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六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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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興奮得昨天一晚上都沒怎麽睡,想了一晚上的暗號,滿心都是即將和老鄉認親的激動,好家夥,這人倒是佛得很,連自己的學生證都不要了。
    還是說他其實還沒認出她來,畢竟昨天被赤西景打斷,她和他都沒來得及對暗號。
    總之去一趟A班就知道了。
    相貌出眾的少女往A班門口一站,什麽都還沒幹,已經引起了A班的一陣騷動,眾人都從教室裏往外看她。
    “是森川!”
    “她真的長得好美啊,聽說她不但會彈鋼琴和跳芭蕾,就連馬術和茶道都很精通呢。”
    “長得這麽美,又是森川財團的大小姐,而且還會這麽多才藝,果然王子就是要和公主在一起才般配嘛。”
    雖然穿過來這麽久,對這種無腦誇讚已經產生了一定免疫力,但繪裏還是不免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過很快,同學們對她的誇讚又拐到了男女主頭上。
    “所以赤西君到底為什麽會看上那個土氣女?”
    “那個土氣女到底給赤西君下了什麽藥?放著這麽美的未婚妻不要,居然跑去關心她,真是搞不懂赤西君。”
    看過不少小說的繪裏對這個套路太熟了。
    這是很多作者塑造主角的常用方法之一,通過第三方的群眾視角,用誇讚或者貶低,來突出主角的魅力,突出男主對女主的關心有多特殊,從而讓讀者發出“好甜好甜,男主他超愛”的感歎。
    說白了這些同學和路人們是沒有屬於自己的人物底色和思想的,畢竟作者創造他們,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八卦主角之間的這點破事,成為男女主愛情拉扯play中的一環。
    作為配角,繪裏當然也免不了成為其中一環。
    但她現在沒空,她忙著找隊友。可她要找的人卻不在。
    剛要找A班的人打聽一下,有人說小栗椿回來了。
    “自己的未婚夫當眾抱了別的女孩子,大小姐一定不會放過小栗椿。”
    “活該,讓這個土氣女不自量力勾引赤西君,準備好被正牌未婚妻好好羞辱一番吧。”
    聽著A班同學這些幸災樂禍的話,對女主隻有滿滿的惡意和嘲諷,繪裏終於反應過來,漫畫劇情已經進展到了第五話。
    女配恰好就是正式登場於漫畫第五話。
    女配在第五話的出場相當華麗,作者不但精細勾勒了她的每一根發絲,甚至還在周圍用網點紙加上了不少光暈效果,用來突出女配在旁人眼中有多美麗和耀眼。
    比起女配的奪目眾人,女主麵色慘白,一副削瘦累極的模樣。
    雖然作為特待生,德櫻學院免去了昂貴的入學金,甚至每學年還有獎學金發放,但作為爹廢物媽跑路,家裏還有個生病的奶奶和不爭氣的弟弟的艱苦小白花,女主小栗椿不得不打好幾份工來貼補家用,早上四點鍾就得起床,給每家每戶送牛奶,送完牛奶還得去附近的麵包店烤麵包。
    所以她才會在上課期間昏倒,然後被男主抱著送去了保健室。
    這也是作者慣用的套路之一,畢竟隻有給女主最淒慘的身世,狠下心虐女主,讓女主沒有人愛,才能更好地彰顯出男主的庇護對女主來說有多麽重要,才能凸顯男主的愛有多麽珍貴。
    不是不能為主角設置充滿痛苦和荊棘的成長之路,隻是作者為女主設置這麽多苦難,究竟是為了讓她在痛苦中實現自我的成長,還是為了讓男主展現他的魅力和深情,恐怕隻有作者自己知道。
    小栗椿當然能猜到眼前這個少女就是赤西景的青梅竹馬。
    她自卑地低下頭,比起眼前少女天鵝般的高傲美麗,自己實在像個醜小鴨。
    貧窮灰姑娘人設的女主不是沒有,但有的灰姑娘就能倔強不服輸,永遠不卑不亢,讓讀者佩服和憐愛,而有的灰姑娘隻能讓讀者憋屈。
    三次元的繪裏並不是大小姐,她的父母隻是普通上班族,上班賺錢供她上學,因為從小成績好,在學校老師和同學都對她不錯,她不必為生計憂愁,隻需要好好讀書考大學,所以她理解不了女主為什麽會活得這麽窩囊。
    她不討厭灰姑娘,她隻是討厭女主這副永遠抬不起的樣子,讓她看了生氣。
    而如今切切實實站在女主麵前,聽著同學們對女主的貶低,看著眼前這個用瘦弱的身軀默默承擔著一切惡意的女孩子,她突然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太高高在上,既然沒有經曆過女主的苦難,又憑什麽指責女主的自卑和懦弱?
