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靈消失後的三天，扶桑林邊緣一片寂靜。
    蝦仁、炎羽、炎烈三人圍坐在太陽泉旁，各懷心思。泉水平靜如鏡，倒映著三人凝重的麵容，也倒映著那片火焰般絢爛的森林。
    “樹靈大人的警告……”炎烈率先打破沉默，目光在炎羽和蝦仁之間遊移，“你們怎麽看？”
    炎羽沒有立刻回答。她低頭擦拭著那柄折斷後又用聖力勉強修複的長弓，動作很慢，仿佛在思考極其複雜的問題。陽光透過林間縫隙灑在她臉上，映出緊抿的唇線和微蹙的眉頭。
    “小心身邊的人。”炎羽終於開口，聲音很輕，“這句話可以有很多解釋。可能是我們三人中有內鬼，也可能是我們即將遇到的其他試煉者，甚至可能是……我們自己內心的陰暗麵。”
    蝦仁看著自己右手掌心。那枚暗青色的蓮印此刻平靜了許多，猩紅的殘穢被太陽真火本源碎片壓製到幾乎看不見，但殘穢本身並未消失，隻是蟄伏。他能感覺到，碎片的力量正在緩慢消耗，而殘穢如同有生命的毒蛇，在黑暗中靜靜等待反撲的時機。
    “樹靈說叛徒中‘有我們意想不到的人’。”蝦仁緩緩道，“這意味著，叛徒可能是我們熟悉甚至信任的人。炎烈，你在金烏族年輕一代中地位不低，可有什麽懷疑對象？”
    炎烈沉默片刻，才道:“族中年輕一代，除了我和堂姐，修為達到聖人境後期以上的共有七人。金煌已廢，剩下六人中，有兩人常年閉關，三人外出遊曆，隻有‘炎爍’目前在族中。”
    “炎爍？”蝦仁記得這個名字。在炎陽城時，他聽過一些關於此人的傳聞——金烏族三長老的獨孫，天賦僅次於炎羽和炎烈，性格孤僻，很少與人來往。
    “炎爍的嫌疑確實最大。”炎羽接過話頭，“他爺爺三長老，百年前曾主張與人族全麵開戰，被族長壓了下來。而且……炎爍的母親，是羽族。”
    “羽族？”蝦仁皺眉。
    “風翎就是羽族。”炎烈道，“如果炎爍的母親是羽族，那他勾結風翎，就有了血緣上的便利。”
    線索似乎指向了炎爍。
    但蝦仁總覺得哪裏不對。如果叛徒這麽容易鎖定，樹靈何必給出那樣模糊的警告？
    “除了炎爍，還有其他人選嗎？”蝦仁問。
    炎羽和炎烈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
    “暫時想不到了。”炎羽道，“但樹靈說線索在扶桑林深處，叛徒的巢穴中。我們得進去找。”
    “扶桑林深處危險重重，曆來隻有聖王境以上的長老才能進入。”炎烈提醒，“我們現在進去，等於送死。”
    “但這是唯一的線索。”蝦仁站起身，望向森林深處，“而且，我有種感覺……那裏有什麽在召喚我。”
    混沌青蓮種又在微微震動，傳遞出模糊的渴望。那種渴望並非對力量的貪婪，而更像是遊子歸鄉的期盼。
    炎羽也站起身:“既然決定了，那就走吧。不過，在進入深處之前，我們需要做些準備。”
    她從儲物戒指中取出三枚赤紅色的羽毛:“這是‘金烏真羽’，我族長老煉製的護身寶物。佩戴後能抵禦扶桑林深處的神樹威壓，也能在關鍵時刻爆發聖王境的一擊——但隻能用一次。”
    她將羽毛分給蝦仁和炎烈。
    蝦仁接過羽毛，入手溫熱，羽毛中蘊含著浩瀚的太陽真火之力。他將羽毛別在衣襟上，頓時感到周圍的壓力減輕了許多。
    炎烈也收好羽毛，道:“我還需要半天時間煉製幾爐丹藥。扶桑林深處除了威壓，還有‘太陽瘴氣’，吸入過多會損傷神魂。”
    “好，那就半天後出發。”炎羽點頭，“我正好也需要鞏固一下傷勢。”
    三人各自找了個僻靜處，開始準備。
    蝦仁盤膝坐在一棵火焰楓樹下，取出那顆地火蛟龍的內丹。人頭大小的金色內丹懸浮在掌心，散發出磅礴的地火精華。他運轉混沌青蓮訣，開始緩慢吸收。
    內丹中的能量遠比想象中精純。地火精華與太陽真火之力完美融合，形成一種獨特的“地陽之力”，這種力量既能滋養肉身，又能淬煉神魂。
    隨著能量入體，蝦仁感到修為在穩步提升。元神境後期巔峰的瓶頸開始鬆動，隱隱觸摸到了聖人境的門檻。
    但他沒有急於突破。因為混沌青蓮種傳來的信息顯示，以混沌之道突破聖人境，需要滿足一個特殊條件——領悟“混沌真意”，讓元神與混沌青蓮種完全融合。
    這個過程，急不得。
    半天時間很快過去。
    炎烈煉出了三瓶“清心丹”，能有效抵禦太陽瘴氣。炎羽的傷勢也恢複了七八成，戰力基本回歸。
    “出發吧。”炎羽看向森林深處，眼中閃過決絕。
    三人並肩而行，踏入扶桑林深處。
