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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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逝。祭壇周圍,魔物的低吼與喘息聲此起彼伏,那兩名魔修依舊全神貫注於煉化儀式,骨鏡幽光閃爍,咒文低沉綿長。祭壇頂端的混沌光暈掙紮得愈發劇烈,但散發出的光芒卻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在緩慢黯淡,仿佛生命力正被那詭異的祭壇與骨鏡一絲絲抽走。
    蝦仁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磐石,呼吸近乎停止,連心跳的頻率都壓到了最低。意劍劍心澄澈如鏡,清晰地映照出前方每一絲能量流動,每一個細微的破綻。他在等待,等待一個絕對的機會——一個魔物注意力最分散,魔修心神最投入,煉化進行到最關鍵、或許也是他們防備最鬆懈的瞬間。
    懷中的混沌石塊傳來陣陣焦灼與共鳴的震顫,它與祭壇上那塊碎片同源,感同身受。
    突然,那主持骨鏡的魔修聲音陡然拔高,咒文變得急促而尖銳!懸浮的骨鏡嗡鳴震顫,鏡麵射出的幽光驟然變得凝實如柱,狠狠衝擊在混沌光暈之上!
    “就是現在!”
    幾乎在幽光強盛的同一刹那,蝦仁動了!
    他沒有選擇從正麵強攻,那無異於自殺。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鬼魅,貼著穀地邊緣扭曲的岩壁,以遠超之前展現的速度,繞向祭壇的側後方!《影遁術》與意劍“瞬影”的技巧被催發到極致,身形過處,連空氣的流動都幾乎沒有變化。
    然而,就在他距離祭壇不足三十丈,即將發起雷霆一擊的瞬間——
    “嗯?!”
    那名一直結印維持陣法的魔修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他並非察覺到了蝦仁的具體位置,而是感應到了一股極其隱晦、卻帶著令他心悸的鋒銳氣息,如同冰冷的針尖,刺入了他的感知範圍!
    “有外人!小心!”他厲聲喝道,同時雙手印訣一變!
    嗡——!
    祭壇基座周圍,一道暗紫色的光幕瞬間升起,將整個祭壇連同那兩名魔修籠罩在內!光幕之上魔紋流轉,散發出堅固與汙穢的氣息。
    暴露了!
    蝦仁心中凜然,知道突襲的最佳時機已失。但他沒有任何猶豫,身形不僅沒有後退,反而驟然加速!原計劃的目標——搶奪碎片——瞬間改變。在對方升起防護、注意力被吸引的這一刻,那名主持骨鏡的魔修,因其正在全力催動骨鏡,反而是……相對脆弱的一環!
    先斬其一,破其煉化!
    “意劍——戮魂!”
    蝦仁的身影從陰影中爆射而出,目標直指光幕內那名手持骨鏡的魔修!玄黑色的右臂猛然刺出,指尖那點極致的黑芒再次閃現,這一次,劍意並非指向肉身,而是凝聚成一道無形無質、直刺神魂的致命攻擊!這是他對意劍“斬滅”真意的另一種運用,專攻神識!
    那主持骨鏡的魔修正值煉化關鍵,心神與骨鏡相連,驟然被同伴警示,又感受到一股冰冷死寂的劍意直衝識海,頓時魂飛魄散!他想要中斷施法防禦,卻已然慢了半拍!
    “噗!”
    如同氣泡破裂的輕響在他識海中炸開!戮魂劍意無視了物理層麵的防護光幕,直接斬入其神魂核心!
    “啊——!”
    他發出一聲淒厲無比的短促慘叫,七竅之中瞬間溢出黑血,眼中神采渙散,手中骨鏡“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鏡麵光芒驟熄。身體晃了晃,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氣息全無!
    一擊,神魂俱滅!
    “師弟!!”那結印的魔修目眥欲裂,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來襲者手段如此詭異恐怖,竟能隔著防護陣法直接斬殺同伴神魂!
    而此刻,周圍的魔物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徹底驚動!它們失去了混沌氣息的安撫(骨鏡失效),又嗅到了生人氣息與同伴死亡的味道,瞬間陷入了狂暴狀態!
    “吼——!”“嘶嘎——!”
    數十隻築基期魔物,包括那三隻築基後期的強大存在,猩紅的眼眸瞬間鎖定了場中唯一的異類——蝦仁!瘋狂的殺意如同實質的潮水,向他洶湧撲來!
    形勢急轉直下,蝦仁瞬間陷入了魔物的包圍圈核心!
    麵對從四麵八方撲來的、散發著恐怖魔氣的猙獰魔物,蝦仁眼神冰冷如萬載寒冰,沒有絲毫慌亂。他深知,此刻任何一絲遲疑都是致命的。
    “嗡!”