    漫畫裏沒人在意為什麽女主會昏倒,他們隻是不忿女主獲得了男主的關注,所有人都在期待大小姐接下來對她進行一番狠狠的羞辱,讓她認清楚在這所階級分明的貴族學校,沒有家庭背景的她就是最底層,是沒有資格肖想赤西景的。
    按捺下複雜的心情,繪裏和漫畫裏一樣開口:“你就是小栗椿同學吧?”
    小栗椿猶豫點頭:“……是的。”
    “聽說你上課的時候暈倒了?是景送你去的保健室,身體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關心。”
    聽上去非但沒有責怪女主和自己的未婚夫走得太近,反而關心對方的身體,讓同學們更加不忿,憑什麽勾引了赤西君,大小姐居然還對小栗椿這麽溫柔。
    隻有繪裏知道女配為什麽這麽做。
    她對女主的態度越是溫柔,越能突出自己的善良,而其他人就會對女主更加討厭,為了替大小姐出氣,也為了給自己找尋一個樂趣的靶子,便會更進一步針對女主。
    一番溫柔詢問後,女配施然離開,好像什麽事都沒做,但其他人對女主的霸淩卻從這一刻正式開始了。
    說完自己的台詞,繪裏一眼都沒看小栗椿,快步離開。
    她現在要做的是想辦法回到三次元,而不是在這兒共情和心疼一個紙片人。
    更何況她作為一個外來人,也實在幫不了女主,倘若幫了女主,那她自己可能就永遠都回不到三次元了。
    *
    繪裏站在樓梯口,平複了好一會兒心情。
    隻是少女漫畫而已,男女主之間的愛情就是主題,隻要男女主在一起就算是happy ending,女主受的那些虐算個屁,作者都不心疼自己創造出來的角色,她一個讀者瞎操什麽心。
    不想了,趕緊去找隊友才是正事。
    然而偌大的學校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柏原司彥。
    沒辦法,繪裏隻能返回教室。
    她記得A班這會兒應該是在烹飪教室上家政課,為了培養學生們的生活自理能力和家庭技能,無論是公立學校還是貴族學校,都會設置這樣一門家政課,作為學生們的必修實踐課程。
    家政課上,女主被A班的幾個女生潑了一身的打發奶油,說是要請她這個窮鬼吃蛋糕,男主霸氣出麵,將那些女生教訓了一頓,算是男主的一個高光劇情點。
    來到烹飪教室,透過窗戶,果然看到女主被潑了一身奶油,而男主果不其然也出手了。
    但還是沒有柏原司彥的身影,這人就跟消失了似的。
    繪裏越想越後悔,真不應該昨天就那麽走了,真應該在碰到他的第一時間就把他給綁起來確認身份的,現在人不知道去哪兒了,說不定已經穿回去了都有可能。
    沒心情欣賞男主護妻的高光畫麵,繪裏轉頭,打算再去學校找一圈試試。
    “森川同學!你等一等!”
    被叫住的繪裏又轉過了身。
    是昨天欺負柏原司彥的那三個男生。
    對這種霸淩份子,繪裏實在沒什麽好感,語氣不善:“幹什麽?”
    清楚大小姐為什麽對自己的態度會這麽差,其中一個叫佐藤的男生悻悻開口:“是這樣,柏原君上午的時候被赤西君不知道叫去了哪兒,到現在還沒回來,他的手機也關機了,我們去問赤西君,赤西君讓我們別多管閑事,所以想拜托森川同學你……”
    話還未落音,就聽大小姐直接吩咐:“麻煩你們叫赤西景出來一下,就說我有事找他。”
    赤西景前腳剛做了小栗椿的護花使者,後腳就被叫出了教室。
    見繪裏的臉色極差,一雙明媚雙眸惡狠狠地盯著自己,赤西景非但不害怕,反倒略略勾唇。
    “吃醋了?”他懶懶說,“我隻是看她可憐才……”
    “你把柏原弄哪兒去了?”她直接問。
    少年眼神一變,聲線瞬間低沉下來:“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柏原的下落?”
    “不然呢?”繪裏又問了一遍,“他在哪兒?”
    赤西景:“如果我不說呢?”
    繪裏不理解:“你有病吧,柏原沒惹過你吧?”
    “你別管柏原惹沒惹我,你先回答我,你是什麽時候跟他扯上關係的?”
    兩個人都隻管問不管答,繪裏很快沒了耐心:“我跟他扯上關係,跟你有關係嗎?有這閑工夫能不能保護好你的小栗椿讓她別天天被人霸淩呢?”