    與邊緣區域不同，深處的樹木更加高大，樹冠幾乎遮蔽了天空。地麵不再是肥沃的黑色土壤，而是鋪滿了金色的落葉，落葉下隱約可見赤紅色的根係——那是扶桑神樹延伸出來的氣根，如同大地的血管，緩緩脈動。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金色霧氣，那就是太陽瘴氣。吸入一口，蝦仁頓時感到神魂一陣灼痛，連忙服下清心丹，才緩過勁來。
    “跟緊我。”炎羽在前引路，“我知道一條相對安全的小徑，是曆代金烏族天才進入深處曆練時開辟的。”
    她帶著兩人在密林中穿行，避開那些明顯散發著危險氣息的區域。偶爾有火係妖獸出沒，但感應到金烏真羽的氣息後，都遠遠退開。
    越往裏走，神樹的威壓越強。即使有金烏真羽護身，蝦仁依然感到胸口發悶，仿佛有一座大山壓在心頭。炎羽和炎烈稍好一些，但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一個時辰後，三人來到一片開闊地。
    這裏沒有樹木，隻有一片金色的湖泊。湖水清澈見底，湖底鋪滿了五顏六色的晶石，湖麵蒸騰著淡淡的金色霧氣。而在湖泊中央，矗立著一座赤紅色的石碑，石碑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
    “這是‘太陽湖’，神樹根係滲出的一處精華匯聚之地。”炎羽解釋道，“那座石碑，是曆代金烏族強者留下的‘悟道碑’，記載著各種火係神通和秘法。”
    蝦仁看向石碑。那些古老的符文他一個都不認識，但混沌青蓮種卻傳來輕微的震動，仿佛在解析其中的信息。
    “等等。”炎烈突然蹲下身，指著湖邊的一處地麵，“這裏有腳印。”
    蝦仁和炎羽走過去。
    泥濘的湖岸邊，確實有幾行淺淺的腳印。腳印很新，最多不超過三天。而且從形狀看，至少有三個人——兩個妖族，一個……人族？
    “人族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炎羽臉色一沉。
    蝦仁仔細觀察腳印。那人族的腳印很輕，顯然修為不弱，而且步法獨特，似乎修煉過某種高深的身法。
    “會不會是影族偽裝的？”炎烈提出猜測。
    “有可能。”炎羽點頭，“但影族偽裝成妖族容易，偽裝成人族卻很難——因為人族的氣息與妖族差異太大。除非……”
    她看向蝦仁:“除非那個人族，也像蝦道友一樣，有什麽特殊手段掩蓋氣息。”
    蝦仁心中一動。難道除了自己，還有其他人族進入了扶桑林？
    “順著腳印追。”炎羽當機立斷。
    三人沿著腳印追蹤。
    腳印延伸向湖泊西側的一片密林。這裏的樹木更加茂密，樹冠幾乎完全遮蔽了光線，林中一片昏暗。
    突然，炎羽停下腳步，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前方百丈處，隱約有火光閃爍，還有……低語聲。
    三人悄然靠近，藏身在一棵巨樹後。
    透過枝葉的縫隙，他們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三個身影圍坐在一堆篝火旁。其中一個正是袁罡！雖然修為被廢，但他顯然用了某種秘法，暫時恢複了部分戰力，氣息勉強維持在聖人境初期。
    另外兩人，一個是羽族，背生雙翼，麵容陰鷙，正是風翎！他竟然沒被淘汰？看來當初炎羽隻是擊傷了他，並未廢掉他的令牌。
    而最後一人……
    蝦仁瞳孔驟縮。
    那是一個人族青年！
    青年身穿青衫，麵容普通，氣息內斂，看起來毫不起眼。但蝦仁能感覺到，此人體內蘊含著極其磅礴的劍氣——那是純粹的、鋒銳的、仿佛能斬斷一切的劍意！
    “劍修？”蝦仁心中震驚。如此純粹的劍意，即使在飛升城也不多見。
    三人正在交談。
    “炎爍那邊傳來消息，核心碎片已經就位，隻等時機成熟。”風翎的聲音低沉，“但樹靈突然現身，打亂了計劃。炎羽他們很可能已經知道了部分真相。”
    “知道又如何？”袁罡冷笑，“他們進不了深處。就算進來了，也找不到‘炎魔祭壇’。”
    “不可大意。”那人族青年開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炎羽身邊那個混血，不簡單。金煌被他廢掉，你們也差點栽在他手裏。”
    “那個人……”風翎眼中閃過忌憚，“他的力量很古怪，似乎能克製一切屬性。”