    他不再刻意壓製自身氣息,意劍境的修為全麵爆發!一股淩厲無匹、斬滅一切的劍意以他為中心,如同風暴般席卷開來!玄黑色的右臂之上,混沌氣流驟然活躍,纏繞奔騰!
    他不再使用單一的劍氣點殺,而是——
    “意劍——圓舞!”
    心中低喝,蝦仁身形急旋,玄黑色的右臂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形軌跡!一道凝練的、由無數細密意劍劍氣構成的黑色環狀劍罡,以他身體為中心,驟然向外擴散!
    劍罡過處,空間仿佛都被切割開來!
    衝在最前麵的幾隻煉金魔蟲和地火魔蜥,在接觸到黑色劍罡的瞬間,堅硬的甲殼、強韌的筋肉如同遇到了克星,被無聲無息地切開、湮滅!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化作了漫天飄散的黑灰!
    劍罡去勢不減,繼續向外擴張,將更多撲上來的魔物卷入這死亡之環!
    嗤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切割聲密集響起,魔物的殘肢斷臂混合著腥臭的魔血四處飛濺!蝦仁周身三丈之內,竟瞬間被清空!形成了一個短暫的死亡真空地帶!
    這一式“圓舞”,乃是他將意劍的鋒銳與範圍攻擊結合的自創劍技,對劍元和心神消耗巨大,但在此刻被群魔環伺的情形下,效果驚人!
    然而,魔物數量太多,而且那三隻築基後期的魔物已然逼近!
    一隻形如巨型蜘蛛、長著八隻慘白複眼的“蝕魂魔蛛”張口噴出漫天粘稠的、帶著強烈精神腐蝕的蛛網;一隻背生雙翼、頭生獨角的“飛天夜叉”揮舞著燃燒魔焰的鋼叉,從空中俯衝而下;最後那隻體型最為龐大、如同山丘般的“憎惡魔像”,邁著沉重的步伐,揮動由無數屍體拚接而成的巨拳,帶著碾碎一切的氣勢轟然砸落!
    三大築基後期魔物聯手一擊,威勢滔天,魔氣滾滾,將蝦仁所有退路封死!
    與此同時,那名存活下來的魔修,眼神怨毒無比,他放棄了維持防護陣法(因為魔物已經失控),雙手急速掐訣,一股陰冷刺骨的魔力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根漆黑如墨、纏繞著無數哀嚎怨魂的鎖鏈——“縛魂魔鏈”!伺機而動,準備給蝦仁致命一擊!
    麵對這絕殺之局,蝦仁眼中卻閃過一絲瘋狂與決絕!
    他沒有試圖躲避或格擋所有攻擊,那是不可能的。他的目光,越過撲來的魔物,死死鎖定了祭壇頂端那塊因為骨鏡失效而光芒稍複、但仍被祭壇本身力量束縛的混沌碎片!
    機會,就在此刻!魔物與魔修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了過來!祭壇本身,反而出現了短暫的“空虛”!
    “就是現在!”
    蝦仁不理會那足以將他撕成碎片的攻擊,將所有的劍元、所有的意誌、所有的生機,都灌注於右臂之中,灌注於那新生的、與他性命交修的意劍劍芒之中!
    “意劍——破界!給我開!”
    他發出一聲震徹靈魂的咆哮,玄黑色的右臂不再是點、不再是劃,而是化作了一柄真正的、欲要斬開天地束縛的絕世凶劍!一道凝練到極致、仿佛蘊含著開天辟地之初一縷混沌之意的玄黑劍罡,如同逆衝的流星,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魔氣的阻隔,悍然斬向祭壇頂端那禁錮著混沌光暈的無形力場!
    這一劍,是他意劍境初成以來,斬出的最強一劍!是意誌、力量、乃至部分生命本源的燃燒!
    轟哢——!!!
    玄黑劍罡與祭壇的無形力場***撞!並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反而發出一種如同玻璃世界破碎般的、連綿不絕的刺耳碎裂聲!祭壇頂端,那由無數蠕動符文構成的禁錮之力,在蘊含著“斬滅”真意與混沌氣流的一劍之下,竟被強行撕開了一道縫隙!
    “嗖!”
    就在禁錮被撕開的瞬間,那塊混沌碎片仿佛擁有靈性,化作一道流光,就要遁走!
    但蝦仁早有準備!他左掌早已虛握,一股強大的吸力憑空產生,並非靈力,而是源自他劍脈深處、與混沌石塊同源的那一絲微弱的牽引之力!
    “過來!”
    流光一滯,似乎感應到了同源的氣息,略微猶豫了一下。就是這刹那的猶豫,蝦仁左掌猛地一收!
    “唰!”