    “你果然很在意我和她之間的事。”赤西景勾起唇,輕描淡寫地解釋,“放心吧,我隻是看她可憐才出手幫她。”
    繪裏:“……”
    好想扇人。
    忍住,忍住,不能罵人,不能ooc。繪裏努力維持著冷靜:“你出不出手都跟我沒關係,我現在也沒時間在意你跟小栗椿的事,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柏原在哪裏?你要是敢傷害他,我跟你沒完。”
    “你就這麽在意他?”赤西景的臉色再次陰沉下來,“既然這麽在意,那你就自己去找他吧。”
    繪裏深吸一口氣。
    忍不住了。
    “我找你個西八!”繪裏怒吼,“一邊跟女主搞曖昧,轉頭又在這裏管女配和誰有沒有關係,兩頭都吃真當自己情聖啊?從來都是在女主受了欺負以後再出手,不去反思是因為自己才會讓女主陷入困境,就因為你這種對女配若即若離的態度,才會讓害女主一直被女配針對,碰上你這種人當男主,女主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你這種男主算個狗屁的護花使者,女主的災星還差不多。”
    說罷依舊不等赤西景反應過來,繪裏直接上前,伸手就是一個大耳巴子。
    在男主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繪裏兩眼一黑。
    找個屁,她原地回檔,賞男主一個大耳巴子直接重置劇情,大不了從第一話重新開始。
    ……
    六周目正式開啟,繪裏在三米的公主大床上睜開眼。
    這次她不帶任何猶豫,目光堅定,在女仆叫她起床之前,麻溜從床上爬起來,再從衣櫃裏隨便找了件衣服穿上。
    繪裏直接下樓,連早餐都不打算吃了,準備在第一話的劇情正式開始之前,就殺到柏原司彥家裏去。
    在樓下碰上管家原伯,繪裏還沒開口說今天自己不吃早餐了,況且一模一樣的早餐也沒什麽好吃的,原伯先發問:“小姐,您怎麽沒穿製服?”
    “製服?”繪裏語氣疑惑,“為什麽要穿製服,不是明天才舉行入學式嗎?”
    原伯比她更疑惑:“您在說什麽?開學都快一個月了。”
    繪裏:“?”
    “日曆在哪兒?”
    拿過日曆一看,這次她沒有重新回到入學式的前一天,而是回到了漫畫第五話的開頭,也就是女配正式出場的那一天。
    繪裏迅速理解了有關劇情重置的時間點規律。
    前四個周目,她和男主的衝突都發生在第一話或者第一話之前,而第五周目,前四話的劇情都是按照原劇情走的,她在第五話才和男主發生了衝突導致劇情走向偏離,所以劇情回到了第五話的開頭。
    想清楚後,繪裏大鬆了一口氣。
    看來這個重置機製還是有點人性的,還有自動存檔功能,不用每次都從頭開始。
    但這次繪裏依舊沒有吃早餐,她不敢浪費時間,重新換上製服,催促司機送她去學校。
    車子停在學校門口,繪裏匆忙下車。
    早知道跟老鄉認個親都這麽波折,這次她要主動出擊,再也不耍什麽大小姐的矜持了,直接去A班蹲守柏原司彥。
    此時開學已經快一個月,櫻花的花期即將結束,學院門口栽種的櫻花不再靜默,大片花瓣被風吹落枝頭。
    繪裏拂開落在頭上和肩上的櫻花,突然有個清冷的聲音叫她。
    “森川繪裏。”
    繪裏朝著聲源望去,一時愣住。
    在春日末,花瓣大片飄落,形成粉色花雪的櫻吹雪盛景中,穿著德櫻製服的男生站在校門口等她。
    她本來已經來得夠早了,準備去A班蹲他的,沒想到他比她更早。
    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如果不是被赤西景截胡,其實繪裏不想冒險重置劇情,因為她不敢肯定每一周目的重置,柏原司彥會不會跟她一樣,是帶著前一周目的記憶一起回來的。
    如果不是,她大可以重新和他再相遇一次沒關係,但她怕的就是重置的話,屬於三次元的柏原司彥就不見了。
    但現在看到他站在這裏,不用問,繪裏也知道答案了。
    這下真是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櫻花飛舞處了。
    “你……”胸腔猛烈地震動著,繪裏呆愣愣地看著他,“來這麽早啊?”
    男生語氣平靜:“嗯,擔心又跟你錯過,所以早點來校門口等你。”
    繪裏心口潮熱。
    原來真正的老鄉不需要對暗號,也不需要一遍遍的試探,僅僅從這一句話,她就能確定眼前這個人不是漫畫世界裏的紙片人,而是和她同樣來自三次元的世界。
    但氣氛都烘托到這兒了,畢竟是穿越題材,她覺得還是需要一些認老鄉的儀式感。
    於是在漫天的櫻吹雪中,她按捺住激烈的心跳,結結巴巴地問出口。
    “那什麽……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的下一句是什麽,你知道嗎?”
    比起那些段子,這可是她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才想出來的絕妙暗號。
    隻要是種花家的人,管你幾歲,出生在南方北方東方西方,管你看沒看過春晚,上沒上過網,都絕對知道的暗號。
    他要答不出來,那他就是非洲來的間諜!