    “不是克製，是‘包容’。”人族青年淡淡道，“如果我沒猜錯，他修煉的是混沌之道。”
    混沌之道！
    袁罡和風翎同時倒吸一口冷氣。
    “混沌之道不是早就失傳了嗎？”袁罡驚疑道。
    “沒有失傳，隻是很少有人能領悟。”人族青年站起身，望向蝦仁三人藏身的方向，“比如現在，就有一位混沌之道的傳人在偷聽我們說話。”
    蝦仁心中一凜。
    被發現了！
    幾乎同時，人族青年抬手一指！
    一道無形劍氣破空而來，快如閃電，直取蝦仁眉心！
    “小心！”炎羽驚呼，拉弓搭箭，火焰之箭射出，與劍氣碰撞！
    轟——！
    爆炸聲中，火焰之箭潰散，劍氣餘勢不減，繼續斬來！
    蝦仁不敢怠慢，青霜劍出鞘，混沌之氣灌注，一劍斬出！
    “混沌·歸元！”
    灰蒙蒙的劍光與無形劍氣碰撞，無聲無息地消融。
    人族青年“咦”了一聲，眼中閃過感興趣的神色:“果然是混沌之道。而且……你身上還有青蓮的氣息。”
    他看向蝦仁，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偽裝:“你是曦的傳人？”
    曦！
    蝦仁心髒狂跳。這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名字——混沌青蓮上一任傳承者，樹靈口中的摯友。
    “你認識曦前輩？”蝦仁沉聲問。
    “何止認識。”人族青年笑了，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複雜，“我叫‘淩塵’，是曦的……劍侍。”
    劍侍？！
    蝦仁、炎羽、炎烈三人同時愣住。
    “三萬年前，曦與魔祖同歸於盡，我本應隨她而去。”淩塵緩緩道，“但我活了下來，因為曦臨終前交給我一個任務——守護混沌青蓮的下任傳承者，直到他成長到足以承擔使命。”
    他看向蝦仁:“我等了三萬年，終於等到了你。”
    蝦仁握緊青霜劍，心中警惕不減:“我憑什麽相信你？”
    “不需要你相信。”淩塵搖頭，“你隻需要知道，我對你沒有惡意。相反，我是來幫你的。”
    “幫我們？”炎羽冷笑，“你和這些叛徒混在一起，也叫幫忙？”
    “叛徒？”淩塵瞥了袁罡和風翎一眼，“他們不過是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叛徒，另有其人。”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知道你們在找炎魔祭壇，我可以帶你們去。但前提是，你們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蝦仁問。
    “進入祭壇後，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都不要相信。”淩塵語氣嚴肅，“炎魔祭壇已經被影族的‘惑心大陣’籠罩，能扭曲認知，放大心魔。稍有不慎，就會墮入魔道。”
    蝦仁與炎羽、炎烈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們憑什麽相信你？”炎烈問。
    “憑這個。”淩塵從懷中取出一枚青色的玉佩。玉佩呈蓮花形狀，散發著與混沌青蓮種同源的氣息。
    蝦仁體內的青蓮種劇烈震動——那是遇到同源之物的共鳴！
    “這是曦的隨身玉佩，她隕落後，一直由我保管。”淩塵將玉佩拋給蝦仁，“現在，物歸原主。”
    蝦仁接過玉佩。入手溫潤，玉佩中蘊含著一縷精純的混沌生之力，還有……一段殘缺的記憶片段。
    片段中，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他，站在一株通天青蓮下，輕聲低語:
    “後來的傳承者啊，如果你聽到這段話，說明淩塵找到了你。他是可信的，但也要小心——他的心，在三萬年前的那場大戰中，已經破碎了。”
    記憶片段到此為止。
    蝦仁收起玉佩，看向淩塵:“我暫且信你。帶路吧。”
    淩塵點點頭，轉身對袁罡和風翎道:“你們先回去告訴炎爍，計劃照舊。但要小心，炎羽他們已經警覺了。”
    袁罡和風翎對視一眼，雖然不甘，但還是恭敬應道:“是，淩塵大人。”
    兩人化作流光離去。