    那塊掙紮的混沌碎片,化作一道暖流,瞬間沒入他的掌心,直接融入他體內的劍脈,與原本那塊混沌石塊產生了強烈的共鳴與融合!
    成功了!
    然而,也就在碎片入體的同一時刻——
    蝕魂魔蛛的粘稠蛛網罩落了他的左半身,強烈的精神腐蝕力瘋狂衝擊他的識海!
    飛天夜叉的魔焰鋼叉撕裂空氣,狠狠刺向他的後心!
    憎惡魔像那如同小山般的巨拳,帶著毀滅性的力量,已然臨頭!
    身後,那魔修怨毒的聲音響起:“縛魂魔鏈,去!”
    漆黑的鎖鏈如同毒蛇,後發先至,無視物理防禦,直接纏向蝦仁的神魂!
    死亡的陰影,瞬間將他徹底籠罩。
    蝦仁剛剛斬出那至強一劍,舊力已盡,新力未生,更是硬生生承受了部分祭壇反噬之力,體內氣血翻騰,劍元幾乎耗盡,如何還能抵擋這來自四麵八方的絕殺?
    他眼中閃過一絲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平靜。意劍劍心在生死關頭瘋狂震顫,斬滅著侵入識海的精神腐蝕與縛魂魔鏈的陰寒之力,守護著最後一絲清明。
    難道,就要隕落於此?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異變再生!
    他體內,那兩塊剛剛融合的混沌碎片,仿佛被外界的致命危機與蝦仁不屈的意誌徹底激活,驟然爆發出了一股遠超想象的、浩瀚而古老的混沌氣息!
    一股灰蒙蒙的、仿佛能包容萬物、也能湮滅萬物的混沌氣流,以蝦仁為中心,轟然爆發開來!
    這股氣流過處,蝕魂蛛網如同冰雪消融;魔焰鋼叉寸寸斷裂、熄滅;憎惡魔像那恐怖的巨拳砸在氣流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龐大的力量被瞬間分解、吸收!就連那無形的縛魂魔鏈,在接觸到混沌氣流的瞬間,也發出一聲哀鳴,寸寸崩斷,化為虛無!
    “什麽?!這不可能!!”那魔修目瞪口呆,眼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與難以置信,“這是……混沌本源之力?!你到底是什麽怪物?!”
    混沌氣流的爆發隻是一瞬,便迅速回收,重新沒入蝦仁體內。但就是這一瞬,不僅化解了所有必殺的攻擊,更將那三隻築基後期魔物震得倒飛而出,受了不輕的創傷!周圍的低級魔物更是被清空了一大片!
    蝦仁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強提最後一口劍元,身影化作一道扭曲的淡墨色流光,毫不猶豫地向著穀地之外、葬魔墟更深處、能量更為混亂的區域亡命飛遁!
    那魔修反應過來,發出不甘的怒吼,想要追擊,但看著那三隻受創暴怒、似乎將他也視為目標的築基後期魔物,又感受著蝦仁遁走方向傳來的、連他都心悸的混亂空間波動,最終隻能恨恨地停下腳步,臉色鐵青。
    “混沌碎片……竟被他奪走了!此事必須立刻上報!此子……絕不能留!”
    他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屍體,又望了一眼蝦仁消失的方向,眼中殺機洶湧,最終身形一轉,向著葬魔墟外圍疾馳而去,他需要召集更多的人手。
    ……
    蝦仁不顧一切地催動身法,不知道飛遁了多久,直到感覺身後再無追兵的氣息,直到體內劍元徹底枯竭,神魂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他才猛地一個踉蹌,從低空跌落,重重地摔在一片布滿詭異紫色苔蘚的亂石堆中。
    “噗!”
    他噴出一口帶著暗金色的血液,眼前陣陣發黑。強行催動超越極限的意劍,硬抗祭壇反噬,最後更是引動了混沌碎片的本源力量,對他的身體和神魂都造成了極大的負擔。
    他掙紮著盤膝坐起,內視己身。劍脈黯淡,識海震蕩,傷勢極重。但幸運的是,那兩塊混沌碎片已然初步融合,懸浮在他劍脈核心,散發著溫和而精純的混沌氣流,緩慢地滋養著他近乎幹涸的經脈與受損的神魂,驅逐著侵入體內的殘餘魔氣。
    “活下來了……而且,碎片到手了。”蝦仁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疲憊,卻又帶著滿足的弧度。
    他不敢在此久留,強撐著布下幾個簡單的隱匿與預警禁製,便立刻閉上眼睛,全力運轉無名劍訣,引導著混沌氣流,開始療傷與恢複。
    葬魔墟深處,危機四伏,他必須盡快恢複一定的實力。
    而在他體內,兩塊混沌碎片的融合,正悄然引發著更深層次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