、兵種分類縫製,再不會出現南方士兵穿棉襖打河南仗的笑話。
最感人的一幕發生在鄭州前線。
一個老兵收到新發的棉襪,摸著柔軟的布料,突然哭了:“我三十年沒穿過不露腳趾的襪子……”
旁邊年輕士兵笑他:“哭啥?以後有的是!”
老兵搖頭:“我不是為自己哭。我是想,要是我兒子還活著,也能穿上這樣的襪子……”
這話傳到覃玉耳中,她當晚在燈下寫了整整三頁《軍需恤兵策》,提出“每兵配急救包、每月發鞋襪、每季換冬裝”。
向拯民看完,隻說了一句:“你寫的不是製度,是人心。”
然而,真正的考驗還在後頭。
深秋,黃河水位驟降,原定的水運線中斷。同時,沙俄在東北異動,急需調一批火器北上。
“陸路太慢,水路不通,怎麽辦?”巴勇急得團團轉。
向拯民卻看向覃玉:“還記得我們在巴寨挖的那條引水渠嗎?”
覃玉眼睛一亮:“你是說……臨時運河?”
“對!”向拯民鋪開地圖,“從賈魯河引水,接通潁水,再造一段三十裏人工渠。十天之內,必須通船!”
工程浩大,但軍令如山。三萬民夫日夜趕工,覃玉親赴工地,組織婦孺送飯送藥。雪魄日夜巡視堤壩,驅趕偷懶的監工。
第十天清晨,第一艘滿載火器的平底船緩緩駛入新渠。岸上萬人歡呼。
向拯民站在船頭,對覃玉說:“你看,軍需不是算盤上的數字,是千萬人咬牙扛起來的命脈。”
覃玉望著晨光中的河道,輕聲說:“所以,我們更要對得起這份信任。”
回到武昌,向拯民在軍需堂掛了一塊新匾,上書四個大字:
“一粟千鈞”。
從此,華夏軍中流傳一句話:“寧丟一城,不損一車;寧折一將,不斷一糧。”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
糧道不斷,軍心不散;
軍心不散,華夏不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