    淩塵這才看向蝦仁三人:“跟我來。記住，跟緊我的腳步，一步都不能錯。炎魔祭壇周圍，布滿了空間陷阱和殺陣。”
    他率先走入密林深處。
    蝦仁三人緊隨其後。
    路上，蝦仁傳音給炎羽和炎烈:“這個淩塵，你們怎麽看？”
    “看不透。”炎羽搖頭，“但他身上確實有曦前輩的氣息，而且那枚玉佩做不了假。”
    “我也覺得他可信。”炎烈道，“如果他真想害我們，剛才那一劍就能重創我們，沒必要演這麽一出。”
    蝦仁沉默。直覺告訴他，淩塵沒有說謊，但樹靈的警告猶在耳邊——小心身邊的人。
    淩塵，算不算“身邊的人”？
    一行人走了約莫半個時辰。
    周圍的樹木漸漸稀疏，地麵開始出現赤紅色的岩石。空氣中彌漫著硫磺與血腥混合的怪味，溫度也越來越高。
    前方，一座巨大的火山口出現在視野中。
    火山口直徑超過千丈，深不見底，底部隱約可見翻滾的岩漿。而在火山口邊緣，矗立著九根赤紅色的石柱，石柱上刻滿了詭異的符文，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那就是炎魔祭壇。”淩塵停下腳步，指向火山口，“祭壇的核心在火山底部，需要通過這九根‘炎魔柱’才能下去。”
    他轉頭看向蝦仁:“準備好了嗎？一旦踏入祭壇範圍，就沒有回頭路了。”
    蝦仁望向火山口。
    混沌青蓮種在瘋狂震動，傳遞出強烈的渴望——那裏有什麽東西在吸引它。
    而右手的黑蓮印記也在發燙，殘穢在蠢蠢欲動。
    前路危險，但必須去。
    為了真相，也為了……曦留下的線索。
    “準備好了。”蝦仁深吸一口氣，邁步向前。
    炎羽和炎烈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淩塵走在最前，腳步玄奧，避開地麵上那些看不見的陷阱。
    當他們踏上第一根炎魔柱時，異變突生！
    九根石柱同時亮起刺目的血光！血光中，無數猙獰的臉孔浮現，發出淒厲的嘶吼！那些臉孔有人族、有妖族、有各種奇形怪狀的種族——全都是被血祭的生靈！
    “這是……血祭怨靈！”炎羽臉色煞白，“他們到底殺了多少人？！”
    淩塵麵色不變，雙手結印，一道青色劍光斬出，將撲來的怨靈斬滅。
    “跟緊我，不要被怨靈纏上！”他低喝道，“這些怨靈能侵蝕神魂，一旦被附身，就會淪為炎魔的傀儡！”
    蝦仁也揮動青霜劍，混沌劍氣所過之處，怨靈紛紛潰散。但怨靈實在太多了，殺之不盡，斬之不絕。
    四人艱難地在炎魔柱上移動。
    突然，蝦仁感到右手一陣劇痛！
    黑蓮印記中的殘穢，竟然在主動吸收怨靈的力量！那些充滿怨恨、暴戾、絕望的負麵情緒，如同養料般被殘穢吞噬，讓殘穢迅速壯大！
    “不好！”蝦仁想要壓製，但已經晚了。
    猩紅的殘穢瞬間覆蓋了整個黑蓮印記！一股暴戾、毀滅的意念從印記中湧出，衝擊著蝦仁的心神！
    “殺……殺光他們……吞噬一切……成為主宰……”
    殘穢的低語在腦海中回蕩。
    蝦仁的眼睛開始泛紅，手中的青霜劍顫抖起來，劍氣中多了一絲毀滅的氣息。
    “蝦道友！”炎羽驚呼。
    淩塵也察覺到了異樣，轉身看向蝦仁，臉色一變:“黑蓮反噬？快運轉青蓮之力鎮壓！”
    蝦仁咬牙，全力催動混沌青蓮種。
    青色的混沌生之力從丹田湧出，與黑蓮的寂滅之力激烈對抗。兩股力量在體內瘋狂衝突，經脈如同要撕裂般劇痛。
    “呃啊——！”蝦仁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單膝跪地，青霜劍深深插入岩石。
    炎羽和炎烈想要上前幫忙，卻被淩塵攔住:“別碰他！現在是他的關鍵時刻，隻能靠他自己度過。度過，則混沌大道更進一步；度不過……就會墮入魔道，淪為炎魔的傀儡。”
    炎羽臉色煞白，卻不敢再上前，隻能焦急地看著。
    蝦仁的識海中，正在上演一場慘烈的戰爭。
    青色的混沌生之力化作一片森林，生機盎然；黑色的寂滅之力化作一片荒漠，死氣沉沉。兩股力量在識海中瘋狂碰撞、吞噬、湮滅。
    而殘穢則化作一條猩紅的毒蛇，在戰場中遊走，不斷吞噬著潰散的怨靈之力，壯大自身。
    “放棄吧……接受我……你將獲得無上的力量……”殘穢的低語充滿了誘惑，“複活你的道侶？輕而易舉！稱霸靈界？唾手可得！隻要你願意……放下那可笑的堅持……”
    蝦仁的意識在動搖。
    是啊，如果接受黑暗，或許真的能複活青霜，能獲得足以碾壓一切的力量……
    但那樣複活青霜，還是他想要的嗎？
    那樣獲得的力量，還是他追求的道嗎？
    突然，他想起了一段話。
    那是洛青霜生前常說的:“蝦仁，修真之路漫長，誘惑無數。但你要記住，力量隻是工具，心性才是根本。無論未來遇到什麽，都不要迷失本心。”
    本心……
    蝦仁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我的本心，不是追求無敵的力量，也不是沉溺於仇恨的深淵。”他低聲自語，“我的本心，是守護——守護值得守護的人，守護心中的道。”
    “至於你……”他看向那條猩紅的毒蛇，“不過是心魔滋生的汙穢，也配稱‘我’？”
    話音落下，混沌青蓮種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青色的光芒中，浮現出一朵巨大的青蓮虛影。青蓮緩緩旋轉，灑下點點光雨，所過之處，黑色荒漠開始複蘇，長出嫩綠的草芽。
    殘穢化作的毒蛇在光雨中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冰雪般消融。
    “不——！我是你的一部分！你殺不死我！”毒蛇嘶吼。
    “我不殺你。”蝦仁平靜道，“我要……淨化你。”
    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暗青色的蓮印亮起，但這一次，印記中央浮現出一朵青色的蓮花——那是太陽真火本源碎片與混沌生之力融合後，形成的“淨化之蓮”。
    淨化之蓮綻放，灑下金色的光雨。
    光雨落在毒蛇身上，毒蛇的慘叫漸漸停止。猩紅的身體開始褪色，變得透明，最終……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識海中。
    殘穢，被淨化了！
    不是消滅，而是淨化——將汙染轉化為純淨的寂滅法則，回歸黑蓮本源。
    外界，蝦仁睜開眼。
    眼中的猩紅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混沌之色。右手的黑蓮印記也恢複了純粹的暗青，再無一絲猩紅。
    他站起身，氣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不再是元神境，而是……聖人境！
    而且不是普通的聖人境初期。混沌之道突破，讓他的根基深厚到不可思議，真實戰力，恐怕已經不弱於聖人境後期！
    “恭喜。”淩塵眼中閃過欣慰，“度過心魔劫，混沌大道初成。你現在，才算是真正的混沌青蓮傳承者。”
    炎羽和炎烈也鬆了口氣。
    蝦仁看向淩塵，鄭重抱拳:“多謝前輩指點。”
    “不必謝我，這是你自己的造化。”淩塵擺擺手，“不過，危機還沒解除。炎魔祭壇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他指向火山口底部:“看到那團金色的火焰了嗎？那就是被汙染的‘炎魔本源’。我們要做的，就是進入底部，淨化它，或者……摧毀它。”
    蝦仁望向火山深處。
    那裏，一團巨大的金色火焰在岩漿中沉浮，火焰中央，隱約可見一張猙獰的麵孔，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炎魔。
    或者說，被影族汙染、控製的炎魔傀儡。
    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但蝦仁眼中沒有絲毫畏懼。
    他握緊青霜劍，劍身上混沌之氣流轉。
    “走吧。”他率先躍下炎魔柱，朝火山底部飛去。
    炎羽、炎烈、淩塵緊隨其後。
    四道身影，如同撲火的飛蛾，義無反顧地衝向那團毀滅的火焰。
    而在火山口邊緣的陰影中，一雙眼睛正冷冷注視著這一切。
    那眼睛的主人低聲自語:
    “混沌青蓮傳承者……終於出現了。”
    “計劃，可以開始了。”
    陰影蠕動，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出現過。
    但空氣中，留下了一絲極其隱晦的……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